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入学

叶北笙脸上露出令人如沐春风的慈祥笑容,他看着林夜,微微颔首,对林夜平静的询问表示赞许,仿佛林夜选择了一条无比正确的道路。

“好,好孩子。”叶北笙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舒缓,带着一种长辈对晚辈的宠溺和欣慰,“外公就知道,你是个懂事的。”

他话音刚落,旁边一直紧绷着神经、努力缩小存在感的医生立刻上前一步,语速飞快地接话,像是急于在叶北笙面前表现:“林公子需要静养五天,医院这边会密切观察,确保身体各项指标完全稳定,没有后遗症风险才能出院。”他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叶北笙。

叶北笙没有看医生,目光始终温和地锁在林夜脸上,那笑容更深了几分,眼角的纹路舒展开,显得格外平易近人:“三天后就是忒弥斯学院的开学典礼,错过是有些可惜……”他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遗憾,随即话锋一转,依旧是那副为外孙着想的慈祥口吻,“不过没关系,入学测试通常还会持续两天。以你的身份和潜力,那些繁琐的测试自然是不必参加的。”

他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仿佛在分享一个贴心的小秘密,声音压得更低了些,带着一种推心置腹的意味:“外公替你安排好了,先进一年级的D班。那里环境相对……嗯,简单一些。不会像A班、B班那样,天才扎堆,竞争激烈,压力太大。”他轻轻拍了拍林夜盖着薄被的手背,动作轻柔,带着安抚,“你现在刚醒,记忆又出了点状况,需要时间适应。D班清静,没人会过分关注你,也省得被一些心高气傲、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家伙们冲撞了去。外公可舍不得你再受半点委屈。”

他脸上的笑容真挚得无可挑剔,每一个字都充满了为林夜考虑的体贴。

“如果一切顺利,观察期结束,”叶北笙的声音将林夜的思绪拉回,他依旧笑着,那笑容仿佛焊在了脸上,“七天后,外公亲自送你入学。”

“是,叶佬安排得最是周全。”旁边的医生连忙躬身附和,语气充满了敬畏。

林夜垂下眼帘,避开了叶北笙那仿佛能洞察一切却又充满慈爱的目光。他看着手中那颗被自己无意识攥得有些温热的夕雾果,光滑的表皮映出病房顶灯模糊的光晕。他喉咙动了动,压下那股干涩和莫名的寒意,用尽可能平静甚至带着一丝顺从的语调应道:“……谢谢外公。”

这声“外公”,叫得生涩而陌生,却让叶北笙脸上的笑容更加舒展,仿佛得到了莫大的慰藉。

“安心养着,”叶北笙站起身,动作依旧带着上位者的从容,但看向林夜的眼神充满了“关怀”,“需要什么,随时告诉管家。外公还有些琐事要处理,晚些再来看你。”他抬手,极其自然地替林夜掖了掖被角,动作轻柔得像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老人转身,步伐沉稳地离开了病房。房门无声地合拢,隔绝了他高大的背影,也隔绝了那份无处不在的、带着沉甸甸分量的慈祥。

病房内重新恢复了寂静,只剩下消毒水冰冷的气息和林夜自己越来越清晰的心跳声。医生如蒙大赦,几乎是踮着脚尖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林夜缓缓松开紧握的手,那颗夕雾果被他掌心渗出的冷汗浸得有些湿滑。他将其轻轻放在床头柜的水晶盘里,与叶北笙削下的、那圈完美得如同艺术品的果皮摆在一起,形成一种刺眼的对比。

他重新躺下,闭上眼睛。黑暗中,那双熔金与秘银交织的异瞳再次清晰地浮现,带着穿透灵魂的漠然——“忘记我吧......林夜。”

他,是网中那只失去记忆、连自己是谁都无法确定,忒弥斯学院,那庞大的图书馆和尘封的典籍,是他对寻找那位少女和那个邪神的希望。

七天后......

叶家庄园深处,专供林夜休养的区域。这里与其说是病房,不如说是一个配备了顶级医疗魔导器的奢华套间。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精心打理的花园,奇花异草散发着微弱的魔力光晕。

林夜已经换下了病号服,穿着一身崭新的、但款式极其普通的深灰色便装——这是他自己要求的,拒绝了管家捧来的那些绣着繁复暗纹、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衣物,他安静地站在房间中央,身旁放着一个半旧的、没有任何标识的行李箱,里面只有几件换洗衣物和一些基础生活用品。叶北笙坚持塞给他的几张储值额度惊人的魔晶卡,被他贴身收着,像几块烫手的烙铁。

管家垂手肃立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但微微绷紧的肩线暴露了他内心的紧张,叶佬对这位外孙的重视程度,庄园里无人不知,但是因为身份的原因,总是不知道该如何相处,只能默默地保护。

厚重的房门无声打开,叶北笙走了进来:他今天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深青色常服,少了些魔导使的威严,多了几分儒雅长者的气质。脸上依旧是那副无可挑剔的和蔼笑容,目光扫过林夜朴素的衣着和那个旧行囊时,眼神没有丝毫变化,只有满满的欣慰。

“夜儿,准备好了?”叶北笙的声音温和,走到林夜面前,抬手似乎想习惯性地拍拍他的肩膀,但林夜微不可察地侧身去拎地上的行囊,巧妙地避开了,叶北笙的手在空中极其自然地转了个方向,落在了那个行李箱上,轻轻拂了拂并不存在的灰尘,不怪他故意冷落,是他现在真不i知道该如何与丝毫没有印象的外公相处。

“嗯。”林夜低声应道,拎起了行囊。

“好,好。”叶北笙连连点头,仿佛林夜做出了什么了不起的决定,“D班虽然起点普通,但忒弥斯的底蕴在那里,打好基础最重要,外公相信你。”他示意管家出发。

管家恭敬地应下。

叶北笙将林夜送到通往地下私人空港的专用升降梯前,升降梯门缓缓打开,里面铺着厚厚的地毯,空间宽敞舒适。

“在学院,凡事不要强出头,安全第一。”叶北笙站在梯门外,脸上是殷殷叮嘱的慈祥,“最近外公有事情处理不在学院,有什么需要,或者遇到任何困难,可以直接传讯给外公,或者联系管家记住了吗?”他的眼神充满了关切。

“记住了,外公。”林夜走进升降梯,转过身,面对着叶北笙,小型私人飞船的梯门开始缓缓合拢。

升降梯无声而平稳地下降。密闭的空间里,只有林夜自己沉重的呼吸声。他靠在冰冷的金属内壁上,闭上眼睛。外公的笑容,管家的恭顺,阴影中的记录者……这一切都像一层层厚重的油彩,涂抹在他空白的记忆画布上,试图描绘出一个被精心呵护、无忧无虑的叶家少爷形象。

而画布之下,那双金银异瞳在黑暗中灼灼燃烧,冰冷地提醒着他——这完美表象下,是深不见底的迷雾和令人窒息的未知。

庄园的地下空港,一艘流线型的小型魔导飞梭早已待命。管家恭敬地为林夜拉开车门。飞梭内部装饰奢华而内敛,空气中弥漫着提神的淡雅熏香。

“少爷,这是您的学院身份铭牌和基础物品领取凭证。”管家将一个没有任何装饰的黑色金属小盒递给林夜,“已经按照叶佬吩咐,为您办理了最低调的手续。飞艇抵达后,您直接去后勤处即可,会有人引导您去D班宿舍区。”

林夜接过凭证,入手冰凉沉重。他点点头,没有多问。

飞梭无声地滑出泊位,沿着专用通道升空,很快汇入云上京繁忙的空中交通网络,窗外,宏伟的魔法都市在脚下铺陈开来,巨大的浮空建筑、穿梭的魔法载具构成一幅充满魔幻感的画卷。林夜的目光平静地掠过这一切,内心却毫无波澜,这一切的繁华与壮丽,对他而言,都是陌生的布景。

林夜拒绝了管家安排人陪同登舰的提议,独自拿着他那个行李箱,像一滴水融入大海般,悄无声息地汇入了喧嚣的新生人流,周围是兴奋的议论、家族的炫耀、仆从的忙碌,而他,只是一个穿着普通深灰便装、面容略显苍白却依旧英俊的沉默少年。

他的身影,很快被汹涌的人潮吞没,管家站在飞梭旁,直到再也看不到林夜的背影,才微微躬身,对着空港的方向行了一礼,转身登上了返程的飞梭,因为林夜的要求,飞艇是比较低调的,而且挂架也穿着朴素,所以并没人注意到叶家的到来。

登舰通道出口,穿着忒弥斯灰色制服的执勤学生一丝不苟,轮到林夜,他递上凭证铭牌。

执勤的高年级生接过铭牌,指尖划过激活纹路。光幕弹出:

【姓名:林夜】

【年龄:18】

【来源:云上京(普通住民区)】

【分配班级:一年级D班】

信息简单得近乎简陋,没有任何特殊之处,执勤生只是例行公事地点点头,将铭牌递回,指向一条相通道:“D班新生,走那边,确认基础信息后领取宿舍钥匙。”

“谢谢。”林夜的声音平淡无波,接过铭牌。

中央大厅人声鼎沸,流光溢彩。林夜抱着刚刚领到的、忒弥斯学院统一的基础制服(黑色,材质舒适挺括,裁剪合身,左胸绣着学院的银色天平徽记)和学院地图(已录入铭牌中),按照地图,林夜穿过宏伟却陌生的广场。

他走向学院统一的宿舍区——“翡翠庭园”:忒弥斯学院财力雄厚,对全体学生的基本生活保障一视同仁,翡翠庭园由数十栋风格统一、设计典雅的楼房组成,呈环形分布,中心是巨大的共享花园和冥想喷泉广场,各个楼之间由悬空回廊连接,方便通行,每栋塔都配备了高速魔力升降梯。

林夜根据地图指引,来到指定的宿舍楼。宿舍楼内空间宽敞明亮,地面是光洁的魔法石材,墙壁镶嵌着柔和的照明符文,他乘坐升降梯来到七楼,长长的走廊铺着吸音地毯,两侧是一扇扇样式相同的橡木门,门牌上标着房间号,走廊尽头是视野开阔的公共休息露台,摆放着舒适的沙发和小茶几。整个环境安静、整洁、舒适,充满了顶级学府的秩序感。

他的房间是707,位于走廊最深处,靠近西侧。钥匙插入锁孔,门锁上的魔法符文亮起微光,发出轻微的“咔哒”声。推开门,一股新木、清洁符文和淡淡阳光的气息扑面而来。

房间面积适中,约三十平米。设计简洁而功能齐全。墙壁是温暖的米白色,地面铺设着浅色木纹魔法复合地板,触感温润,自带恒温和除尘效果。进门一侧是嵌入式衣柜和储物柜。靠窗是一张宽大结实、带有多个抽屉的书桌和一把符合人体工学的靠背椅,桌面自带微光照明和简单的防干扰结界。另一侧是一张舒适的单人床铺,铺着崭新的素色床品。房间尽头是一个小巧但设施完备的独立卫浴间,配备了基础的清洁、恒温和烘干魔法。宽大的落地窗外,是中心花园的葱郁景色和远处学院后山那片古老森林的墨绿剪影,视野开阔。

顶级学院的底蕴在此刻彰显无疑——基础住宿条件优越、舒适、整洁、实用且充满人文气息,远超寻常水准,这里没有奢华装饰,但每一个细节都透着用心和对学生的关怀。

林夜反手关上门,隔绝了外面安静有序的环境,他将手中崭新的学院制服放在书桌上,将那个旧帆布包放在床脚。他没有开灯,走到书桌前坐下。

寂静,房间的隔音极好,几乎听不到走廊的任何声音。只有窗外花园里隐约传来的喷泉流水声,以及更远处森林枝叶在风中摇曳的模糊声响。

夕阳最后的余晖透过宽大的落地窗,在光滑的木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斜斜的光影,林夜的身影被拉长,显得有些孤寂。

他住进了忒弥斯学院,享受着顶级学府的基础待遇,舒适的房间是外壳,而他的探寻之路,才刚刚在看似平静的表面下,悄然铺开……所有问题或许可以在这座古老学院找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