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石全年严寒,雪封万里。
本来胜利后应该感到喜悦,可是上门将和下门将被困在环境恶劣的雪山之上,谁也开心不起来。
“噢!真是糟糕透了!到底是哪个脑子进水的混蛋要进来的!”埃尼牟看着无边无际的白色,非常抓狂。
保特妮狠狠敲了他的头一下,她说:“噢!你这混蛋,想引来雪崩吗?还嫌我们不够惨?”她嘴里呼出的气,变成了白色的雾,冰冷刺骨的风中,她紧紧用披风裹住身体。
“根据指南针,我认为我们的方向是正确的,伙计们,再坚持坚持,我们一定可以出去的!”皮抔目光坚定地看向远方,他的褐色头发和手里的指南针已经覆上白雪,整个人的皮肤被冻的发紫。
“但愿如此,我现在可是又冷又饿,说不准今晚就可以立个雪冢了。”飞利恩靠在一处结冰的巨石坐下,漫不经心地说着丧气话。
经他一提醒,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饥饿的侵扰,凯纳思摸摸已经瘪了的肚子,表情无奈地说:“难道吃冰碴子吗?雪山上什么也没有。”
保特妮捂住因为饥饿而疼痛的肚子,脸色非常差劲,她试图在身上找出食物,飞利恩看见后说:“别忙活了女士,你又不是魔术师。”
这无疑是一句风凉话,飞利恩真是一点都不盼着别人好。噢,不能怪他,毕竟别人对他也是如此。
“讨厌!”不知道说的是飞利恩还是雪山,反正保特妮停止了动作,歪头看向飘雪的远方。
埃尼牟失去了活力,他没有再发牢骚,他在飞利恩的斜对角坐下了,和保特妮背靠着同一段山壁,却又离保特妮有一段距离,低着头一言不发。
眺望的皮抔也走过来,但是他靠着保特妮坐下了,他知道他需要休息,更需要温度,他对埃尼牟叫道:“没有人能独自抵御这样的低温,埃尼牟,快过来!”
埃尼牟点点头,走到皮抔身边坐下。皮抔又看向剩下的两个人:“飞利恩,凯纳思,一起过来吧!”
不用多做思考,皮抔的话是有道理的,飞利恩带着凯纳思走了过去。
“你们坐在我们前面就好。”皮抔补了一句。
凯纳思听话的坐了下来,飞利恩还站着,他知道皮抔要把他们当成挡风的屏障,他可不乐意。
“上门将的皮抔先生,首先我不认同你的想法,这挡不了多少风;还有,我可没说要按你的去做。”说完,飞利恩绕过皮抔,坐在了埃尼牟身边,当然,飞利恩不敢挨着他。
埃尼牟看着飞利恩,飞利恩心虚地看着他,他想,要是埃尼牟帮着皮抔,他就要成为屏风,或者滚到对面去了。
好在埃尼牟什么也没说,又低着头看雪去了。飞利恩见皮抔没有再说话,就心安理得的靠着山壁闭目养神,但刺骨的寒冷让他不得不下意识挨近了埃尼牟,埃尼牟没有躲开,大概他也正需要温度吧。
在低温环境下,其实人很容易进入睡眠状态,飞利恩正是如此。
等飞利恩迷迷糊糊睁开眼时,他的半截身体已经埋在雪里,就像盖上了白色的毛毯;头上盯着一堆雪,只要他一动,那些雪就哗啦啦从头上滑到脸上,又滑到身体里,冷的飞利恩直哆嗦。再看天空,闪着白色光辉的弯月,稀稀落落的点星,无一不在说夜晚已经来到。
飞利恩看向自己身侧,每个人都变成了巨大的雪人,他起身查看每个人的情况,他们没有例外都是脸色苍白,嘴唇发紫,身体哆嗦。他发现凯纳思那个傻姑娘,还坐在原来的位置。
“愚蠢的家伙,这样做并不能挡风!”飞利恩走过去说,他为她扫开那些雪,“我搞不懂,你那么拼命讨好他们想干什么?”
“没有。”凯纳思费力地摇摇头,她说,“我想让大家暖和些。”
飞利恩用嘲讽的语气说:“噢,好吧,那你可真是玛利亚在世呢,上帝应该好好爱你!”
凯纳思听出他话里带刺,她灰绿色的眼睛黯淡下来:“我算是明白什么叫讨厌鬼了。”
“噢,玛利亚小姐,你以为他们喜欢你吗?不不不,我们是一样的,什么都做不好的两个讨厌鬼!”飞利恩说完这段话,本想发出大笑,却打了个大喷嚏,眼前的凯纳思一下变成了两个,三个,不,是四个,他晃着脑袋,怎么也看不清凯纳思。
“飞利恩?你还好吗?”
在昏倒前,飞利恩听到凯纳思这么问。
发起高烧的飞利恩,是被这样的对话吵醒的:
“飞利恩不行,他瘦的没有油水!”
“你们太疯狂了!怎么会想出这样的方法!”
“听着!这是权衡利弊后的方案,我们三个绝对不能死在这里,奎息需要我们!”
“是凯纳思想尽办法带我们到山洞里的!她把我们送到这里,你们却想把她送去地狱!”
“少清高了女士,你难道不想活着离开?这是自救的机会,只是有人牺牲更大而已!”
飞利恩不知道这些话的意思,出自谁的嘴里,他头痛欲裂,不得已再次昏睡过去。
睡梦中有肉香飘来,飞利恩马上睁开眼,长久的饥饿让他控制不住身体,他像头饿狼一样,扑向皮抔等人所在的地方。
“真有你们的,雪山里还能找来肉!”在饥饿的本能下,飞利恩的口水流了出来,但很快变成冰碴子,他蛮横地折碎了冰碴子。
皮抔看着他迫不及待的样子,满意地笑了:“上帝的馈赠,不知道是什么野兽,你想尝尝赫吗?”
“噢,管他呢,我真的饿极了!”飞利恩兴奋地说,他想,能活着出去比什么都强。
“山洞里找到的破铁锅,埃尼牟生的火,我亲自操刀切的肉,雪水烹制而成,保特妮也尝过,我敢保证,这是你最难忘的一次晚餐。”皮抔的眼里闪出阴鸷的光,他殷勤地用自己的军用头盔盛了满满一碗汤,亲自递给了飞利恩。
“感谢!”飞利恩接过来,汤里混杂着内脏和肉,他正想喝一口汤,却突然心里不安。
他先看看皮抔,再看看东张西望的埃尼牟,又看着一直扶着洞壁干呕的保特妮,他的眼睛搜寻着,却没有看到下一个人。
“奇怪,凯纳思呢?她出去了吗?”飞利恩放下头盔,站起身问。
皮抔皱起眉,他说:“她被可恶的野兽吞了,噢!可怜的凯纳思!这就是野兽的汤,喝了它,让凯纳思瞑目吧!”
“尸体呢?我没看见她的尸体!”飞利恩突然心慌意乱,他想起那番奇怪的对话,可怕的念头出现了。
“谁能确定这是什么鬼东西呢!”飞利恩一脚踹翻了头盔,里面倾泻而出的汤水和肉食越看越恶心,他捂着嘴跑了出去。
皮抔摇摇头,俯身拾起那些肉食,他说:“不能让他和我们一样的话,你们知道该怎么做吧?”
埃尼牟默默点头,保特妮红着眼眶,低头一言不发。铁锅里还在冒着滋滋热气与肉香,火光映红大半个山洞。
终究是天气战胜了心性,飞利恩选择回到了山洞。另外三个人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只有铁锅还在,火才熄灭不久,肉香刺激着飞利恩的神经。
饥饿让他崩溃,他看着那锅肉,流下泪来:“快告诉我,出来告诉我,凯纳思,那不是你!求求你!”他跪在地上,看着铁锅,口水不自觉的流下,又变成冰碴子,他再次折碎了冰碴子。
“也许他们没有骗我,这就是畜牲的肉,是我想多了,我是在为凯纳思报仇!”经过自我催眠,飞利恩似乎找到了合理吃肉的借口,他再也耐不住饥饿,双手伸进铁锅拿出一块肉排,疯狂地啃食起来。
躲在内洞洞壁后的三人松了口气,皮抔示意埃尼牟把武器收起来,用嘴型对两位盟友说:一切顺利,我们都是凶手,无一例外。
保特妮忍不住干呕起来,埃尼牟稳住她,皮抔下意识地看向飞利恩,此时的飞利恩已经吃饱,他心满意足地准备喝汤。
可是,他突然扔掉铁锅,惊恐的大叫一声,发了疯地往外跑,他叫着:“上帝啊!上帝啊!为什么会这样!”
三个人连忙跑出去,皮抔率先查看起铁锅,他气恼地说:“噢!上帝!我都不敢看这个玩意!谁把它放进来的!”
铁锅里一颗灰绿色的眼珠连着一片皮肉,它从一个巨大的骨头脱落下来,那是人的头盖骨。
埃尼牟解释说:“我们吃了很多,只剩下这些,不然哪有一锅呢!怪就怪他来的太迟,赶上这个玩意!”
两个男人都不说话了,山洞里回荡着保特妮干呕和哭泣的声音,她说:“请宽恕我上帝!”
雪地里痛哭失声的飞利恩,可怜的飞利恩,他怎么也没想到,善良的玛利亚成了恶魔的口食,而他已经成为恶魔的一员。
“上帝啊!她是玛利亚的化身,你怎么舍得啊!”他用手指抠向喉咙,企图把那些脏东西吐出来,结果是失败了,他抱头痛哭着,“凯纳思,他们怎么可以这么做?是你救了他们!”
等飞利恩失魂落魄的回到山洞,他看见皮抔正在使用一个自制的简陋雪橇,雪橇由中等的木棍拼接,连接处的衣服布条,雪橇底部被当作轮子的穿洞头盔,飞利恩能认出来来自凯纳思,这就是她把大家带到山洞的工具。
“要走吗?飞利恩。还是选择陪伴凯纳思?”皮抔看着他,面无表情地说,“当然,我们都是要走的,想阻挡我们,门都没有!”
天气逐渐好转,不知道是越来越接近南方的缘故,还是凯纳思带来的祝福。
飞利恩最终还是跟着皮抔离开了,他不甘心把那个胖胖的女孩留在雪山,可已经做不到带出完整的她,保特妮和他便在出发前,将她零碎的肉体埋在山洞前的那片雪地,冻着的土地太结实,他们只能浅埋。
“飞利恩,我也很喜欢凯纳思,说真的,她是个好人。”行进路上,皮抔这么说。
而飞利恩大声回答他:“混蛋!!给我闭上你的臭嘴!!”
雪山上的事没人有勇气提起,而飞利恩吃下了凯纳思的赫,他终生难忘。
到底是世界残酷,还是人残酷?我想,都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