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吾名暗影

楚天骄脸上笑意顿时凝固了。

那双原本带着戏谑和疲惫的眼睛，此刻猛地睁大，狞亮的黄金瞳照亮车内的昏暗。

车头灯刺破雨幕。

楚天骄不安地攥紧了方向盘。

“儿子，坐稳了。老爹带你冲出去。”

楚子航愣住了。

从男人身上忽然传来格格不入的气势。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男人。

好像一尊临战的武神像，楚天骄下颌的肌肉死死咬住，目不转睛地盯着视野正前方。

而那里……

“那是……什么？”楚子航的声音带着颤抖。

“闭嘴！别看！别听！别想！”楚天骄厉声喝道，他的双手紧握方向盘，青筋在手臂上暴起，黄金瞳燃烧得如同太阳。

车窗外的景象在楚子航眼中开始扭曲变形。

四面八方的都有水银色的灯光投入，数不清的漆黑魅影，如幽灵般簇拥在迈巴赫周围，它们沉默着，却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死寂。

楚子航连尖叫都发不出来，本能地抱着头，蜷缩成一团，恨不得把自己塞进座椅的缝隙里。

眼前一片漆黑，漆黑的背景上，跳动着无数青紫色、毒蛇般的扭曲线条，就像是贫血的人蹲久了猛地站起来，脑袋发晕时看到的那种幻象。

什么感觉？

就像一个人被永恒地隔绝在太古的幽暗禁地，眼睁睁看着万千毒蛇在面前狂舞。

“砰！砰！砰！砰！砰！砰！砰！”

一连串沉闷而富有节奏的撞击声，将楚子航从那诡异的幻象中惊醒。

那些该死的黑影，正用同样的节奏，疯狂拍打着车窗。

他甚至能隐约看见，一只只惨白、浮肿，没有半点掌纹的鬼手，印在防弹玻璃上，留下一个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印记。

迈巴赫的引擎发出一声咆哮，在楚天骄一脚油门到底的刹那，这辆沉重的豪华轿车如同一头发狂的野兽，撕裂雨幕，向前疯狂冲去。

迈巴赫以最大的加速度冲了出去，冲向白光，直撞上去。

漫天水雾，被车头如利刃般从中劈开。

楚子航终于看清了。

下一刻，楚子航的世界观，轰然崩塌。

他曾经笃信的一切，在这一瞬间被碾得粉碎。

只见那片刺目的白光之中，赫然屹立着一匹……不，那根本不是马。

那是一尊山岳般魁伟的巨兽。

它披着金属错花的沉重甲胄，白色皮毛上流淌着晶石般的光辉，八条雄壮的马腿就像是轮式起重机用来稳定车身的支架。

它用暗金色的马掌扣着地面，坚硬的路面被它翻开一个又一个的伤口。马脸上带着面具每次雷鸣般地嘶叫之后，从面具上的金属鼻孔里喷出电光的细屑。

而马背上坐着巨大的黑色阴影，全身暗金色的沉重甲胄，雨水洒在上面，甲胄蒙着一层微光，他手里提着弯曲的长枪，枪身的弧线像是流星划过天空的轨迹，带着铁面的脸上，唯一的金色瞳孔仿佛巨灯一般照亮了周围。

北欧神话……至高神……奥丁！

楚子航曾在某本落满灰尘的古籍中，窥见过关于祂的只言片语。

祂来了！

一如传说中那般，骑着八足神骏斯莱普尼斯，手持世界树枝条所铸的永恒之枪冈格尼尔，身披暗金战甲，肩罩深蓝斗篷，独目俯瞰众生。

这本该只存在于神话与壁画中的禁忌存在，竟然真的降临于此。

而迈巴赫，这辆曾经的陆地巡洋舰，以一种自杀般的决绝，悍然撞向了那神话中的存在。

斯莱普尼斯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四只前蹄高高扬起，仿佛要踏碎整个世界。

刹那间，四周的雨水仿佛受到了无形力量的牵引，疯狂汇聚，在奥丁面前形成了一堵厚重无比的液态城墙。

迈巴赫一头撞在这水墙之上，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巨响。

楚子航眼前瞬间被翻涌的水浪吞噬，迎面而来的，仿佛是一条从九天之上倾泻而下的狂暴瀑布，恐怖的冲击力让他大脑瞬间空白，如果不是安全气囊及时弹出，他的颈椎早已当场折断。

即便如此，迈巴赫积蓄的恐怖动能，也在短短数米之内被强行消弭殆尽，车内警报声凄厉大作。水流如同巨兽的铁掌，将变形的迈巴赫狠狠推开！

“子航，如果……如果有机会，活下去！”楚天骄猛地一推，将楚子航推出了驾驶座，用尽全力将他推向相对安全的后座。

楚天骄下车，站在雪亮的前大灯中，一手握着长刀，一手提着带着世界树徽章的手提箱。

他面无表情地把手提箱放在脚边。

“真有趣，撞向神之御座的人，仅仅是一个司机。”雨中传来“奥丁”低沉的声音。

“是啊，仅仅是一个司机。”楚天骄说。

“你的血统很有趣，我将许诺你们生命。”“奥丁”回答，“神，从不对凡人撒谎。”

“是另一种生命吧？”男人说。

“有什么不好？我将为你们开启‘封神之路’。”

“变得像那些死人一样？”男人环视着周围的黑影。

“不，你们的血统远比他们优秀，你们会更加强大。“

楚天骄眼神一厉，爆喝一声，身形快如电闪，一刀斩断了数只伸向手提箱的惨白鬼手，随即一脚横扫，将几道黑影踹飞。

但他终究慢了一步，更多的黑影已经将魔爪按向了那个至关重要的手提箱！

影子们，即将得手。

“找死！”楚天骄发出野兽般的咆哮，那声音竟与之前那些黑影的诡异低语有几分相似。

暴血！

只在一瞬间，楚天骄就将这个已经尘封的技术推到了三度暴血。

赤色的黄金瞳如同实质。

刹那间，楚子航感觉整个世界都变了。

时间的流速，在这一刻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强行拖拽，变得无比粘稠、无比缓慢。

风凝固了，雨滴悬停在半空，形成一串串晶莹剔透的珠帘。

他想抬手，却发现自己的动作慢如蜗牛。

在这被强行慢放了数十倍的诡异空间里，唯有楚天骄！

他的速度，依旧快如鬼魅。

只见他返身、挥刀、踏步、滑转。

水花在他脚下，如同被按下了慢放键般，缓缓绽开，溅起一颗颗饱满的水珠。

那些被斩断的黑影，体内喷涌出的浓腥黑血，也如浓墨滴入清水，在空气中缓慢地晕染、悬停。

在这片诡异的墨色画布中，楚天骄的刀光，如同黑夜中的闪电，每一次闪烁，都带着死亡的弧度，轻灵，却又致命。

楚子航从未想到一个男人会这样的威风，而这个男人是他的……爸爸。

时间回复了正常。

楚天骄依旧一脚踩在手提箱上，手腕一抖，甩去刀锋上的腥臭黑血，缓缓抬头，眼神冰冷地与奥丁对峙。

那些试图爬起的黑影，此刻却如同断了线的木偶，纷纷跌倒，在地上发出凄厉的哀嚎，有的腰斩，有的断腿，彻底失去了战斗力。

楚天骄回头看着坐在车内的楚子航，“我说跑的时候，你就启动迈巴赫！”

楚子航点头。

楚天骄露出淡淡的笑意。

“东西留下，我们走，可以么？”楚天骄说，“公平一点。”

“你和我之间，是没有公平的。”“奥丁”说。

“谈判破裂了，”楚天骄低声说，“跑！”

时间再次变慢，但是男人没有变慢……奥丁也没有。

奥丁击出了枪，一瞬之间无数次刺击，这支神话里永远命中的长枪，它的每一记突刺都带着暗金色的微光，弧形的光线围绕着男人，向着他的不同要害，仿佛密集的流星雨。

男人在流星雨中闪避，挥着刀旋转，高跳起来劈斩，向着奥丁，那个神的头颅。

他坠落下去，因为被他闪过的流星仿佛萤火虫回旋飞行，从后背击中了他，鲜血四溅。

时间再次恢复正常。

“子航！子航！开车走……开车……走！”男人嘶哑地吼叫着，浑身蒸腾起浓郁的、血红色的雾气。

楚子航呆呆地看着，感觉到那些流星都刺在自己身体里的……剧痛。

“要听话！”楚天骄血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楚子航，“报仇什么的……都靠儿子了！”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决绝与不舍，黄金瞳的光芒渐渐黯淡，体表开始浮现出细密的、暗金色的鳞片。

这是他龙血燃烧至极限的表征。

就在这时候——

喀、喀。

迈巴赫的身后的传来声响。

喀、喀、喀。

有人冒着大雨走来。

喀、喀、喀、喀。

在这样的声响静止后……

一名穿着漆黑长大衣的男子现身。

全身上下都被漆黑包覆的他，头上的帽兜拉得很低，脸上还戴着像是魔术师会戴的面具。

男子悠然地朝奥丁走近，在距离攻击范围还差一步的地方停下来。

“漆黑笼罩之人……你是谁？”奥丁道。

“吾名暗影。乃潜伏于暗影之中，狩猎暗影之人……”

那是道深邃、低沉，宛如来自深渊的嗓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