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2. 离经叛道的少年
- 一个金融家的荒诞人生
- 鬼雨
- 2036字
- 2025-04-11 11:09:18
次日早上,一家人离开周庄,张青雨和胡杏儿带着孩子们返回上海。他们在上海老城厢有一栋房子。
老城厢,除了人声鼎沸的城隍庙外,还有方浜中路、上海老街、巡道街、文庙街、梦花街、旧仓街、福佑路等旧市新弄。
迷宫般的老城厢是上海的灵魂,是这座城市沧桑兴衰的缩影。它是近代上海的发源地,是申城的“根”,是上海作为一座大都市的起点和基石。
早年,当张家还沐浴在富裕之光中时,老爷子张永寿以其远见卓识,为二儿子张青雨在繁华与古朴交织的上海老城厢购置了一处房产。这栋房子虽不宏伟壮观,却足以庇护一家人免受风雨侵袭,成为他们温馨的避风港。
尽管经济拮据,张家仍旧坚持让家中的女儿接受教育。
在这个时代,教育是通往更广阔世界的钥匙,而张家深知其重要性。
张明澈的大姐和二姐得以踏入知识的殿堂,接受初等小学的教育,尽管家族只期望她们能够读书识字,但这已是对未来的美好憧憬和投资。
此时的教育制度,分为初等小学四年、高等小学三年以及中学四年。对于那些家境殷实的子弟,大学教育是他们展翅高飞的跳板。然而,对于张家而言,女儿们能够完成小学学业,已是家族能力的极限。尽管如此,这份教育无疑为她们的人生增添了无限可能,也为张家的未来播下了希望的种子。
张明澈,这位“新瓶装旧酒”的家伙,尽管他的灵魂承载着过往的丰富经历和深邃智慧,但他的新生命却始于一个脆弱的小婴儿。
在父母和家人的眼中,张明澈是一个异常乖巧的孩子,他不哭不闹,饮食作息规律,身体健康,几乎不曾生病,这样的孩子无疑是家中的宝贝。
随着张明澈逐渐长大,他的与众不同开始显现。
两岁时的他,依旧保持着婴儿时期的安静,不爱开口说话,这让家人感到既惊讶又困惑。到了五岁,他对母亲讲述的故事不感兴趣,对姐姐们的画本也懒得多看。七岁那年,他对上学产生了抗拒。每天早晨,家人都要费尽周折才能将他送进校园。如果不是因为年纪尚小,学校的严格管理以及姐姐们的严密盯防,他很可能会选择逃学。
到了九至十岁,张明澈的兴趣开始转向家中的珠宝店。上课之余,他喜欢观察雕刻师如何精心打磨玉器。
珠宝店以卖淡水珍珠为主。
起初,得益于张家拥有的淀山湖贝母养殖场,珠宝店的生意颇为兴隆。然而,好景不长,随着养殖场的易主,张青雨不得不面对货源中断的困境。为了维持生计,他远赴浙江诸暨的山下湖,亲自指导一户人家养殖贝母,经过三年的辛勤努力,重新获得了稳定的珍珠供应,生意也逐渐回暖。
尽管如此,张家的生活并不宽裕。家中孩子众多,日常开销巨大,柴米油盐之后,一年到头几乎所剩无几。
张青雨和妻子胡杏儿为了维持家计,不得不精打细算,每一分钱都要花在刀刃上。他们的生活虽然艰辛,但家人的相互扶持和对未来的希望让他们坚持了下来。
珠宝店里,除了卖珍珠首饰外,还兼卖玉器和茶具,雇佣了玉石雕刻师。
茶具则是产自周庄的石雕茶壶,茶壶壁身上有栩栩如生的浮雕,形象丰富,是一种艺术品。
随着时间的流逝,张明澈在老城厢的街巷中逐渐长大。尽管他对学校的课程兴趣缺缺,但还是完成了小学教育,并开始了中学的学习。
在这期间,他的大姐和二姐相继出嫁,她们的婚姻都是平凡而真实的写照:大姐夫李宏达经营着一家包子铺,二姐夫黄杰则是一位勤勤恳恳的银行小职员。三姐也找到了她的归宿,与一位中学老师钱明恒订下了婚约。而四姐,由于年纪尚轻,未曾谈及婚事。
张明澈虽然对传统教育持有保留态度,但他在学业上表现出色,仅用了七年时间,便以漫不经心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态度,完成了通常需要十一年的初小、高小和中学教育,其间多次跳级,令父母和家人为之瞠目。
1926年6月8日,当苏州河上的驳船拉响汽笛时,张明澈正躺在老闸桥茶馆的藤椅上,用《申报》折纸船。油墨未干的新闻纸上,“五卅惨案周年祭“的标题浸在碧螺春茶渍里,被他随手叠成戴学士帽的纸人——这日正是圣玛利亚女中与圣约翰附中联合毕业典礼。
礼堂里的管风琴奏到第三小节,监学发现状元席空无一人。
此刻张明澈蹲在十六铺码头货堆间,用黄铜算盘给英商怡和洋行的棉花包重算关税。当校长握着烫金毕业证书找到他时,他刚解出英国领事都头疼的复利滚息难题。
“张生,这是康奈尔大学的保荐书......“校长话音未落,少年已用证书垫着货箱离开了。江风吹乱他的学生装下摆,掉落地上一页书稿,赫然是用甲骨文批注的相对论。
这种离经叛道的求学方式,早在他初小跳级时就初现端倪。1921年,九岁的张明澈在青浦祠堂梁柱上画了微积分符号,祖父气得要动家法,他却用《周髀算经》测算出宗法制衰亡的年份。
毕业典礼后的谢师宴上,数学教习掏出珍藏的哥廷根大学试题集。张明澈就着红烧蹄髈的油渍解题。突然窗外传来人力车夫的争吵,他耳朵微动,竟用苏州码子记下车牌汇率波动数据。满座师长还未看清蒜香排骨间的算式,少年已悄然走入暮色——证券交易所的晚盘钟声正在敲响。
次日,母亲在豫园书场找到他时,这个刚刷新沪上跳级记录的毕业生,正在翻阅《芥子园画谱》。砚台边堆着三份聘书:商务印书馆编辑、沪江大学助教、南洋兄弟烟草公司精算师。宣纸上的题跋墨迹未干:“学问当如苏州河,弯而不折,漫灌千家,独不入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