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白风酒行

陆远低头看向掌心，全是些细碎银块，还有十几枚铜钱。

碎银最大的有指甲盖大小，最小的如同米粒一般。

这点钱够干什么的？

陆远沉默了下，拍了拍弟弟的肩膀笑道。

“太好了，有了这笔钱，用不了多久就能买一块推荐令了。”

“等我学成之后赚了大钱，咱哥俩天天吃香的喝辣的。”

“我出门带钱不方便，你先收着，用得上的时候我再来找你。”

兄弟俩又随便扯了几句闲话，陆远才慢悠悠离开了家。

陆远先是假装不经意的样子，前往昨晚抛尸的三个地点转了一圈。

尸体已经不见踪影，大概是被人收走了，果然没发现前来调查的衙役，只有随处可见的流民颓然地蜷缩在角落里，偶尔瞥来黯淡的目光。

“收拾人的动作太快了，震慑效果不明显。”

反复确认没有可疑之处后，他才朝着昨晚恶徒口中的藏钱地点赶去。

没费什么功夫他就挖出一个破布包，里面零零散散居然有一百来个铜钱。

一个饭都吃不饱的流民，还能攒下这么多钱，已经很让他吃惊了。

陆远起身环顾四周，这里是土地庙后身的一片野林子，平时几乎没什么人会来，难怪他会把钱藏在这。

狡兔尚有三窟，给自己多留一条后路准没错。

他想了想，拿出二十个铜钱，然后把钱埋了回去。

一道轻飘飘的雨丝砸在脸上，触感冰凉。

“要下雨了？”

陆远抬头看了看阴沉的天空。

要找个地方避雨，顺便去侯胖子家附近踩踩点，这才是要紧的事。

……

烂泥巷把头第一户，有一间占地数亩的老旧宅院。

宅院漆黑的大门上，挂有一块写着“侯府”二字的匾额，“府”字的最后一笔已经斑驳掉漆，排便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

门面上稀稀拉拉铆着十几颗硕大的铜钉，也是一副年久失修的样子。

距离侯府不远处的街对面，有一家破落小酒馆，名为“白风酒行”。

陆远围着侯胖子的宅邸绕了两圈，然后推开了酒馆的大门。

嘎吱……

一门之隔，却像是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这里是社会底层人士的乐园。

船工渔夫，码头力工，贩夫走卒都聚集在这里，劣质酒散发出刺鼻酒糟味。

汗臭味，腋臭味，臭脚子味，还有屎尿臭味混杂在一起，让人闻之上头。

这里的客人普遍皮肤黝黑，许多男人光着膀子，他们一只脚踩在板凳上，唾沫横飞地叫骂着、抱怨着，嬉笑着，摇晃着骰子，推倒赌牌，将一碗碗浑浊的黄酒灌入口中，好像这么做就能化解一整天的疲劳。

酒馆和赌馆很多时候不会分的太清楚。

女人们则不同，其中一小部分外形彪悍的女人和男人一样叉腰叫嚷着，更多的则是背着孩子来寻自家男人的，她们哭丧着脸，在人群中被撞来撞去，后背上的孩子哇哇哭闹着，奢望着能将已经赌红眼的男人拉回家去。

“味儿真冲。”

陆远好奇地融入到热烈的气氛中，这副混乱不堪的场景居然让他生出一种强烈的真实感。

吵闹声和食物的香气，几乎在瞬间就让他的疲惫一扫而空。

这才叫活着嘛。

他来到靠窗位置，这里正有几个闲汉坐在一块玩骰子，大声嚷嚷着。

“算我一个。”

陆远笑嘻嘻凑了过去，叫了一碗酒和一小碟肉咸豉，参与到其中。

两个时辰过去了，窗外雨声渐歇。

陆远透过窗户打量着侯家破烂宅院的大门，手里把玩着一枚外圆内方的铜钱，完全没有在意赌桌上输赢，整个人一副心不在焉的懒散样子。

庭院四周筑有两人来高的围墙，凭他的本事，徒手翻越肯定是不可能的。

若是带上梯子，未免太过惹眼，即便是半夜动手，也会引来打更人的怀疑。

东南角的一处矮墙引起陆远的注意，那里是侯府的马厩，周围院墙只有矮了许多，徒手翻越并非难事。

马厩和府内宅邸仍然隔着一道高墙，下面有一扇角门，马夫偶尔会从此门出来照料马匹。

经过半天的观察，“马厩”是最合适的潜入地点。

“没想大宋侯胖子住的院子这么大，听说之前是哪个破落门阀的宅院，被这厮捡了个便宜。”

“庭院虽大，却破破烂烂，似乎很久没有装潢整理过。”

“等了这么久，出入宅院的只有侯家胖婆娘，并不见下人和访客，看来我没看走眼，侯胖子只是个虚张声势的地痞，并没有强硬的后台。”

“杀了他，大概不会惹上不得了的麻烦。”

“再观察几天看看。”

陆远一边用手指轻敲桌面，一边整理信息做出最合常理的判断。

“小哥，该你下注了。”

摇骰的庄家不知何时换成了一个女人，她玉手托腮，斜靠在台案上，浑圆如满月的胸脯压在桌面上，占地面积相当大。

陆远随意丢下两枚铜板，目光在酒馆内扫视而过。

说起来，烂泥巷是泉阳码头通往城区的最快捷径，来往客商无论高低贵贱都会由此通过。

但穿越至今，陆远在形形色色的过客之中，并没有真正见识过力量超过凡人的武者。

恐怕有这样的人存在，他也认不出来……

陆远的视线忽然顿了一下。

“这不是财神爷吗？”

得益于超常的记忆力，哪怕只是见过一面的人，只要能给他留下印象，在短时间内也不会被其他记忆覆盖。

只见酒馆角落里，一张方桌前，两个身影相对而坐，正在聊着什么。

其中一人正是前些天，在【说服】技能作用下，花大价钱买走草鞋的公子哥，此时正轻拍横放在桌面上的带鞘长刀，兴高采烈的说着什么。

他的对面，则是一个面容姣好的少女，二十出头的年纪，双手环抱在胸前，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

“这种富家公子也会当舔狗？”

他有些好奇，试试自己这双眼睛能不能看穿那把刀的品阶。

眨巴一下眼睛，他却失望的发现由于距离过远，根本无法识别出相关信息。

“要不要走近些看看？”

陆远犹豫了一下，眼角余光处，忽然浮现出一抹浅淡的白色光辉。

还未来得及仔细分辨，白色光辉已经从视野中消失。

一个身穿劲装，相貌平平无奇的中年男人出现在他的视线当中。

与酒馆里的其他人相比，此人没有任何值得注意的地方，只不过是头发少一点，发际线高一点。

即便稍纵即逝，陆远依然可以肯定，方才若有若无的白色光辉，正是源于中年男人背后两柄缠着粗布的手斧。

更高品阶的武器？

这人是武者？

中年男人缓缓转过头来，刚好和陆远的目光碰到一起。

陆远心里猛的咯噔一下，仿佛触电般瞬间收回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