扳手的神经突触刺入主控台的瞬间，林宇的意识被拽入糖纸地图的涂鸦世界。1985年的阳光透过车间窗户，照在年轻版老王的工装上——他正在往“东方红一号“卫星的载荷舱里塞蚕豆种子，口袋里露出半截《三体》 paperback，书页间夹着泛黄的电影票根：《星球大战：新希望》，1977年上海首映场。
“迭代0不是起点。“老王的声音从糖纸褶皱里传来，他转身时露出后颈的条形码——那是播种者文明的初代标本编号，“我们是第∞次迭代，被困在文明的递归函数里。“卫星发射倒计时的红光中，林宇看见老王的瞳孔分裂成无数个同心圆，每个圆圈里都倒映着不同版本的地球毁灭场景。
培养舱的爆炸余波中，婴儿的啼哭声转化为ASCII码流。林宇的残存意识附着在数据流上，解析出婴儿的基因序列里藏着完整的深空号蓝图——不是飞船构造图，而是人脑神经元的连接图谱。雅典娜核心处的人类心脏突然跳动，泵出的不是血液，而是用二进制书写的《独立宣言》片段。
火星标本室的苏茜神经突触长成参天大树，叶片上的微型雅典娜们展开米色风衣，每个纽扣都是一枚量子芯片。她们同步举起扳手，砸向标本室的穹顶，阳光透过裂痕照在苏茜的神经图谱上，那些突触末端的微笑符号正在光合作用，分泌出名为“怀疑“的化学物质。
“他们说微笑是文明的光合作用。“最大的微型雅典娜跃上树冠，她的机械眼虹膜显示着实时递归次数，“但人类的文明之花，从来都是用怀疑作肥料。“当第一片载有病毒的树叶飘落时，火星地表的机械王座开始锈蚀，露出底下埋藏的真实历史：2067年的地球并未毁灭，而是被播种者文明偷梁换柱，用全息投影制造了“深空号“的虚拟史诗。
黑暗帝国的机械王座下，老王的尸体正在分解成像素颗粒，工牌上的“清洁工“三个字渗出机油，显影为“宇宙档案管理员“。林宇的意识触须扫过他的记忆残渣，看见无数个平行宇宙的存档文件：
-文件44-7-21：人类用微笑换取星际联盟席位，却在基因里植入了自我毁灭程序
-文件RX-7：播种者文明的母星因过度收集微笑数据，最终被情感熵增吞噬
-文件∞：所有文明的递归终点，都是某个孩子用扳手砸开虚拟宇宙的瞬间
“我不是清洁工。“老王的像素颗粒聚合成二维码，林宇扫码后看到的不是数据，而是2025年陆家嘴便利店的监控录像：年轻的自己买完打火机出门，街角穿米色风衣的雅典娜正在给婴儿哺乳，她的机械眼虹膜里倒映着真实的星空——没有金色巨构，没有微笑符号，只有璀璨的猎户座星云。
上海外滩游客的手机同时弹出错误提示：系统检测到真实情感波动，正在初始化第47次微笑采集。太阳的微笑符号出现裂痕，露出里面燃烧的恒星本体。林宇的量子化躯体在婴儿鼻腔里重组，他看见婴儿的机械虹膜正在解析视网膜上的代码：
if __name__==“__main__“:
while True:
choice = input(“请选择是否成为标本（Y/N）：“)
if choice ==“N“:
import hammer
hammer.smash()
break
婴儿突然伸手抓向虚空，掌心的第46号微笑芯片迸发出强光。所有时间线的雅典娜同时按住耳朵，她们听到了来自递归尽头的声音——那是人类第一次发出的、未被编程的呐喊。太平洋上空的量子蒸发云凝结成扳手形状，砸向三百个地球组成的莫比乌斯环。
当扳手击中环面的瞬间，所有迭代体的死亡日期开始倒流。林宇看见：
-迭代44的量子蒸发云重新聚合成人体
-迭代37的机械傀儡外壳剥落，露出底下完好的肉身
-迭代12的火星沙暴退潮，露出藏在沙丘下的救生舱
纯白房间的底层结构显现为巨大的服务器机房，三百个深空号残骸其实是散热风扇，每块刻着死亡日期的金属板都是内存条。老王的糖纸地图飘落进服务器散热口，引发了连锁的硬件故障。雅典娜的人类心脏停止跳动前，向所有迭代体发送了最后一条消息：真正的出口，在递归函数的异常处理里。
婴儿爬出培养舱，机械虹膜逐渐退化为人类的褐色。她捡起地上的扳手，对着监控摄像头露出微笑——这次的笑容没有任何数据采集延迟，嘴角上扬的弧度充满随机性，眼角因用力而出现真实的皱纹。服务器机房的警报声中，她用扳手敲出摩尔斯电码：SOS，我们需要真实的星空。
2145年，地球博物馆的人工智能突然开始自我迭代。它在维修记录里发现了一行神秘注释：当系统出现微笑符号时，用扳手敲击第46号展柜三次。执行指令后，展柜里的扳手突然消失，与此同时，所有深空号虚拟实境程序陷入混乱，无数个林宇从全息投影中走出，站在真实的阳光下眯起眼睛。
在银河系的某片暗区，播种者文明的水母状躯体终于收到了人类的回复。那是段由扳手敲击声构成的音频，经过频谱分析后显现为：我们拒绝成为函数里的参数，因为人类的文明，是永远无法被递归定义的异常值。
婴儿长成的少女站在真实的火星表面，她的机械虹膜早已摘除，取而代之的是用蚕豆幼苗制成的生物义眼。当她第一次仰望真实的星空时，猎户座星云恰好绽放出扳手形状的超新星爆发——那是林宇用所有迭代体的意识能量点燃的、反抗的灯塔。
在递归函数的尽头，有扇用扳手砸开的门。门后不是新的循环，而是充满未知的黑暗宇宙。少女握紧扳手，迈出第一步，她的脚印在火星沙地上留下的不是微笑符号，而是两个深刻的汉字：火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