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狗眼看人低

封于修叹口气，遏制住郭啸天记忆的感伤，前去村子其他人家走访打探。

村里响起此起彼伏的犬吠。封于修站在村口老井旁，望着远处连绵的稻田。阳光里，几个孩童追逐着萤火虫跑来，为首的小胖子举着竹竿，有模有样地比划着。

“小胖，还记得郭叔叔吗？”封于修笑着给他们打招呼。

现在的封于修显然与当年不太一样了，更加威风凛凛，更像一个英雄好汉，但眉眼和身形都没变。大一点儿的孩子还依稀记得。

“啊？死人复活了！”小孩吓得四处乱跑！

封于修哈哈一笑，跟着他们来到村里各处家里，向村民打听杨铁心的消息。

村民自然都记得这个身材魁梧的郭猎人，对于他没死也相当惊讶。

不出预料，杨铁心果然没死。官兵来袭后的一个半月，杨铁心回了一趟牛家村，还向村民打听郭杨两家的消息。从此之后，就再无音讯。

村民还说，一年多前一个老道士来过，询问郭杨两家的消息，还问杨家的家当都是被谁拿走了。村民都是照实告知。

封于修点点头，谢过村民。

果然，丘处机已经得知完颜洪烈派人来取杨家家当的事情，估计也已经知道了包惜弱就是六王妃。接下来的事情，去找丘处机商议即可。

封于修依稀记得，杨铁心当年重伤，是在一个叫荷塘村的地方养伤。后来报恩收养了那家农户的遗孤，也就是他的义女穆念慈。两人流落江湖卖艺为生。

封于修四下转悠，很快就找到了那个荷塘村，证实了杨铁心确实在这里住过，只不过救助他的那家农户尽数死绝，别人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就这样，封于修出来的目标都完成了，于是他又晃悠悠返回嘉兴。

李萍没想到丈夫仅仅出去一周不到就回来了，欣喜之余也有些惊讶，“啸哥，牛家村变成什么样子了？你找到杨兄弟的线索了吗？”

封于修答道：“牛家村还是老样子，不过咱们的家已经彻底塌了。根本住不了人了。我也打探到杨贤弟的消息，村里人说那日过后一个多月杨贤弟再回过牛家村，四处打探消息。我又在周围村子问了问，有一个荷塘村的村民，说当年有一个汉子在这里养伤，只不过那家农户遭了瘟疫，全家都死光了。没人知道杨贤弟后来去哪里了。”

“谢天谢地！”李萍双手合十感谢上天，“虽然大家彼此离散，但好在都安然无恙，真要感谢上天护佑！”

“是呀，”封于修道：“遭逢大难，我们两家都能侥幸逃生，实属不易。我打算去终南山重阳宫一趟，找到邱道长，把杨贤弟和弟妹的情况告知，再听听他的意见。”

“啊？你又要出门吗？”李萍有些不舍。

“没法子，这些事不得不做。”

“好吧，在家歇息两日再出发。”

“嗯。”

封于修把自己打探的消息告知江南七怪，众人得知杨铁心尚在人间，都甚为喜悦，主动说起联系江湖同道，寻找杨铁心的消息。

封于修于是谢过众人，又将李萍母子交付他们照顾，自己单人匹马再次北上，渡过长江转为西行，朝着长安而去。

这一路却没有什么状况发生，一个月后就顺顺利利到了长安城。

建炎七年的长安城是淬了毒的胭脂盒。朱雀大街的青石板缝里还沁着靖康年的血锈，西市胡商新挂的波斯绒毯却已遮住城墙箭痕。

延祚坊的晨雾总带着股铁腥味——城西三十六座炼铁炉昼夜不熄，给临安府铸的御街石钉与给西夏打的弯刀在同一座砧上成型。酒肆幌子下蹲着吃羊肉泡馍的厢军，腰间制牌被磨得发亮，细看却是用阵亡将士的腰牌改的。

封于修不怎么喜欢这个状态的长安城，他仅仅在这里住了一夜，第二天就出了城，直奔终南山而去。终南山距离长安城只有五十里地，纵马扬鞭一天就到了。

全真教近些年来很是红火，教徒遍布大江南北，终南山重阳宫是天下全真教总枢所在，往来的教徒络绎不绝，熙熙攘攘。

封于修顺着人流，踩着龟裂的汉白玉阶拾级而上，那些被剑气削去半边的石雕栏柱间，还凝着十数年前重阳真人试剑时的寒霜。九转回廊外千年银杏已然中空，金黄的扇形叶却仍在枝头，每片叶脉似乎都暗合七星方位，仿佛飘落时会在空中划出全真剑法的起手式。

转过刻着《黄庭经》的照壁，忽见三清殿飞檐挑起半阙残月。殿前青铜香炉足有八尺高，炉身浮雕的二十八宿图正在吐纳云雾——东方苍龙七宿的眼珠是用漠北陨铁所嵌，夜半会渗出带着铁腥味的露水。香灰堆里斜插着三柄断剑，剑格处依稀可见“丹阳““长真““长生“的铭文，正是全真七子论道时留下的劫灰。

藏经阁的琉璃瓦上蹲着七尊嘲风兽，檐下悬着的青铃在夜风吹过时，清脆的铃声与山间流云相激，显得道韵悠长。晨钟撞碎琉璃瓦上的残星，炼丹房的青烟凝成先天八卦，鹤群掠过剑冢时翅膀割裂的剑气，在露珠里折射出微型的三花聚顶幻象。

封于修刚到山门，就被两个佩剑道士伸手拦住：“居士，这里不是烧香求签之地，请另往别处。”

封于修连忙抱拳行了个稽首礼，“这位道长，在下是长春真人的故人，姓郭名啸天，今天是特地来拜访真人的，还请通报一声。”

“拜访丘师叔？”

两位道士大概二十来岁，也许是见惯了江湖人士对全真教的崇敬，待人接物的态度自然就有一丝傲慢。他们听封于修说完，上下打量了一下，开口问道：“尊驾是哪位？何门何派？与我丘师叔有何渊源？”

封于修心中有些不悦，也是照顾郭啸天这个马甲，不愿意惹事，这才朗声答道：“在下无门无派，仅与长春真人四年前有一面之识。今有事找他商量，特来拜访。”

“找我们丘师叔商量事？”两位道士噗噗一笑，随口道：“这位居士，丘师叔事务繁忙，恐怕无暇见客。尊驾姓郭吧，我们待丘师叔闲暇便会通传，你过几日再来吧。”

说完便不再理会。

封于修心中大怒，但却懒得与这两个小道士计较。自己当然可以再次大打出手，但这岂不是伤了丘处机的脸面，更关键的是与郭啸天这个马甲性格不符！

封于修冷哼一声，直接拂袖而去。

丘处机既然这么难见，就干脆不见他了。自己现在已经打通奇经八脉六条，实力早就在丘处机那个老牛鼻子之上。一个人照样能闯入六王府！

想想原著中杨铁心浪迹江湖十几年都没找丘处机，估计也是来过重阳宫却被拒之门外了。

封于修拿定主意，就准备下山回家。走到半路上突然想起一事。

对了，傻姑还在古墓里面呢，自己差不多三年没见这个小丫头了。现在都到门前了，干脆去见一见吧。看看这个傻丫头还认不认识她的郭叔叔？

古墓入口就在终南山后山，也就是要穿过整个重阳宫才能到达。这里更是被列为门派禁地。封于修连上重阳宫都被拒，想要光明正大走正路过去显然不可能。

封于修叹口气，算了，自己忍一忍绕道吧。

终南山的暮色来得早，封于修踩着满地松针，在终南山重阳宫后山的猎人小道上疾行。他特意选了这条崎岖难行的猎人小径，就是不想惊动全真教的弟子。小路上荆棘满地，青石上覆着厚厚的苔藓，偶尔能看见几枚新鲜的脚印，那是野兔的足迹。

山风掠过松林，带来远处重阳宫的钟声。封于修忽然停下脚步，侧耳倾听。风中夹杂着极轻的脚步声，至少有七人正从三个方向包抄而来。他叹了口气，将腰间竹节鞭往身后藏了藏，转身就要往另一条岔路走去。

“站住！”一声厉喝划破寂静。

七道灰影从林间跃出，剑尖直指封于修背心。为首的是个方脸阔口的年轻道士，眉宇间带着几分倨傲：“尊驾何人？鬼鬼祟祟的，想往禁地闯，是何用意？“

封于修缓缓转身，双手摊开，示意并无恶意：“在下只是要去后山寻一位故人，并无与全真教接触的打算。”

“故人？”

另一个瘦高道士冷笑，“后山乃是我教禁地，本门弟子尚不得靠近，你去那里找的莫不是死人？”

七人同时逼近一步，剑尖寒光闪烁。

封于修眉头微皱。他认得这七人使的是全真教“天罡北斗剑阵”的起手式，只是火候尚浅，剑势中破绽百出。若是平日，他大可从容应对，但此刻他实在不愿与全真教结怨。

“让开。”他语气转冷，“我与贵派长春真人有旧，实在不想伤人。”

“狂妄！拿下你再禀报丘师叔，看看你是不是信口雌黄！”

方脸道士怒喝一声，长剑化作一道银虹直刺而来。另外六人同时出剑，七柄长剑织成一片剑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