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故事的背面

  • 三生有幸
  • 北乔
  • 1566字
  • 2022-06-16 14:44:47

小小说,有着很多别称,诸如微型小说、精短小说、超短小说、一分钟小说、掌上小说等,不一而足。如果说长篇小说是一台庞大的机器,我乐意把小小说看作一个小芯片。有时,仅从小说的篇幅来加以比较优劣,是不太妥当的。现在的小说创作,似乎有越长越好的趋势,动辄数十万上百万言。倒不是说小说不能长,长篇多了不好,但像拉面一般硬拉强扯,而无深刻意蕴的敷衍之作不该多。长小说与好小说、大作品并不是等同的。我的理解是,各有各的他者无以代替的位置和作用。有这一点足够了。小小说应在短篇小说之列,它不是中篇、长篇的附属,不是它们的丫鬟,它有自己的独特之处。有人认为长篇小说是一部文学史的标高,是一个作家成为大家的硬通货。这话不中听。古今中外,以短制胜的,大有人在。契诃夫、莫泊桑、欧·亨利、博尔赫斯、鲁迅,等等,他们都是以短见长成为大家的。至于哪一个更难写,这并非由篇幅的长短来决定,而在于作家自身的专长。正所谓巧妙不同,长短不一。就我的观点而言,从小小说到短篇小说到中篇小说再到长篇小说,应是一种较为理想的创作历程。毕竟,宏大,同样离不开精巧。

我愿意将这部集子里的六十九篇小小说、六十九个故事、数百个士兵兄弟看成一个故事一个士兵。我更愿意绕到故事的背后,去与我的士兵兄弟聊天打牌。

从写作速度来说,我花的时间相当短,最快的一个晚上可以完成三篇。我想这得益于我白天就生活在士兵兄弟们中间。创作过程的时间、空间跨度都很大,因此我更广泛地接触了士兵兄弟。这中间,我到过天南海北的许多营区,从而初步读懂了“东西南北中,五湖四海兵”此语的表层含义。许多时候,是这样的:白天,我与他们说晚上我得写什么样的一个兵,而到了第二天早上,他们已在读我笔下的兵。他们在评说的同时,七嘴八舌地鼓动我再写一个什么样的兵。我知道,这兵中间有他们的影子,当然他们是不会说出来的,我也不道破。这一段的写作令我十分的快活。

说起来,我真得感谢《小小说选刊》杂志。我说过,我的写作是因为一位友人的鼓动开始的。最初,我只是写散文,叙述一些生活中的故事和情感。《一根生日蜡烛》就是这样一篇散文,准确地说我是当作散文来写的,只不过为了使故事更为圆满,我对事实进行了加工,掺杂进一些想象的东西。该文在《辽宁青年》发表没多久,有幸被《小小说选刊》转载。收到样刊后,我甚为惊讶,散文怎么就变成了小说呢?我这才开始对创作理想和行为进行梳理,其结果是我似乎悟出了一点有关小说的内涵元素,也才开始进行小说创作。应该说,对我而言,这是一件既有意义又十分好笑的事。

《宝儿》是我真正意义上的第一篇小说,它的意义不仅在于此,而是它的诞生,让我重新审视我生活的营区,重新打量我的士兵兄弟。它与我的第一篇散文《那年夏天的故事》完全不同。自《那年夏天的故事》始,我生活中有一股在相当长的时间里我并不知晓的暗流在涌动,最终影响了我的人生之路,有了一次重新选择(事实上已由不得我选择)生命行走方式的机会。自《宝儿》始,我的灵魂有了一个令我倾心的栖息处,士兵兄弟的情感之弹穿透了我的胸膛。在此前,我有一个充分表达我写作动机的笔名“沙童”。我总以为,我的写作与一个在海边玩沙子的孩童一般。孩童觉得让沙子从指间漏下很好玩,堆一个不能长久的沙塔沙人什么的很开心,他就一心扑在玩沙子上,不管身后大人的呵斥或喋喋不休。而在大人看来,这沙子的确没什么好玩的。此前,我为我取了这样一个笔名而得意。现在,我发觉这一笔名的内涵已无法代表我的创作理想。我已不是一个可以独处自娱自乐的孩童,我身边有一群我不敢忘却也不能忘却的士兵兄弟。我从他们中间走开,我的身躯走离了他们,但我的心永远与他们在一起。我找到了一种最好的想念他们的方法,这就是写作。我要在写作中与他们同在。

故事正如士兵兄弟身上的军装,而故事的背面就是士兵兄弟的心灵。

本文系小说集《口令的味道》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