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诡面

晨雾被马蹄踏碎时，叶归尘正将腐泥抹在脸上。青铜碎片在丹田微微发烫，昨夜阿箐消失前塞进他怀里的药篓中，除了三枚清心丹，还有块刻着“苏“字的羊脂玉佩。

青州城南门的流民比往日多了三倍。叶归尘蜷缩在断墙下，破碗里躺着两枚沾血的铜钱——那是他帮驼背老妇赶走地痞时，对方颤抖着塞过来的谢礼。巡防营的玄铁重靴踏过青石板，他听见领队在训话：“凡十六岁上下男子，皆需查验后颈...“

青铜碎片突然震颤。叶归尘借着挠痒的姿势按住后颈，那里被星痕灼烧出北斗状的疤痕。当巡防营的照骨镜扫来时，他本能地运转残星引气诀，却发现经脉中的星辰之力正自动模拟出衰老的脉象。

“老东西，抬头！“镜光刺得双眼生疼。叶归尘剧烈咳嗽着掀起乱发，露出用草药伪装的老人斑。持镜士兵被口臭熏得后退两步，骂咧咧地转向下一个目标。

日头攀上中天时，叶归尘终于蹭到黑市入口。卖人牙子的独眼汉子正在吆喝：“新到的炉鼎，根骨清...“声音戛然而止。叶归尘顺着众人视线抬头，看见城墙上新贴的告示——他的画像悬赏金额已涨到五百灵石，落款处除了赵家家徽，还有道暗金色的星芒标记。

腐肉与檀香混杂的气息扑面而来。叶归尘贴着阴影挪动，星辰瞳术在昏暗中自动开启。当路过第三个贩卖禁药的摊位时，他突然僵住——某个角落的青铜器堆里，半块面具正在吞吐幽光。

摊主是个裹着黑袍的侏儒，正用兽骨匕首剔牙：“五十灵石，不还价。“

叶归尘摸出阿箐留下的玉佩：“这个值多少？“

侏儒突然瞪大浑浊的眼珠，匕首当啷落地。他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拿走！快拿走！“

玉佩坠落的瞬间，叶归尘看清了面具内侧的纹路——与叶家族徽的星轨走向完全一致，只是多了道血色裂痕。他装作踉跄跌倒，袖中早备好的药粉洒在面具上。侏儒尖叫着扑来抓挠，混乱间真品已被调包。

“抓住那个老东西！“

嘶吼声从身后炸响时，叶归尘正钻进暗巷。怀中的面具碎片突然发烫，眼前浮现出青州城地下管道的立体星图。追兵的脚步声在岔路口分散，他却突然撞上一堵肉墙——是巡防营的赵统领，筑基后期的威压震得他口鼻溢血。

“易容术不错。“赵统领的刀尖挑起他下巴，“可惜...“

刀锋突然转向右侧虚空，金铁交鸣声震落墙灰。叶归尘这才惊觉，自己方才站立的位置插着三枚淬毒袖箭。

黑影如蝙蝠倒挂在檐角：“赵统领，星陨阁要的人你也敢抢？“

“青州地界还轮不到你们撒野！“

两股灵力对撞的瞬间，叶归尘贴着墙根滚进下水道。腐臭的污水没过膝盖，怀中的面具碎片却指引着方向——那些常人无法察觉的星辉，正在某处汇聚成漩涡。

暗河尽头豁然开朗。叶归尘望着悬浮在穹顶的青铜巨鼎，终于明白为何赵家能垄断青州药材——鼎身刻着的分明是改良版聚灵阵，而鼎中翻滚的猩红液体里，沉浮着无数婴儿骸骨。

“第二百四十九号实验体，融合度三成。“

白袍丹师的声音在洞窟回荡。叶归尘看着铁笼里那个背生骨刺的孩童，忽然认出他颈间挂着的长命锁——是叶家旁支的标记。孩童突然转头，眼眶里没有瞳孔，只有跳动的星火。

丹师打开玉瓶的刹那，叶归尘浑身血液冻结。那是叶家独有的星辰砂，本该封存在祖祠密室！愤怒催动的星辰之力不受控制地暴走，他手中的面具碎片突然发出尖啸，整座洞窟的青铜器同时共鸣。

“谁？！“

无数符箓如蝗虫扑来。叶归尘撞破琉璃窗跃入鼎中，滚烫的药液灼得皮肤滋滋作响。他忍着剧痛将面具碎片按在鼎壁某处凹槽，鼎内突然伸出青铜锁链将他缠成茧蛹。

意识模糊之际，他听见丹师在嘶吼：“快禀告主上！祭品自己跳进归墟鼎了！“

缠满符文的锁链开始抽取精血，叶归尘却笑了。当最后一丝灵力注入面具碎片时，鼎内浮现出完整的星图——正是《残星引气诀》缺失的第三篇！

“小友，借个火？“

沙哑的嗓音惊得叶归尘猛然睁眼。他正躺在破庙草堆里，篝火映着老乞丐油光发亮的破袄。怀中的面具碎片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张皱巴巴的匿形符。

“青州城的桂花酿，尝尝？“老乞丐递来的葫芦里酒香凛冽，“喝醉了就能忘记，赵家地牢里那些泡在药液里的叶家人...“

叶归尘捏碎酒葫芦的瞬间，老乞丐的指甲已抵住他喉结：“星辰之力不是这么用的。“

破庙突然开始旋转，叶归尘看见自己的影子分裂成九道，每道影子都在演练不同的剑诀。当老乞丐的烟杆点上他眉心时，识海中禁锢的青铜碎片轰然炸开，三百颗星辰同时点亮。

“记住这种感觉。“老乞丐的身影在晨光中消散，“下次被星陨阁的猎犬追杀时，用星辰倒影步。“

叶归尘看向掌心，昨夜被锁链勒出的伤口已愈合，皮肤下流转着星沙般的光泽。庙门外忽然传来熟悉的铃铛声——是阿箐的药篓！但当他追出去时，只看到青石板上用露水画的箭头，指向北方层云深处的玄天宗山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