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弹劾周奎

原任首辅,现戴罪之臣周延儒,上了一道奏疏。

说是奏疏,其实更像是自首书。

奏疏中,周延儒力陈罪责,尤其是与嘉定伯周奎有关之事,更是详略得当,最为突出。

周延儒详细陈述,自己是如何收买嘉定伯周奎,周奎是如何向他泄露消息。

自己身为首辅,又是如何为周奎大开方便之门。

这道奏疏,走的是通政使司的正常程序。

很快,满朝皆知。

科道言官纷纷上疏,弹劾周延儒的人少,因为他本来就是待罪之身,现在就等着定罪。

更多的,是弹劾嘉定伯周奎。

周奎本一个街边算命的落魄之人。

天启六年,其女被选为信王妃。

周奎父凭女贵,获封南城兵马司副指挥。

天启七年,天启皇帝驾崩,信王继位,周奎又一跃成为当朝国丈。

周奎再次父凭女贵,一路升迁,直至崇祯三年,其外孙朱慈烺封为太子,其因外戚恩宠,得封嘉定伯。

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

乍穿靴子高抬腿,周奎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嘉定伯府贪婪成性,甚至连放高利贷这种事周家人都不放过。

以往,有皇帝、皇后还有太子的面子在,群臣都给周奎留着脸。

如今,原本善于逢迎的周延儒,竟然上了这么一道奏疏。

而且是太子前脚刚去探望过他,后脚周延儒就上了奏疏。

这未免太过巧合。

能当官的,没有傻子。

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

本就对周奎不满的各级官员,纷纷上疏弹劾。

嘉定伯府。

周奎如往常一般坐着躺椅,悠哉悠哉的翻看账本。

“爹,不好了。”

“不好了,爹。”

周奎的儿子周奎急匆匆的跑进房间。

周奎一脸的不如意。

“瞎吵吵什么,你爹我的身子骨硬朗着呢,怎么就不好了。”

“你们先下去。”周鉴对着屋内侍奉的丫鬟吩咐。

等人都退下后,周鉴这才说道:“爹,您老还不知道呢,周延儒上了一道认罪的奏疏。”

周奎不以为意,“周延儒上不上认罪的奏疏,关咱们家什么事?”

“要我说,周延儒这家伙就是不干净。不然,他给咱们府上送礼的钱,都是从哪来的?”

“单靠他那一品大员的俸禄,能拿的出来那么贵重的礼品,笑话。”

“像这种国之蠹虫,早就该收拾了。”

周鉴看着自己父亲那无所谓的样子,一阵头大。

“爹,周延儒上的认罪奏疏中,提到了咱们嘉定伯府。”

周奎没有那么自然了。

“他认罪自个认去呗,好端端的提咱们嘉定伯府做什么?”

“他都提咱们嘉定伯府什么了?”

周鉴一路跑来,口干舌燥,径直抓起桌上的茶杯,咕咚咕咚大口灌了起来。

“他给咱们嘉定伯府送礼,您老人家给他提供消息,他利用职务之便,给咱们府上的生意行方便。”

“反正,该死说的不该说的,他全说了,尽是些见不得人的事。”

“来人,续水,上茶。”没喝过瘾的周鉴对着门外喊道。

立刻有一个仆人推门走进。

“出去。”周奎对着那仆人喝斥。

“没我的吩咐,任何人不能进来。”

那仆人看了周鉴一眼,见周鉴没有阻拦,这才行了一礼,而后退去。

周奎腾的从躺椅上弹起,“他周延儒是疯了呀!”

“早些年,他周延儒上赶着找我认亲。”

“说什么,我祖籍是南直隶苏州府人,他是南直隶常州府人,两家离得近,又都姓周,说不定是一家人呢。”

“这家伙不知道从哪弄来的族谱,三弄五弄的,还真就弄出了一个老祖宗。”

“现在倒好,狗屁的一家人!”

周鉴急不可耐,“爹,现在别管那些了。”

“周延儒的这道奏疏一上,外面弹劾咱们嘉定伯府的奏疏都快堆成山了。”

“您老快想想该怎么办吧。”

周奎将账本甩在一旁,“慌什么。”

“咱们现在可不是街边撂地的算命先生了,而是伯爵。他们要弹劾,就弹劾去吧。”

“只要皇上不点头,他们说再多也跟放屁一样。”

“爹,您不是不知道,皇上对咱们嘉定伯府很不满,为此,还专门下过诏令敕戒。”

周奎彻底坐不住了,来回踱步。

踱了没几步,又停下脚步。

“不怕,还有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

“不看僧面看佛面,朝廷素来又厚待勋戚,皇上总不至于对自家人下手吧?”

说着,周奎将不确定的目光投向自己的儿子。

周鉴哪能回答的上来这种问题。

“爹,我听说周延儒为了减轻罪责,可是捐献了二十五两白银。”

“您看,咱们家是不是也捐献点钱财。这样,也好堵住那些文官的嘴。”

“到时候,咱们找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求情,那也有话可说。”

一听到需要出钱,周奎顿时感觉有刀子在割自己的肉。

这话都没经过脑子,刚传入耳朵,周奎就立刻否决了。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周延儒刚在奏疏中说给咱们嘉定伯府送礼,又给咱们府上的生意行方便,咱们接着就捐献白银。”

“这不是明摆着此地无银三百两,不打自招吗?”

周鉴十分了解自己父亲的脾气,他知道,自己的父亲是心疼钱了。

“爹,现在不是心疼钱的时候。”

“当下朝廷有难,咱们捐献白银,解朝廷燃眉之急。说不定这事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周奎就是心疼钱,一个铜板都恨不得拴在肋骨上,这种花钱的事,他当然不可能同意。

“胡说八道你爹我是心疼钱的人吗?”

“这种时候捐献白银,那不是做贼心虚?这种蠢事绝对不能干。”

周鉴无奈,“那咱们总不能什么也不干,就等着朝廷问罪吧?”

周奎又踱了几步,“朝廷问罪,那也得有证据。”

“他周延儒说我违背律例,我还说他周延儒凭空诬陷呢。”

“爹,按照惯例,这个时候,您是不是得上个奏疏,自辩?”

周奎灵机一动,“是得上个奏疏。”

“不过,不能光自辩,我还要弹劾他周延儒诬陷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