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帽子的线索

斯帕戈并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个充满诉讼气息的地方，他漫无目的地在法院大厅和附近的走廊里游荡，直到一位工作人员以为他迷路了，上前询问他是否想去某个特定的法庭。斯帕戈盯着那人愣了一会儿，似乎没听懂他的问题。随后，他的思绪才重新清晰起来。

“博罗法官今天上午是不是在某个法庭开庭？”他突然问道。

“七号法庭，”工作人员回答，“您的案子是什么？排在第几位？”

“我没有案子，”斯帕戈说道，“我是记者——报社的，您知道。”

工作人员伸手指了指方向。

“拐过那个角落——先右转，再左转第二个门，”他机械地说道，“那边位置很多——今天上午没什么大案子。”

说完，他转身离开，斯帕戈则继续在这阴郁压抑的走廊里漫无目的地徘徊。

“说真的！”他低声自语，“说真的，我都不知道自己来这儿干什么。我根本没必要来这儿。”

就在这时，他拐过一个转角，迎面撞见了罗纳德·布雷顿。年轻的律师此时已经戴上了假发，穿上了律师袍，手里还拿着一捆用粉色丝带捆扎的文件；他正陪着两位年轻女士，她们一边走一边欢快地笑着聊天。斯帕戈若有所思地瞥了她们一眼，本能地认出了其中一位——正是他和拉思伯里之前听到的那个在房间里模仿律师演讲的女孩。不是那位年长一些、带着几分主人姿态走在布雷顿身边的女士，而是那位年轻一些、眼睛灵动、笑容活泼的女孩。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内心深处似乎有一种模糊的念头，或者说是希望，想要再次见到这个女孩——至于为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斯帕戈与这三人迎面相遇，机械地抬了抬帽子。布雷顿停下脚步，略带好奇地看着他，眼神似乎在询问什么。

“是的，”斯帕戈说道，“我——事实上，我记得您说过要来这儿，所以我就跟过来了。我想——等您有空的时候——和您聊聊，问您几个问题。关于——那个死者的案子，您知道的。”

布雷顿点了点头，拍了拍斯帕戈的手臂。

“听着，”他说道，“等我的案子结束后，我可以给您足够的时间。您能等一会儿吗？可以？那好，帮我个忙。我本来要带这两位女士去旁听席——就在那边，上楼梯——但我现在时间有点紧——有个律师在等我。您带她们过去吧——帮个忙；然后等案子结束，带她们下来，我们再聊。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不用客气。艾尔莫尔小姐——杰西·艾尔莫尔小姐。这位是斯帕戈先生——《守望者》报社的。好了，我得走了！”布雷顿说完便转身离开，他的律师袍在拐角处一闪而过，斯帕戈发现自己正面对着两位微笑的女孩。他这才注意到，她们都很漂亮，很有魅力，其中一位看起来比另一位年长三四岁。

“罗纳德可真够随意的，”年长的女孩说道，“也许他的安排不太符合您的计划，斯帕戈先生？请别勉强——”

“哦，没事！”斯帕戈说道，觉得自己此刻显得格外笨拙，“我没什么事。不过——布雷顿先生说你们想去哪儿来着？”

“七号法庭的旁听席，”年轻的女孩迅速回答，“拐过这个角落——我想我知道路。”

斯帕戈一边感叹今天早上事情发展得如此之快，一边打起精神充当向导，很快便将两位年轻女士带到了旁听席的最前排。这里是供闲人和特别感兴趣的观众观看和聆听法庭诉讼的地方，而法庭本身则是一个通风不良、光线昏暗的空间，正义在这里被宣判。旁听席上空无一人；走廊外的服务员似乎对有人想进入这里感到非常惊讶，他很快打开门，向斯帕戈招手，并走到楼梯中间迎接他。

“今天上午这里没什么大案子，”他用手遮住嘴，低声说道，“不过五号法庭有个不错的违约案——如果您愿意，我可以给你们安排三个好座位。”

斯帕戈婉拒了这个诱人的提议，回到了两位女士身边。此时他已经判断出，艾尔莫尔小姐大约二十三岁，她的妹妹大约十八岁；他还觉得年轻的布雷顿真是个幸运的家伙，能拥有这样一位迷人的未婚妻和同样迷人的小姨子。他在杰西·艾尔莫尔小姐旁边坐下，环顾四周，仿佛对周围的环境感到敬畏。

“我想在法官进来之前是可以说话的吧？”他低声问道，“这真的是布雷顿先生的第一个案子吗？”

“确实是他的第一个案子——完全由他独立负责，”斯帕戈的同伴微笑着回答，“他非常紧张——我姐姐也是。对吧，伊芙琳？”

伊芙琳·艾尔莫尔看了看斯帕戈，平静地笑了笑。

“我想每个人第一次出庭都会紧张吧，”她说道，“不过，我觉得罗纳德很有信心，而且正如他所说，这个案子并不复杂：甚至不需要陪审团。恐怕您会觉得无聊，斯帕戈先生——这只是关于一张本票的小案子。”

“哦，我没关系，谢谢，”斯帕戈回答道，不自觉地用上了他惯用的客套话，“我一直很喜欢听律师们辩论——他们总能就——就——”

“就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说个没完，”杰西·艾尔莫尔接话道，“不过话说回来，报社的先生们不也是这样吗？”

斯帕戈正想承认这一点时，艾尔莫尔小姐突然将妹妹的注意力引向刚刚走进法庭中央的一个男人。

“看，杰西！”她说道，“是埃尔菲克先生！”

斯帕戈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位年长的、脸型宽大、面容光滑的男人，身材略显发福，戴着假发，穿着律师袍，正缓缓走向一个角落的座位，那个位置正好在只有王室法律顾问才能进入的神圣区域之外。他坐下的姿势显示出他是一个注重舒适的人；他将自己圆润的身体调整到最舒服的角度，右眼戴上单片眼镜，环顾四周。他附近有几名同行；还有几位律师和他们的书记员正在与其中一些人交谈；还有一些法庭工作人员。然而，这位戴着单片眼镜的绅士对这些人都投以漠然的目光，随后抬起头，直到看见那两位女孩。他立刻向她们方向优雅地鞠了一躬，宽大的脸上露出亲切的笑容，并挥了挥他白皙的手。

“斯帕戈先生，您认识埃尔菲克先生吗？”年轻的艾尔莫尔小姐问道。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他，大概是在圣殿区吧，”斯帕戈回答，“事实上，我确定我见过他。”

“他的办公室在纸楼，”杰西说道，“有时候他会在那里举办茶会。他是罗纳德的监护人、导师和顾问，诸如此类的角色。我想他今天来这儿是为了听听他的学生表现如何。”

“罗纳德来了，”艾尔莫尔小姐低声说道。

“还有，”她的妹妹补充道，“法官大人也来了，看起来心情不太好。斯帕戈先生，您可要小心了。”

说实话，斯帕戈对法庭里发生的事情并不怎么在意。年轻的布雷顿正在处理的是一起商业案件，涉及一张本票的某些权利和财产问题；在斯帕戈看来，布雷顿表现得非常出色，对财务细节了如指掌，发言也流畅自信。他更感兴趣的是身边的两位女士，尤其是那位年轻的女孩，他正琢磨着如何进一步加深与她的关系时，突然意识到被告方已经意识到自己毫无胜算，同意撤诉，而博罗法官已经开始宣判，支持罗纳德·布雷顿的诉求。

没过多久，他便跟在两位姐妹身后走出了旁听席。

“非常精彩——确实非常精彩，”他心不在焉地说道，“我觉得他陈述事实非常清晰简洁。”

楼下走廊里，罗纳德·布雷顿正在和埃尔菲克先生交谈。当斯帕戈和两位女孩走近时，布雷顿指了指斯帕戈；斯帕戈猜测布雷顿正在谈论那起谋杀案以及他与案件的关联。他们一走近，布雷顿便开口了。

“这位是斯帕戈先生，《守望者》报社的副编辑，”布雷顿说道，“埃尔菲克先生——斯帕戈先生。斯帕戈，我刚才正和埃尔菲克先生说，您在发现那位可怜人后不久就见到了他。”

斯帕戈瞥了一眼埃尔菲克先生，发现他对这件事非常感兴趣。这位年长的律师直接拉住了他的纽扣。

“亲爱的先生！”他说道，“您——见到了那位可怜人？躺在中殿巷第三条入口的尸体！第三条入口，是吗？”

“是的，”斯帕戈简单地回答，“我见到了他。确实是第三条入口。”

“真是奇怪！”埃尔菲克先生若有所思地说道，“我认识一个住在那栋楼里的人。事实上，我昨晚还去拜访了他，直到快午夜才离开。而这位不幸的人口袋里装着罗纳德·布雷顿先生的名字和地址？”

斯帕戈点点头。他看了看布雷顿，掏出怀表。此刻他并不打算向埃尔菲克先生透露更多信息。

“是的，确实如此，”他简短地回答。随后，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布雷顿，补充道，“如果您现在能给我几分钟时间——？”

“好的——好的！”罗纳德·布雷顿点头回应，“我明白。伊芙琳——你和杰西就交给埃尔菲克先生了；我得走了。”

埃尔菲克先生再次拉住斯帕戈。

“亲爱的先生！”他急切地说道，“您觉得——我有没有可能去看看——那具尸体？”

“尸体在停尸房，”斯帕戈回答，“我不清楚他们的规定。”

随后，他和布雷顿一起离开了。他们穿过舰队街，走进圣殿区较为安静的角落，斯帕戈才开口。

“关于我想和您谈的事情，”他终于说道，“是这样的。我——作为一名记者，我一直希望能参与一起真正重大的谋杀案。我觉得这起案件就是。我想彻底调查它——从头到尾。而——我觉得您能帮我。”

“您怎么确定这是一起谋杀案？”布雷顿平静地问道。

“这就是一起谋杀案，”斯帕戈坚定地回答，“我有这种感觉。也许是直觉。我打算挖出真相。而在我看来——”

他停顿了一下，锐利地看了同伴一眼。

“在我看来，”他继续说道，“线索就在那张纸条上。那张纸条和那个男人是您和——某个人之间的联系。”

“有可能，”布雷顿表示同意，“您想找到那个‘某个人’？”

“我希望您能帮我找到那个‘某个人’，”斯帕戈回答，“我相信这是一起非常重大的案件：我想参与其中。我不太相信警方的调查方式。对了，我正要去见拉思伯里。他可能已经打听到了一些消息。您想一起来吗？”

布雷顿跑回他在国王长凳道的办公室，脱下律师袍和假发，然后和斯帕戈一起前往警察局。他们刚进门，拉思伯里就走了出来。

“哦！”他说道，“啊！——我可能找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斯帕戈先生。我跟您说过，我派了个人去菲斯基的帽子店！嗯，他刚刚回来了。死者戴的那顶帽子是昨天下午在菲斯基买的，收货人是马伯里先生，地址是盎格鲁—东方酒店20号房间。”

“那家酒店在哪儿？”斯帕戈问道。

“滑铁卢区，”拉思伯里回答，“据我所知，是一家小旅馆。好了，我正要去那儿。您要一起来吗？”

“当然，”斯帕戈回答，“布雷顿先生也想一起去。”

“如果我不碍事的话，”布雷顿说道。

拉思伯里笑了起来。

“好吧，我们可能会找到关于那张纸条的线索，”他说道，随后向最近的出租车司机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