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牛爷教手艺

徐东阳聚精会神地聆听牛爷讲授，在笔记本上工工整整地记录要点，时不时点头示意。与往昔跟随王师傅学艺时那种杂乱无章的情形相比，此刻他对木工技艺的理解，正有条不紊地搭建起一个系统完备的知识架构。

牛爷眯起眼睛，突然发问：“东阳，我考考你，在家具制作流程里，你认为哪一步最为重要？”

徐东阳放下手中的笔，不紧不慢地说道：“牛爷，您这话问得不太精准。依我看，每一道工序都如同榫卯一般，紧密契合，环环相扣，缺一不可。只要有一步出现差池，整个制作流程恐怕就得从头再来。不过，要说学习木工技艺的根基……”

牛爷饶有兴致地抚摸着身旁的木料，追问道：“哦？那你倒讲讲看。”

徐东阳顺手拿起旁边的刻刀，在散落的木屑上轻轻划出几道纹路，边划边说：“其实不止木工，所有手工艺行当，像木雕玉雕、陶艺石雕，甚至书画篆刻，都得先攻克构思与作图这两大难题。这就好比盖房子，得先有图纸。要是没有扎实的美术功底，还谈什么艺术创作呢？”

牛爷微微点头，对徐东阳的回答表示认可，接着又问：“那该如何提升构思能力呢？”

徐东阳掰着手指，认真地一一道来：“其一，要博观约取。多读书，广泛涉猎各类知识，拓宽自己的视野。建筑、服饰、自然界的万事万物，世间所有事物皆可入画，都能为我们的构思提供灵感。”他稍作停顿，继续说道，“其二，要体察入微。留意生活中的点点滴滴，仔细观察人物的举止神态、光影的微妙变化，这些看似不起眼的细节，往往能给我们的创作带来意想不到的灵感。”他转身翻开桌上摆放的《营造法式》，指着书中内容说道，“其三，要师法前贤。剖析经典作品的创作思路，学习前人的经验与智慧，从中汲取养分，如此才能举一反三，提升自己的构思能力。”

牛爷听完，点了点头，又追问道：“那作图呢？怎样才能把作图这一步做好？”

徐东阳铺开一张练习纸，指着上面的线条，认真地说：“基础务必打牢。从线条、比例练起，这是作图的基本功。只有基础夯实了，才能进一步临摹名家作品。就像我这张……”

牛爷惊讶地问道：“这些都是你自己琢磨出来的？”

徐东阳略带羞涩地笑了笑，挠挠头说：“看书的时候受到了一些启发。我觉得手上功夫靠勤奋练习，短期内或许能有明显进步，可构思和作图却是需要长期积累沉淀的事情，急不得。”

牛爷稳稳地坐在太师椅上，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对面的徐东阳，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牛爷，我脸上有东西吗？”徐东阳见牛爷一直盯着自己，疑惑地伸手摸了摸脸。

“东阳，这徒弟我收了。”牛爷端起青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徐东阳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双手抱拳行了个礼，激动地说：“真的？太感谢牛爷了！”

牛爷放下茶盏，手指在桌面轻轻敲了两下，说：“还不拜师？”

“就这么直接啊？”徐东阳挠了挠头，有些不知所措，“总得准备点拜师礼吧……”

牛爷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心想这小伙子做事真周到。他微微点头说：“行，你去准备吧。”

“师傅，我这就回去准备。”

在四九城，拜师讲究“束修六礼”，要备好芹菜、莲子、红豆、红枣、桂圆、肉干这六样东西，以此表达对师傅的敬重与感恩。

在这片区域，天桥和东单的菜市场规模最大。徐东阳思量了一下，觉得天桥离大栅栏更近，走过去也就一里多地，东单则远些，有三四里路，便径直朝天桥菜市场走去。

他先在菜摊挑了把鲜嫩的西芹，又到干货铺配齐了莲子、红豆、红枣和桂圆。最后在肉铺买了肉干后就直接回家了。

“东阳，你买的这都是啥呀？”徐慧真见他手里拎着些零碎东西，每样都没多少，看着不像日常家用，不禁疑惑地问。

“牛爷答应收我当徒弟了，这是明天拜师准备的‘束修六礼’。”

“真的啊？那明天我能跟着去看看吗？”徐慧真好奇地问道。

“应该行，牛爷人挺随和的。”徐东阳想了想，接着说道，“慧真，反正今天回来得早，要不现在带你去废品站淘书？”

徐慧真轻轻走进屋内，目光落在抽屉里的手表上，看了一眼时间，说道：“四点了。东阳，咱们要去的地方远不？要是不远，就走着去；远的话，骑车去方便些。”

徐东阳不经意间瞥见抽屉里静静放着的手表，微微挑了下眉问：“慧真，表都买了，咋一直不戴呢？”

徐慧真微微咬了咬嘴唇，轻声说道：“这表一百多块呢，可不是个小数目。现在外面乱糟糟的，我哪敢戴着出门啊。”她顿了顿，犹豫地说道，“东阳，昨天我和娘去街上买东西，瞧见一个军官带着手下在大街上干坏事，听旁边的人喊他吴友仁。”

听到“吴友仁”这个名字，徐东阳脸色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往前迈了两步，问道：“吴友仁？你确定听清楚了？”

徐慧真重重地点了点头，满脸厌恶地说道：“肯定听清楚了。看他们的行事作风，就不像好人。”

“这人确实不简单。”徐东阳微微皱起眉头，压低声音，“抗日的时候，他打过鬼子，有点战功。可平时行事作风极其恶劣，一身流氓气，报复心还极强，睚眦必报，得罪过他的人都没好下场。你以后可得格外小心，别单独走远了，就在小酒馆附近活动。”

徐慧真听了这话，心里顿时一阵后怕，原本红润的脸色一下变得有些发白，声音也不自觉地颤抖起来：“要不咱回老家吧？在这儿总提心吊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