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残烛

寒潭水面蒸腾的雾气里裹着冰渣，叶归尘蜷缩在芦苇丛中，看着自己呼出的白气在晨光里凝成霜花。青铜碎片在丹田处结成的冰晶正在消融，化作细流渗入破碎的经脉——这让他想起七岁那年误吞冰魄珠的滋味。

“咳咳...“

带血的冰碴砸在青石上，惊飞了饮水的翠鸟。叶归尘盯着水洼里那张苍白的脸，左颊被碎石划开的伤口已经结痂，蜿蜒如蜈蚣的疤痕下泛着诡异的幽蓝——昨夜黑衣人剑芒残留的魔气正在侵蚀血肉。

他试着运转家传的《九霄凌云诀》，丹田却像漏了底的陶罐。往日奔涌如江河的灵力如今只剩几缕游丝，在断裂的经脉间徒劳打转。倒是那枚青铜碎片突然震颤起来，潭面倒映的朝阳突然扭曲成月轮状，碎银般的光斑从水面升起，顺着毛孔钻进体内。

“这是...“

叶归尘猛地咬住舌尖。光斑入体的瞬间，他仿佛被抛入熔炉，三百六十五处窍穴同时燃烧起来。原本断裂的经脉被银色光流强行接续，剧痛让他眼前炸开漫天星斗。恍惚间看到识海中浮现残破的玉简，篆文如蝌蚪游动：

“残星引气，以窍为炉...“

芦苇丛外忽然传来枯枝断裂的脆响。叶归尘抓起手边的断剑，剑身映出三个佝偂身影——青州城巡防营的皮甲，腰间悬着赵家的玄铁令牌。

“那小子肯定在附近。“为首的刀疤脸踢翻石块，“家主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头儿，这寒潭邪乎得紧...“年轻士兵话音未落，刀疤脸突然抽刀劈向芦苇丛。刀气撕裂晨雾，却在触及叶归尘藏身处的刹那被某种无形之力消弭。

青铜碎片在丹田发出清鸣，叶归尘惊觉自己竟能看清刀气的轨迹。那些银白光斑在经脉中自动流转，当他下意识地模仿玉简中的运功路线时，断剑突然迸发微光。

“在那里！“

三道刀芒呈品字形袭来。叶归尘翻滚躲避，断剑划过青石的瞬间，剑锋突然吞吐三寸银芒。金石相击的火星中，他看见刀疤脸的瞳孔骤缩——这个炼气三重的修士，动作突然变得迟缓如陷泥沼。

断剑刺入胸膛的触感比想象中绵软。叶归尘看着刀疤脸不可置信的表情，对方喉间嗬嗬作响的血沫喷在他手背，竟带着刺骨的寒意。剩余两人见鬼似的后退，却在转身时被银芒贯穿后心。

叶归尘跪在血泊中剧烈喘息。青铜碎片吸饱了血气，开始在他丹田勾勒出星图轮廓。当最后一丝银芒敛入体内，他忽然嗅到淡淡的药香——十丈外的岩缝里，一株七叶冰魄草正在晨风中摇曳。

日头攀上东山时，叶归尘已经换了三处藏身点。巡防营的追兵越来越多，每隔半刻钟就能听见灵犬的吠叫。他嚼碎冰魄草敷在伤口，药力与青铜碎片的能量在体内冲撞，疼得眼前阵阵发黑。

“小贼！敢偷老子的...“

暴喝声从头顶传来时，叶归尘正躲在古槐树洞里。透过裂缝望去，虬髯大汉拎着个瘦小身影摔在溪边，粗布包裹里滚出几株沾着晨露的草药。

那是个约莫十四五岁的少女，麻布衣裙打满补丁，却用靛青布条束着利落的马尾。她抹去嘴角血迹冷笑道：“黑风岭的药材什么时候成你赵家的了？“

“整个青州都是赵家的！“虬髯汉抬脚欲踹，却突然僵在原地——少女指尖弹出的粉末沾上他裤脚，瞬间燃起幽绿火焰。

趁虬髯汉哀嚎打滚，少女抓起药材纵身跃入溪流。叶归尘瞳孔骤缩，那看似慌不择路的逃窜，实则每一步都踩着八卦方位。少女入水的刹那，他看见对方后颈隐约浮现的莲花状胎记。

追兵的马蹄声迫近，叶归尘鬼使神差地掷出断剑。灌注了星辰之力的剑刃在空中划出银弧，精准穿透三名骑士的咽喉。少女从下游浮出头来，湿漉漉的眼睛瞪得滚圆：“你...你能看见我的‘七星步’？“

“我叫阿箐。“少女蹲在火堆前烘烤衣裙，药篓里飘出苦参的味道，“是白鹭医馆的药童。“

叶归尘沉默地添着柴火。他们藏身的山洞位于黑风岭断崖之下，洞口垂落的藤蔓天然形成迷阵，倒是疗伤的好去处。

阿箐忽然凑近他脖颈：“你中了九幽噬心毒。“冰凉的手指按在伤口，“今夜子时月华最盛时，毒性会随气血上涌至心脉。“

火堆哔剥作响，叶归尘望着洞外渐暗的天色。青铜碎片正在压制毒性，但每运转一次残星引气诀，眉心的星痕就加深一分——方才阿箐为他敷药时，目光在那处停留了许久。

“想要解毒，需要三样东西。“阿箐用树枝在地上勾画，“龙血藤、千年寒玉髓，还有...“她突然顿住，火光映得侧脸忽明忽暗，“活人的心头血。“

叶归尘握紧断剑。山洞忽然陷入死寂，远处传来夜枭的啼叫。阿箐却噗嗤笑出声：“骗你的啦！其实只要...“

破空声打断了她的话。七支淬毒弩箭穿透藤蔓，洞口符咒瞬间燃烧。阿箐反应极快，扬手洒出药粉形成紫色烟幕，拽着叶归尘扑向暗道：“是赵家的血鸦卫！“

暗道曲折如蛇腹，石壁上生满滑腻的青苔。叶归尘被阿箐拽着狂奔，身后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追兵触发了机关。青铜碎片突然剧烈震动，他猛地将阿箐扑倒在地，一道幽蓝刀芒擦着发梢掠过，在石壁留下丈许深的沟壑。

“他们用了破阵符！“阿箐声音发颤，“前面是死路...“

叶归尘却盯着石壁上的刻痕。那些看似凌乱的划痕在星辰瞳术下，分明是残缺的星图。当他把掌心按在特定方位时，暗道突然塌陷，两人坠入地下溶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