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妙吧。”潘隐看着一脸懵逼的何进笑道,“别看他们嘴上说得冠冕堂皇,其实都是利益交换。”
何进感觉自己今日算是开了眼界,虽然潘隐与其交谈时间不长,但足以让其重新认识这个世界。
真是一重高峰一重境界,之前他当河南尹的时候就已经觉得够复杂了,现在当上大将军,没想到接触到的人和事要比以前还要复杂得多。
同时,何进觉得自己在官场上更加孤立了。
亏自己还天真地计划通过反对十常侍换来以袁家为首的士人们的认可,可是现在一转眼,发现姓袁的和十常侍背地里已经勾搭在一起了。
这朝堂还有自己立足之处?
良久之后,何进想起另一件至关重要之事,便问道:“上个月愚兄曾给陛下上表扩编禁军,不知陛下有无批阅示下?”
“如此重事焉能不阅?”潘隐笑道,“当天陛下便阅览了大将军奏表。”
何进急忙问道,“既然如此,为何愚兄一直没有看到陛下御批?”
“陛下直接将奏表交给了蹇常侍。”潘隐说着停顿一下,看了看何进惊诧的表情,这才继续道,“据说陛下有意让蹇常侍负责此事。”
蹇常侍指的就是十常侍之一的蹇硕,因为生得孔武有力,灵帝刘宏便觉得他有打仗天赋,于是一些军事上的事经常请他定夺。
“啊?”何进一听呆立当场,久久无语。
被孤立、被抛弃甚至被戏弄等等情绪一时间一齐涌上心头,让他感觉五味杂陈。
拱卫京城本来就在大将军职责之内,自己上的表奏结果交给别人去做,这算什么事?
陛下宁可相信宦官,也不愿相信亲戚!
他竟有种无所适从之感,面对种种出乎意料的局面,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见何进心神不宁、神情恍惚,潘隐起身告辞离去,回宫复命去了。
回到禁中直奔张让的住处,却发现张让正在看着一封奏表,脸色阴沉得可怕。
张让身材瘦小,眼睛细长,眼窝略微深陷,脸色苍白,有一种狡黠而阴鸷的感觉。
张让突然勃然大怒,将奏表狠狠往地上一摔,怒道:“王允狗胆包天,竟敢诽谤本官,定要将他拿到京城狠狠拷问一番。”
潘隐急忙上前把奏表捡起来,满面堆笑道:“王允做了何事将大人气成这样?”
“这匹夫竟敢上表,说本官的属下与黄巾贼有书信来往,真气煞我也。”张让气哼哼地道,“他也不想一想,封谞勾结黄巾贼别帅马元义这么大的罪,陛下都没舍得杀,他捡到一封本官属下与黄巾贼的书信,又能奈我何?
“我就说不能解开党锢,你们还不以为然,看看这些士人狂妄到了何种程度?那王允更是得寸进尺,刚刚上任豫州刺史便表奏陛下解除党锢,如今解禁也不过两个月,他便妄想对我等中常侍下手,其心可诛!”
潘隐听了心中一惊,急忙看向那封奏表,果真是王允的,本来是报捷颍川大破黄巾贼的,但是其中却提到打扫战场之时捡到一封信,是张让的属下写给黄巾贼的。
然后据此发散开来大做文章,说什么十常侍卖官鬻爵、祸乱朝纲,才导致天下大乱、黄巾四起,前有封谞勾结黄巾作乱,现有张让暗通贼寇谋反,大汉天下四百余年,岌岌可危。苦谏诛杀十常侍,选用能人志士,则天下自然承平云云。
这奏章看得潘隐也是冷汗连连,若是士人真的得势反扑,诛杀十常侍必然会连根拔起,那么他们这些靠十常侍庇荫的小黄门、中黄门还能有好?
正所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从他自身角度而言,自然是不希望十常侍倒的。他不但深受张让信赖,而且与蹇硕关系密切。
最近他给蹇硕贿赂了不少,万一蹇硕日后真的组建起了新的禁军,可以给自己在其中谋个实权职位。
因此,他看到王允关于诛杀十常侍的奏表,既是生气,又是紧张,急忙道:“大人,这可如何是好?是否要把该表压下来,不向陛下呈奏?”
“先去查一查王允最近有何破绽,想办法给他安个罪名。”张让阴恻恻地道,“勾结贼寇或者结党叛逆。”
“下官这就去编。”潘隐恭敬道。
提起结党,张让突然想起了前去抓捕卢植的左丰,便问道:“左丰还没有消息吗?”
“尚无消息,想来应该押了卢植在回京的路上。”潘隐道,“对了,涿郡三英的来历已经查清楚,那刘备确实是卢植的弟子,据大将军何进查证,他们三人不在京城之中,不久前刚刚参加完颍川之战,并前往巨鹿助战,此刻应该在东中郎将董卓麾下吧。”
“嘿嘿!”张让一听阴笑了起来,“卢植党羽,又去助战豫州战事,想必和豫州刺史王允颇有瓜葛,押回卢植以后,看能不能挖出点勾连王允的证据,届时将王允以及什么狗屁涿郡三英一起抓捕!本官就不信了,这些士人真就杀不完?连袁隗都服软了,居然还有不怕死的!”
“遵命!”潘隐答应一声退了下去。
张让把王允的表奏收起来,暂时不准备呈给皇帝批阅,等编织好罪证以后,一并交给陛下,再哭诉一番,则王允必死。
……
就在这一日,刘备终于来到京都雒阳。
他让傅士仁领着乡勇隐藏在北邙山之中,免得惊了京中权贵。
刘关张三人带着十余人押着卢植的囚车,还赶了满满两大车厚礼,前往雒阳城,这些厚礼当然都是左丰搜刮来的珍宝,此刻都归刘备了。
简雍出城,将他们接入城中。
关羽、张飞第一次来京城,不免东张西望,看着哪里都觉得新奇。
刘备前些年游学之时来过雒阳,但此次再来心境自然不同,不免会以西门庆的视角对比宋代的都市。
雒阳作为大汉都城,自然是此刻天下最为繁华之地,但是与宋都汴京比起来便差了不少,不论是规模、人口还是商贸都远远不及。
刘备骑马前行,领略这个时代的风情,街道两边也是店铺林立,不时抬头看看,可惜没有看到哪家娘子扔下一根竹竿来打自己的脑袋,顿觉美中不足,少了许多情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