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坟场回响

  • 锈灵纪元
  • 循谕
  • 3456字
  • 2025-06-25 10:16:01

虚空鲸悲怆的鲸歌余韵,被空间乱流撕裂的尖啸彻底吞没。钢铁、血肉、星尘构成的庞然巨躯,在维度风暴的伟力下如同脆弱的纸船,寸寸崩解、湮灭。铁九只感觉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攥住,抛入沸腾的时空熔炉,意识在剧痛和失重中彻底沉沦。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永恒,或许是一瞬。

砰!

一声沉闷的撞击将他涣散的意识砸回躯壳。后背传来坚硬、冰冷、布满棱角的触感,以及一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金属锈蚀气味,混杂着陈年机油腐败的恶臭和某种生物腐烂的甜腥。空气污浊稀薄,带着厚重的尘埃颗粒,每一次呼吸都像吞下砂砾。

铁九艰难地撑开仿佛粘在一起的眼皮。视线模糊,如同隔着一层血色的毛玻璃。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由各种扭曲变形的巨大金属残骸堆积而成的“山脉”。断裂的星舰龙骨如同巨兽的脊椎刺向铅灰色的、低垂压抑的天空;扭曲的引擎喷口像枯萎的花朵;破碎的装甲板上爬满了暗红色的、如同血管般的锈蚀脉络。无数说不出用途的、奇形怪状的机械零件和管道如同垃圾般散落在嶙峋的金属缝隙间,形成怪诞的丛林。光源来自一些巨大的、缓慢流淌着暗绿色或橘黄色粘稠液体的泄露管道,以及金属残骸深处某些尚未完全熄灭的、闪烁着危险电弧的破损能量核心,投射出光怪陆离、摇曳不定的阴影。空气中弥漫着死寂,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金属结构不堪重负的呻吟,以及某种啮齿类生物在阴影中快速窜动的窸窣声。

**遗忘坟场。**

铁九的右眼视界艰难启动,给出了冰冷的识别信息:

【环境:超高熵蚀污染区(锈蚀浓度:致命级)】

【地貌:巨型星舰残骸堆积场】

【威胁:结构性塌陷、高腐蚀性泄露物、能量核心不稳定、未知生物(变异)】

他想动,却发现身体像散了架。强行引动虚空鲸之力的反噬如同跗骨之蛆,每一寸骨骼、每一条肌肉纤维都在哀嚎。心口那个冰冷的仲裁者烙印,在接触到坟场浓烈的锈蚀气息后,如同被浇上热油的毒蛇,猛地爆发出尖锐的刺痛和冰冷的幽蓝光芒!后背伤口深处那块灵械碎片,也传来一阵阵撕裂灵魂般的悸动和……一种诡异的、如同饥饿般的渴望?!

“呃…”铁九痛苦地蜷缩起来,喉头涌上浓重的铁锈味。他挣扎着扭头,搜寻墨鸢的身影。

就在他身侧不远处,墨鸢单膝跪地,紫色的劲装上沾满了暗色的油污和锈迹。她低着头,剧烈地喘息着,一只手死死按着胸口,指缝间渗出暗红的血迹——那是强行引导反噬留下的内伤。另一只手,却紧紧握着那块科里尔的残破身份牌,指甲因过度用力而泛白。她的肩膀微微颤抖,不是因为伤痛,而是因为记忆晶体中那冰冷的真相——源初文明的毁灭,竟源于他们对抗了一生的锈蚀污染!

“仲裁者…锈蚀…”墨鸢嘶哑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悲怆和滔天的愤怒,“我们…到底在对抗什么?”

她的质问在死寂的坟场中回荡,无人应答。只有远处一根巨大的、流淌着橘黄粘液的管道,发出“咕噜”一声沉闷的异响。

铁九强忍着剧痛,挣扎着想爬起。他知道这里绝不是久留之地。瘸爷和黑水虽然被虚空鲸的反噬重创,但绝不会放弃!仲裁者烙印就是最好的信标!他必须动起来!

然而,就在他手掌撑地,试图借力的瞬间——

嗡!!!

一股前所未有的、如同海啸般的剧痛和混乱,猛地从他接触地面的那只手掌爆发,瞬间席卷全身!

“啊——!!!”铁九发出一声凄厉到变形的惨叫!身体如同触电般剧烈抽搐!他感觉自己的手掌仿佛插入了烧红的熔炉!无数狂暴的、带着强烈污染和毁灭意志的锈蚀能量洪流,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的毒液,顺着手臂的灵脉疯狂涌入他体内!

右眼视界瞬间被刺目的红色警报刷爆!

【警告!检测到超高浓度熵蚀污染入侵!】

【目标:源初灵械碎片(高活性吸引源)】

【威胁:碎片核心逻辑正被锈蚀污染强制覆盖!共生体平衡崩溃!】

铁九的左眼视界更是瞬间陷入一片猩红的混乱!无数破碎、扭曲、充满绝望和疯狂的画面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垮了他的意识防线!

燃烧的天空下,巨大的星舰如同被泼上强酸的昆虫,装甲板在暗红色的锈蚀中扭曲、溶解!

惊恐奔逃的船员,身体被诡异的锈斑覆盖,皮肤如同枯萎的树皮般剥落,露出下面蠕动的、金属化的骨骼!

冰冷的机械士兵阵列,整齐划一的电子眼闪烁着红光,枪口喷射出的不再是能量束,而是粘稠的、带着暗红锈蚀的腐蚀液!它们攻击的目标,并非敌人,而是自己昔日的指挥官和工程师!

一个穿着高级指挥官制服、半边脸已变成金属骷髅的人影(墨菲斯?),对着通讯器发出最后的、绝望的嘶吼:【“…污染…来自核心!它…在操控一切!仲裁者…只是第一个…醒来的…傀儡!快逃!把火种…带…”】

嘶吼被淹没在巨大的爆炸和喷涌的暗红锈蚀洪流中!

“呃啊!”铁九痛苦地抱着头颅,在地上翻滚!这些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带着强烈的污染和毁灭气息,疯狂冲击着他的灵魂!那是源初文明毁灭前最后的、被熵蚀污染扭曲的绝望回响!是这片遗忘坟场埋葬的无数亡魂,通过浓烈的锈蚀污染,向他这个“共鸣者”发出的哀嚎!

“铁九!”墨鸢从悲愤中惊醒,看到铁九的惨状,脸色剧变!她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这片坟场是源初文明毁灭的战场,残留着最强烈的熵蚀污染和亡者怨念!而铁九体内的源初碎片,就像一个巨大的磁铁,将这些污染和怨念疯狂地吸引过来!

她顾不得内伤,飞扑过去,凝聚起一丝微弱的紫霄雷光,试图切断铁九与地面的接触!

但已经晚了!

铁九后背伤口处猛地爆发出刺目的幽蓝光芒!那块灵械碎片在超高浓度锈蚀污染和亡者怨念的疯狂冲击下,表面的源初符文瞬间黯淡、扭曲!一股狂暴的、带着绝对毁灭意志的灰黑色锈蚀气流,混合着无数亡魂的尖啸,如同失控的火山,从他周身毛孔和后背伤口处狂喷而出!

这股气流不再是之前那种无序的污染,而是带着一种冰冷的、如同亿万只饥饿蝗虫般的吞噬本能!气流所过之处,地面上散落的金属零件如同被投入强酸,瞬间锈蚀、分解、化作飞灰!连那些流淌着腐蚀性液体的管道,接触到这灰黑色气流时,都发出“滋滋”的剧烈反应声,表面迅速覆盖上一层厚厚的、不断扩散的暗红锈斑!

“锈蚀…力场?!”墨鸢的紫瞳骤然收缩!她认出了这种在科里尔记忆碎片中惊鸿一瞥的、属于失控机械士兵的恐怖能力!铁九体内的碎片,在污染冲击下,竟然被动激发了类似的力量!

然而,这力量是失控的!不分敌我!灰黑色的锈蚀力场如同活物般扩散,瞬间将墨鸢也笼罩其中!她身上的衣物、护甲,甚至裸露的皮肤,都传来强烈的刺痛和麻痒感,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锈蚀之虫在啃噬!

墨鸢闷哼一声,强忍着被侵蚀的剧痛,雷光暴涨,强行在身前布下一层薄薄的紫色电网,堪堪抵住那灰黑色气流的侵蚀!但电网在力场的冲击下剧烈波动,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铁九!醒过来!控制它!”墨鸢厉声嘶喊,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看到铁九蜷缩在力场中心,身体剧烈抽搐,皮肤表面浮现出诡异的、如同电路板走线般的暗红锈痕,双眼一片混沌的灰黑,口中发出无意识的、野兽般的嗬嗬声。心口的仲裁者烙印在灰黑力场的冲击下,幽蓝光芒明灭不定,似乎在竭力抵抗着被彻底锈蚀的命运。

就在这时!

“滋啦——!”

一道刺目的、带着强烈精神污染的幽绿色射线,如同毒蛇般从远处一座巨大的引擎残骸顶部激射而出,瞬间穿透了弥漫的锈蚀尘埃,精准无比地射向正在竭力抵抗锈蚀力场的墨鸢后心!

黑水!她竟然也活着!而且这么快就追来了!

墨鸢瞳孔骤缩!她全部力量都在对抗面前失控的锈蚀力场,根本无力躲避这阴险的偷袭!

千钧一发!

“吼——!”

蜷缩在地、意识混沌的铁九,似乎感应到了那致命的威胁!他喉咙里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充满了痛苦和暴戾的咆哮!那失控扩散的灰黑色锈蚀力场猛地一滞,随即如同被无形之手操控般,瞬间向内坍缩、凝聚!化作一道凝练如实质的、带着无数亡魂尖啸的灰黑色能量束,后发先至,狠狠撞向那道袭来的幽绿射线!

嗤——!!!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令人牙酸的、如同浓酸溶解金属般的剧烈消融声!黑水那足以洞穿精神核心的蚀心藤射线,在接触到灰黑色能量束的瞬间,如同冰雪消融般被迅速锈蚀、分解、化为乌有!能量束余势不减,带着毁灭一切的污染气息,狠狠轰向射线射来的方向!

“什么?!”引擎残骸顶部传来黑水惊骇欲绝的尖叫!紧接着是一连串剧烈的爆炸和金属撕裂声!

锈蚀力场凝聚一击后,如同潮水般退去。铁九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身体一软,彻底瘫倒在地,陷入深度昏迷。他皮肤表面的暗红锈痕缓缓隐没,心口的烙印光芒微弱,但那股失控的暴戾气息暂时平息。

墨鸢压力骤减,但脸色却更加凝重。她看了一眼铁九昏迷中依旧痛苦紧锁的眉头,又望向远处那爆炸腾起的烟尘和隐约传来的、黑水气急败坏的电子尖啸。瘸爷那冰冷的气息,也如同潜伏在阴影中的毒蛇,悄然弥漫开来。

坟场的阴影中,新的猎杀已经开始。而铁九这柄刚刚显露出毁灭锋芒的“钥匙”,却已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