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梆子声刚过，陆沉就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他蹲在茅厕横梁上，夜行衣与阴影融为一体。下方粪坑咕嘟冒泡，混在其中的筑基丹正被九幽黄泉水缓缓腐蚀——这本该是他突破筑基期的关键，但三个时辰前功德殿传来的消息，让他改了主意。
“所有外门弟子三日内上交筑基丹。“
李执事说这话时，指甲缝里渗着墨绿色汁液。陆沉认得那是噬心蛊的分泌物，昨日王胖子瓷瓶里的蛊虫，此刻恐怕正在某些人体内产卵。
“吱呀——“
茅厕木门被推开，陆沉屏住呼吸。月光勾勒出佝偻身影，竟是膳堂的刘婶！老妇人颤巍巍举起木勺，舀起粪水倒进腰间葫芦。混在其中的筑基丹随着黄泉水流入葫芦时，突然迸发金光。
“果然有猫腻。“陆沉指尖扣住三枚透骨钉。昨夜他故意在筑基丹表面涂抹显形粉，此刻刘婶的葫芦里分明传出魔气波动。
老妇人突然转头看向横梁，浑浊的眼珠泛起红光。陆沉当机立断翻身落地，袖中傀儡丝已缠住对方脚踝：“刘婶这是给谁加餐呢？“
“陆...陆小哥？“老妇人瞬间恢复瑟缩模样，“老身只是来取夜香肥田......“
话音未落，葫芦突然炸裂！筑基丹裹着黑雾射向夜空，陆沉甩出夜香桶凌空兜住，却见刘婶五指成爪掏向他心口。指甲上跳动的幽火，分明是魔门七煞宗的独门秘技。
“铛！“
陆沉怀里的铜盆挡住致命一击，腐臭的夜香泼了老魔修满脸。趁对方惨叫时，他翻身跃出茅厕，腰间十二张爆雷符同时激活。
轰鸣声惊起夜鸦无数。
陆沉在狂奔中扯下夜行衣，露出沾满污渍的杂役服。身后魔气如附骨之疽，他猛地撞开猪圈木门，将夜香桶狠狠砸向正在酣睡的灵猪。
“嗷！“
筑基丹混着粪水灌入猪嘴，灵猪瞬间双目赤红。陆沉顺势滚到食槽下方，看着魔化的畜生撞破围栏，獠牙直指追来的刘婶。
“小畜生！“老魔修袖中飞出九节鞭，鞭梢毒刺却在触及猪皮时迸出火星。吞服筑基丹的灵猪已然刀枪不入，鼻孔喷出的黑烟腐蚀得青石地面滋滋作响。
陆沉趁机将化魔散抹在搅屎棍上。前世剿灭七煞宗时他记得清楚，这种靠吞噬修士精血进化的魔兽，最怕极阴之物——比如用女子天葵炼制的秽物。
“猪大爷行行好！“他哭嚎着扑上去，搅屎棍“恰好“捅进灵钢猪的肛门。魔兽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嚎，浑身魔纹忽明忽暗。刘婶抓住机会甩出捆仙索，却被陆沉“无意间“踢翻的泔水桶浇了满身。
混在泔水里的追魂香开始生效。
三更天的乱葬岗阴风呼啸，陆沉踩着腐叶狂奔。腰间夜香桶叮当作响，每声脆响都震出缕缕青烟——里面哪还有什么秽物，全是昨夜用雷击木炼制的驱魔钉。
前方魔化的灵猪突然急刹，陆沉险些撞上它膨胀三倍的屁股。月光下，猪尾卷着的血色灵芝正插在土里，根须缠绕着他三天前埋下的爆雷符。
“噬魂血芝？“陆沉汗毛倒竖。这邪物需要百具修士尸体滋养，此刻地底传来的腐臭味，证实了他的猜想。
“轰！“
灵猪突然自爆，漫天血雨中浮起半颗金纹流转的筑基丹。陆沉甩出夜香桶凌空接住，却在触及丹丸时瞳孔骤缩——表面那层金纹分明是锁魂咒，此刻正顺着桶壁爬上他手腕。
“逮到你了。“沙哑的声音从树后传来，刘婶浑身冒着黑烟，半边脸已化作白骨，“能把老身逼到现出真容，你小子倒是个人物。“
陆沉颤抖着后退：“您...您脸皮掉了......“
“死到临头还嘴硬！“老魔修甩出漫天毒针，却见少年突然挺直腰板，指尖亮起寸许剑芒。那剑意纯粹凛冽，惊得她暴退十丈：“你究竟是谁？“
回答她的是夜香桶炸开的金光。三百枚驱魔钉如暴雨倾泻，陆沉踏着钉阵欺身而上，剑指点在她眉心：“这话该我问——你们在青云门养多少噬魂血芝了？“
老魔修突然诡笑，身体急速膨胀。陆沉暗道不妙，扯下道袍露出胸口七百二十道守宫砂。金光暴涨的瞬间，魔修自爆的冲击波被硬生生压回三丈之内。
烟尘散去时，地上只剩半片漆黑鳞甲。陆沉捡起鳞片，纹理与昨日功德簿血渍如出一辙。更麻烦的是，爆雷符埋藏处被炸开的坑洞里，正渗出暗红血水——那是通往地底养殖场的入口。
“麻烦。“他弹指点燃传讯符，火光却化作血色莲花。青云门的传讯体系，果然早被渗透了。
五更天，陆沉瘫坐在膳堂台阶上喝粥。碗底沉着筑基丹残渣，足够让他伪装成刚突破练气三层的菜鸟。李执事踹翻他饭碗时，后山突然传来钟鸣——昨夜魔修自爆处，正飘着带血的青云旗。
“所有弟子集合！“掌门的声音响彻山门，“昨夜有魔修潜入后山......“
陆沉跟着人群挪步，余光瞥见王胖子脖颈爬满蛛网纹。在人群最前方，功德长老的官靴上，赫然沾着与刘婶相同的腐土。
七日后的雨夜，陆沉再次来到寒潭。血色莲花剑穗静静躺在潭底，缠着一具被铁链锁住的白骨。当他用剑气割开铁链时，白骨掌心突然亮起血色符咒。
“弑师逆徒陆九渊......“
沙哑的诅咒声在脑海炸响，陆沉闷哼着倒退三步。前世的记忆突然翻涌——三百年前，正是青云门大长老亲手将追魂钉打入他灵台。而眼前这具白骨右手缺失的无名指，与记忆中分毫不差。
潭水突然沸腾，白骨化作流光没入他眉心。陆沉痛苦跪地，命门穴剑痕迸发紫电。当剧痛消退时，识海里多出一卷《九霄雷狱剑诀》，扉页赫然写着：“赠转世之我“。
“原来如此。“他擦去嘴角血迹，看向功德殿方向。今夜当值的李执事，正提着灯笼走向后山禁地——他官靴上沾着的血色孢子，与噬魂血芝如出一辙。
子时的钟声里，陆沉在茅厕墙缝刻下第九道阵纹。昨夜埋在此处的筑基丹残渣，此刻正通过粪水渗入地脉。当魔门催动噬魂血芝时，这些掺着雷击木粉的“肥料“，会给他们一个大惊喜。
“陆师弟？“王胖子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刘婶托我给你带新被褥......“
陆沉转身时已换上惶恐神色，却在触及被褥的瞬间感知到蚀骨咒。他“脚下一滑“跌坐粪坑，看着被褥在污物中化作黑水：“师兄救我！“
暗处传来牙齿咬碎的声响。
当月光再次照亮寒潭时，陆沉从潭底捞起块带血莲纹的腰牌。令牌背面刻着的“七杀“二字，正与三十年前灭他陆家满门的凶手印记重合。
“游戏开始了。“他碾碎腰牌，看着粉末飘向功德殿。在那里，功德长老正将新弟子名册递给黑衣人，册页血迹绘成的杀字已然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