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冬至没多久,但是这个小城市已经显示出它“避暑”的特性了,十月初的气温已经低至零下十五度了,在南方的任何一个城市,恐怕此时大家还穿着背心呢。城市中的妇幼保健院的医生护士没日没夜的忙碌着,但是现在城市居民都落实国家政策,一个家庭只能生一个孩子,从1971年至今已经执行了十八个年头了。
深山老林一虎啸,小林虽广难困虎。
虎志雄阔在天际,志不实现力不松。
潘友才是一个国企的员工,但是不论企业里面管理的如何严格,这段时间他都无法继续上班了,他要在医院陪护她待产的妻子。他的妻子黎胜男是一个国企的会计,这两个双职工的家庭,马上就要迎来了一个新生命了。
1989年10月13日凌晨,此时的黎胜男已经是大龄产妇,也响应了国家的号召,二十八岁才诞下第一胎男孩。潘友才早就和黎胜男商量好了孩子的名字——潘佳康。任何孩子的名字中都藏着父母的期望,他也不例外,意思是希望自己的孩子健康,优秀。
这个海边的小城已经基本没有了渔村的样子,也像孩子模仿大人一样模仿大城市的一些,希望有一天自己也能够成为大城市。此时的道路大多还都是土路,城市的主要干道就只有那两三条,马路上几乎是看不见汽车的,早晚上下班的人们大多都是骑着自行车,偶尔会看见几个骑着摩托车的招摇过市,畜力车更是经常和自行车并行,尤其是在市场或者大集附近,城市的人当然不会理解农村人养畜生的想法了,要知道在七十年代的时候,谁家要是有上一个牲口那都算得上是农村里面生活条件不错的家庭了。在农村,家里面有一个牲口相当于有了半个男人,能帮家里做很多很多的工作。
潘友才从小家里非常贫苦,他还有一个妹妹,但是他的父亲非常偏爱他,在生活资源有限的年代好吃的都给他,为此他的妹妹直到六十岁的时候说起这件事依旧控制不住的激动,这可能就是童年烙印的力量。潘友才也没有辜负老父亲的期望,参加了三次的高考,最终终于考上了全日制本科大学,七十年代的大学生,那就好比金子一样,太稀有了,潘友才之所以能够从几万人的考试中脱颖而出,也离不开他从小养成的一个习惯——喜欢阅读。那个时候获得书籍的渠道非常有限,所以他大多时候都是阅读报纸,因为报纸比较便宜,很多人都能够买得起。记得有一次,他看上了路边书贩摊位上的一本书,可是没有钱,他就回家偷了几个鸡蛋,把鸡蛋拿到市集上去卖,用卖鸡蛋得到的钱买了他喜欢的那本书。
后来大学毕业以后,由于潘有才父亲的工作调动,被分配到了这个海边城市——河东市,潘友才一家随着父亲的工作来到了这个城市。在这里通过介绍人认识了黎胜男。
潘友才高考参加了三次,因为前两次的成绩他不满意,他心里清楚他要改命的唯一途径就是考大学。前两次的考试考中的都是中专学校,七十年代中专学校毕业的人在社会上也算是知识分子了。但他不甘心,他一定要考进一个正儿八经的大学。通过多年的苦读,第三年终于通过自己的努力赢得了机会,考入了一所本科院校。他拿着通知书,激动不已。他的父亲得知后也感动的泪水在眼睛里打转,是啊,也许老潘家就要迎来新的生活了。都看见贼吃肉了,都忘了贼挨揍了——有一次潘友才的父亲看孩子学习太辛苦,于是偷偷的给他送来了一个苹果,放在了他的床边,就因为这个苹果,潘友才的妹妹潘友安还和她的爸爸打了一架,因为每当家里有唯一一个食物的时候,那一定是被她的父亲拿给潘友才!
第三年潘友才考中的是一个本科院校,这次他终于决定要去报道了。命运的齿轮已经悄然的转了起来。
本科毕业以后,他在河东市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之所以能找到这个工作主要有两个原因,一是他的高文凭,二是当时他的女朋友黎胜男。黎胜男的父亲在这个小城市是一个大官,所以潘友才找工作的道路如此平坦,肯定是离不开黎胜男父亲的“安排、打招呼”的。黎胜男的父亲黎殿云是一名干部。这个干部可不是靠着贪污腐败来的,而是凭借着一分一秒的奋斗争取来的。他所经历的那种困难,绝对是现代人很难承受和想象的。一个人最难的时候不是从1元变成10元,而是从0元变成1元,能理解这句话的人要么是认知高水平,要么就是切身经历过这种生活!
要说黎殿云有多厉害,据说当时参加了修建南京长江大桥。他的成就从很多渠道都可以打听的到,但是现在这些渠道也在一点一点的减少,他所吃过的苦恐怕世间有极少的人知道,能知道的一定是他的家人——小时候家里穷,上学没有路费和学费,但是他学习成绩非常好,村子里面的老师集资给他出钱,交了学费,这个时候他就已经和他的妻子认识了,妻子家的条件要比他们家好很多,因为妻子家当时是管理村子里面的粮食的,而且妻子的父亲是个小官,妻子平时给八路军纳鞋底,也有一些收入。这一天天已经黑透了,这个村子里面除了个别家的窗户透出一点微弱的烛光,其余的地方全是黑的,这种环境下但凡有点眼疾的人都不敢出门!黎殿云的准妻子姓秦,叫秦淑燕,秦淑燕的父亲在村子里面是个小领导,专门管粮食,所以在那个战乱吃不饱的时代,他家是非常让人嫉妒的。这一天,秦淑燕家的门突然咣咣响,并不是门环撞击铺首的声音,而是直接砸门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有着急的事情。秦淑燕披上衣服,着急的跑到大门前隔着门问:“谁呀,大半夜的?”
“是我,黎殿云。”声音从门缝传过来,有些微颤。此时秦淑燕即高兴又诧异,高兴的是分别很久的他回来了,诧异的是他应该远在四十里外的学校念书的呀,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她的家门口呢?几秒钟的时间思绪乱飞的同时大门也被秦淑燕控制不了的手打开了。照常理来说,两个分别很久的情侣再相见应该立刻相拥而泣啊。黎殿云看到秦淑燕的那一刻,一下就倒在了她的怀里,秦淑燕也顾不上披在身上的衣服了,双手搀扶着即将倒地的黎殿云,她又上下打量着他,只见门槛外面有些脚印,手中的煤油灯靠近了以后她才看清,原来黎殿云脚上没有了鞋,地上的印记是脚磨破了以后的血渍。秦淑燕搀扶着他进了客厅,从厨房拿出了几个白面馒头塞到了黎殿云的怀里,紧接着她去家里的木木头柜子里面找一些酒精之类的药品,帮黎殿云清理伤口。这个时候正是抗战的时候,药品是极其短缺的,要不是秦淑燕父亲是管理做物资管理工作的话,恐怕她也不会有这么稀缺的物品。秦淑燕看着被血渍浸泡的双脚,眼里泛起了泪水。原来,黎殿云是因为没有了学费了,所以才选择了这样的方式回来,在他的心里其实早就下了一个狠心——不做出一番模样他绝对不会回来。第二天天刚亮,黎殿云就从被窝爬起来,收拾行囊准备出发了,此时他发现秦淑燕并没有在身边,他掀开门帘来到院子里,发现秦淑燕早就把包裹给他包好了,钱也都准备好了。秦淑燕告诉他这个钱够他交学费的,而且也足够他生活一学期的,如果不够了,再写信告诉她她会及时的把钱送过去。黎殿云一把把她拥进怀里,并没有过多的说什么,因为要是稍微放松一下,眼泪可能就要先出来了,就像洪水一般涌出来了,他推开了她拿着行李,义无反顾的朝汽车站走去。
一年多没回来,再回来的时候,黎殿云已经不是过去的模样了,不仅有了一身像样的行头,就连出行也有车了,因为他以优异的成绩毕业了,同时也被调往渔城去工作,职务是渔城市技校办公室主任。这次回来,他就是要接上秦淑燕一起去上任,任何一个男人都无法忘记在自己极其困难的时候对自己不离不弃的那个女人,这个女人他肯定是要和她白头终老了。
1976年的夏天,他们来到了这个滨海城市,黎殿云的职业生涯在此开始了,他们的生活也在这个海滨城市开启了新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