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四期的往事2

“…好吃。”她轻声道,没有多余的表情,却是真心的。

妈妈也尝了一口,笑着点头:“这个酱油,是你自己调的?”

彩花点点头。

“我想让你们也尝一口。”

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不带期待,也不带讨好。

只是很认真地,把今天最珍贵的东西端了出来。

饭后,妈妈抱着茶杯坐在沙发上,翻看着手机,不时发出轻笑;客厅的电视开着静音,画面在夜色里轻轻闪烁。

彩花在厨房洗碗,水声温和,动作安静。蒸气把窗边玻璃蒙了一层雾。

彩萌坐在原位没动,像在回味方才那一口虾,也像是在看她。

她看见妹妹站在厨房灯下,袖口卷得很整齐,头发顺着脖颈垂下,背影干净、纤细。

有那么一瞬间,她恍惚觉得眼前的女孩像某个她曾无数次牵挂过的影子,又陌生得几乎不敢靠近。

茶煮好了,是彩花泡的焙茶,托盘被轻轻放到桌上时,瓷杯之间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妈妈接过茶,起身去厨房收拾剩下的餐具,说着:“你们聊会儿,我先去泡澡。”

客厅顿时只剩姐妹俩。

彩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望着窗外灯影摇晃。

“……这茶,好像你。”

彩花侧头看她。

“味道不急不缓,刚入口是清的,后来有点涩。”

她顿了顿,又轻声笑了一下:“不是不好的涩,是那种……会记住的感觉。”

彩花没说话,只是低头轻轻啜了一口,像是在听,也像是在等。

安静又温柔的时间,在焙茶的香气里缓缓流过。

片刻后,她抬起眼,声音很轻:“今天回来的车上,老师有提到……四期刚进团的那几年。”

彩萌微微一怔,杯沿轻轻一晃,没有作声。

就在那一刻,彩萌像是被什么触动到了似的,忽然轻轻地把茶杯放回桌上。

她没有看彩花,声音没有责怪,只是缓慢地沉下去,如同落入深井的回音:

“……你想知道四期那几年有多奇怪吗?”

“刚进团那会儿,其实资源也不是那么差。舞台、棚、练习排期都有。”

“但……没有人教我们到底该做成什么样。”

“大家都在模仿前辈的模板。可是我们不是她们。”

她顿了顿,像在回想一种难以言说的空白感。

“mio桑那时候刚毕业,其实她本可以彻底抽身的去忙她准备成立的新团。”

“但她没有。”

“她自己去找人、谈方案、争取档期,拉来了‘再见,青春之光’当MC,说服制作团队拍《乃木坂去哪儿》,说服MC森田给我们做短剧节目。”

“我们那时候以为,她只是想拉我们一把。”

“但其实不是。”

“她是……真的看得见我们每一个人。”

“她总说,‘你们不是资源不足,是表达方式太单一了。’”

“她想做的,是在有限条件下,让我们每个人都发挥可能性。”

“不是要我们怎么样,而是让我们有东西去面对未来的挑战。”

彩花听着,轻轻点头。

她不知道老师做了这么多。姐姐也从没说起过。

“你们……那时候觉得她累吗?”

“她永远都不会说累。”

“她在剪辑棚里陪通宵,在收工后跟我们练走位,在摄影棚外拦森田桑改段子……我们有时候都觉得她像经纪人了。”

“她从来没有觉得做这些,是为了证明什么。”

“她只是觉得,如果她不来做,那我们可能就没什么存在感了。”

说完这句话,彩萌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顿了一下。

“……我到现在还记得,挂桥的事。”

没有前提,没有过渡,彩萌忽然提起。

她的语气平稳,像只是陈述一个早已过去的事件。但彩花听得出,那之下藏着什么。

“我那天在后台。”她低头看着桌面,手指轻轻掠过杯沿。

“她摔下来之后,被工作人员从舞台边抱出来。我第一时间就冲过去了。”

她没有看彩花,只是盯着那圈泛白的茶渍。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那么严重的伤。”

“她的脸、嘴角、鼻子,全是血,眼睛还睁着流着泪,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我当时看着她,就站在那里——不知道该做什么。”

她顿了顿,像是确认自己还能把这段话说完。

“那一刻,我的心真的动摇了。”

“从小到大,我都不是会被吓住的人。无论舞台上多难、外面怎么吵,我都能稳住。但那天不一样。”

她轻轻地吸了一口气。

“她是我们四期生,是站在一起排练、笑过、吵过的人。可在那一瞬间,我发现……就算你把一切都做到最好,也可能没有任何保护措施。”

“她没有做错什么。”

空气有些沉。

“也是从那之后吧……我开始怀疑,mio桑是不是不在我们身边了。今野先生……也越来越沉默了。”

她抬头看了彩花一眼,目光复杂。

“你知道他这两年怎么过来的吗?”

彩花没有说话,只看着她。

“挺难的。”彩萌语气柔下来,

“什么都要扛着,外界不理解,公司又夹在集团和成员之间。说真的,有一阵子,我们都不确定他还能不能撑下去。”

“但他没有倒下。”

“很多人觉得他只是索尼的人,其实……他一直在护着我们。”

她没再说下去,低头抿了一口早已凉掉的茶。

灯光柔柔地打在她睫毛下方,投出一片细微的暗影。

“mio桑那时候为我们做的那些事,我们都知道的。”她轻声道。

“她不说,我们也记得。”

可彩花忽然低声问了句:

“……我一直想问你一件事。”

“老师……也就是森内桑,她总说你是特别的。像她小时候。”

“……你真的觉得自己特别吗?”

她的语气很轻,像是在窗缝边放下的一片纸,没有风,也没有褶皱。

彩萌微微一怔,像没料到这个问题会从她嘴里问出。

那一瞬间,她看着对面的妹妹,眼里有什么东西轻轻晃动了一下。

她没有立刻作答。

只是靠向椅背,像在慢慢回到一个很远的时间点。

“……特别啊。”

她喃喃地重复了一遍,声音很低,不带褒义也不带自信,只是像在咀嚼一个已经失去了味道的词。

“我不觉得自己特别,只是拼命想跟上大家的脚步。”

“那个时候,mio桑还在团里。她已经是舞台上的传奇了,可我总觉得她心上破了个洞……不是破的,是空的。”

“她笑起来很好看,眼神温和,说话温柔的像蜜一样。对身边的人好到不真实,却从来不说自己。”

她轻轻地笑了一下,那笑意里没有骄傲,只有一种迟来的理解。

“后来我才明白,所谓的‘特别’,不是我做了什么,是她希望我是——她没能成为的那种人。”

“她总说我像她小时候……其实不是的。”

“我是她想象中,那个如果不受伤、如果从没怀疑过自己、可以一直相信人的‘她’。”

“所以她才会那么保护我,对我身边的人也一视同仁,哪怕是第一次见面,也愿意为我们拼尽所有。”

她说到这儿,声音忽然轻了些:

“她不是把我当成妹妹,也不是当做成员看待。”

“是当作她最后一份不想失去的事物。”

“所以你问我觉得自己特别吗……我不知道。”

“我只是刚好……没有变得像她那样。”

空气安静下来,像一张无人翻动的信纸。

彩花没有说话。

她只是看着彩萌,心里某个原本安稳的部分,仿佛被轻轻挪动了一个角度。

那一瞬间,她终于明白,那个总是在团体中最安稳、最沉静、对所有风雨都波澜不惊的姐姐,并不是没有动摇过。

只是,有人在为她死死守住了那份“纯真”。

而那个人的名字,是森内澪。

她的声音像夜色一样淡,却没有一丝犹豫。

然后,她伸出手,悄悄握住了姐姐的手。

没有言语,也没有多余的动作。

只是把那份重量,接过来,一点点握紧了。

片刻的沉默中,彩花低下头,睫毛轻颤。

她忽然想起,在这短短几个月里,有多少人对她说过类似的话。

“你对四期来说,是挺特别的。”

“像彩萌刚出道的时候。”

那时她只是默默点头,从来没问过“为什么”。

可现在,她忽然明白了。

她的存在,像是一枚被悄悄托付的火种。

不是她特别,而是有太多人在失去之后,把希望安放在了她身上。

她没有经历那些破碎,但她的干净与沉静,让人想起自己曾经没有守住的东西。

像是期待延续的某种纯粹。

一种,不能再次让它破掉的纯粹。

她轻轻抬眼,看向姐姐。

那一瞬间,她的目光和森内澪曾在夜里凝望她的眼神,重叠了。

然后她只是更轻地握紧了那只手,没有说话。

可彩萌感觉到了。

她低头看着两人交叠的指节,忽然轻声道:

“你不是我。”

“也不需要成为谁。”

“你要成为你自己。”

彩花微微点头。

她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像是终于把某个无法命名的重量放进了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