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塞尔，你欠我的钱已经非常可观了。最好你能快点继承家业，好清算我们之间的债务。”
“没机会了。老头儿没死，我还继续当差。”
“你这人真没志气，就不能想点办法？”
“办法？我能有什么办法！听天由命咯。”安塞尔只看自己的牌，反复估摸着出牌的路数。
“唉，我这手气！”
“别灰心，不是还有这位小哥么！”老板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
“今天最后一次，这辈子只要再赢你一把，我以后就戒了。”
“哈！说得倒容易。”老板不动声色，心中十分笃定。
撒耶坦自带了一个座位，是有恶魔脸的水烟壶，跟人一样大。上面有一张脸，咧着嘴瞅瞅周围。恶魔吸一口烟，它还咳嗽了几下。一个烟壶竟然在咳嗽！
它抽着长长的水烟枪，吐出一大堆烟圈。周围的人肯定看不到这些烟圈，他们都在埋头理牌，没有异样。希林抬头看牌桌上空，烟圈的形状暗示了接下来需要出牌。少年点点头，记住了。
他只是还有点奇怪，恶魔抽的烟是真的还是假的啊？撒耶坦将烟嘴递到少年嘴边，希林好奇地吸一口……
“咳——！咳咳咳！”
这烟居然是真的，还好生凛冽！呛得他鼻涕眼泪淌了满脸。
“小兄弟，别紧张啊。”那老板笑道。
这时从里屋走出来一个浓妆艳抹的妇人，蹭到安塞尔身边。“大爷，好久没来了？”
“别，今天不用。我带着朋友来的。”安塞尔把她往边上一推。
妇人不大高兴，一扭一扭来到希林身边。她挡着撒耶坦了，希林也推开她。
“走开，我不喜欢女人。”
“哼！”
安塞尔听了不住地偷笑。妇人碰了一鼻子灰，气呼呼地回到老板身边，坐在他腿上。
“不喜欢没关系。等我把你赢下来，以后你也在这店里陪客人打牌。”
其实只要仔细观察，就能发现这家店暗藏的玄机。
不仅是伙计，小酒馆里仅有的两位客人跟老板也是一伙的，他们五个人全是骗子。老板腿上坐着的妇人，眯起眼睛轻轻观望，或微笑或点头；身后那两个客人不断变换姿势；没有一人发出声音，互相之间却传递着暗号。老板瞥了一眼，早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这一副牌早被他们几个人玩得炉火纯青，单是看每张卡牌边缘磨损的程度就能知道花色，看安塞尔的眼神便明白他要出哪张牌。而那老板，更是可以仅凭手感就在洗牌时把特定的牌分给安塞尔，一步一步尽在掌控之中。
牌局上的输赢背地里重新分账，一出出都是事先设好的陷阱。只有安塞尔这一个傻瓜，被他们骗得晕头转向。安塞尔年少的时候不懂事，输了不少钱。后来慢慢明白了，才硬逼着自己戒掉牌局。即便如此，他看到这些人仍然忍不住害怕。在他看来，希林就好像小时候的自己一样，少不更事、天真烂漫，满脑子胡思乱想。
至于希林，他连自己的牌都记不住，更别说算计别人了！只是突然被这么多双眼睛同时盯着，他感觉到浑身一阵阵发毛。
“小朋友，你准备好了就可以出牌了。纸牌的规则整个帝国都是一样的，我这里童叟无欺绝对不会骗你。因为你是第一次玩，哪怕出错了也可以撤回。我们全都让着你。”老板说。
“大家看看，谁手里的牌最小啊？”
安塞尔踌躇满志，手里捏着牌不知要不要出手。
“二三四五六。”希林冷冷地丢出一串牌。
老板连连点头：“小兄弟学得不错。有人接吗？”
伙计摇摇头，老板也表示不接，又轮到希林。
“对八对九对十。”
转眼希林手里只剩下三张牌了。老板一见他要金蝉脱壳，急忙下了狠心出了对后对王对A，挽回局面。接下来四人逐一出牌，安塞尔挠挠头，一手牌烂在手上，希林则借机又出了一张，现在只剩两张了。
“阿嚏——！！”身后一位顾客突然打了个大喷嚏，酒水都洒地上了。原来恶魔正拿一根羽毛戳他的鼻孔。
通常情况下凡人看不到恶魔，也碰触不到恶魔手里的物件。但在恶魔不断的骚扰下，那个人会略微感受到一些异样。他不停地擦鼻涕，声音非常讨人厌，老板眉头一皱。暗号没了不过没关系，该知道的老板都知道了。
身后另一侧的客人，看上去困懵懵地闭着眼睛，却不停地皱起眉头。怎么，他也有暗号要传递？恶魔又来到那家伙身边，对着他不停吹起……过了一会那人真的睡着了，梦里还在挤眉弄眼。
“哼，一群饭桶！关键时刻只能靠我自己。”老也不搭理这俩同伙了。
老板腿上坐着的妇人，笑眯眯地盯着希林和安塞尔的一举一动。奇怪的是，希林出牌也不知道在看哪，或看这里，或看那里，与手上的动作关系不大。其实希林对游戏的规则一窍不通，全靠恶魔提点。胡乱摆弄手里的纸牌，眼睛随处瞎看。
“莫非这小鬼头其实是个高手，安塞尔带他来翻盘的？”老板心里泛起嘀咕。
“滚！我也不喜欢打牌的时候身边有女人！”
老板将妇人赶走，紧蹙眉头咬牙切齿。他心想，凭自己打牌的本事，没理由败给一个新来的小孩。
“他手里有什么牌，我还不清楚么！”
偏偏希林手里还有一张牌，老板手里两张却不是最大的。到了危机关头，这个大叔也冒汗了。
“今天运气好啊！我虽然不行了，但我这个兄弟马上要赢了。”安塞尔把纸牌一放，哈哈大笑。
“不对劲儿啊……不对，不对劲儿……”
老板疑惑地检查牌桌上所有的纸牌。每一轮出牌他都记得清清楚楚，纸牌一共五十二张，四种花色各十三张，那孩子手里怎么还有一张呢？
“他偷牌了？偷了哪张呢……”放眼望去，所有的牌都在，一张没少。
“难道说，多出来一张？”
老板揉揉眼睛，好像发生了记忆错乱。希林手上那张牌长得跟自己的牌一模一样，磨损程度都如假包换。可那是哪一张呢？他总不能凭空再变一张A出来吧？如果这小子胆敢耍花招，绝对让他记一辈子。
“十。”再三权衡，老板出了手里较大的那一张。
希林笑而不语，将手里的牌拍在桌上。众人一看，无不目瞪口呆。
“这是什么牌啊？！今天见着鬼了——！”老板一拳捶在桌上。
只见这张如假包换的纸牌，没有写数字或称谓，只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恶魔。那是撒耶坦啊！它自己画的。可谁也没见过恶魔，不知道这是什么玩意。
“这什么玩意？！”
“这你的牌啊，老板！你发给孩子的。”
“呸！我五十二张纸牌里，哪有这一张！”
“我怎么知道你……”安塞尔反问。
再看牌桌上微笑的少年，十几岁的模样，一副不谙世事的面孔。
“你们两个，是存心来找麻烦的吧……”老板拳头一攥，把手里的牌都捏碎了。
“唉，十几年了，终于赢了你一次。老板你说过，但凡赢了你一次，我就翻盘了。以前欠下的债就统统清零。我安塞尔呀，从今往后要改邪归正，再也不和你们这种人来往了。拜拜！”安塞尔拉着希林就要跑。
老板大喝一声：“想走，没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