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开城的深冬比以往要更加寒冷,虽无北方的风雪,但是连日的阴雨加上凛冽北风,让整座城如冰窖一样。
夜里寒风裹挟着雨水,狠狠撞向玻璃窗户,发出台风天般嗡嗡响声,就像恶魔在耳边阴森的低吟。
我叫陈洛山,此刻我站在宿舍楼顶任由着冷风和雨水的怕打,脸上流下的已经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现在我只想从楼顶一跃而下,结束这痛苦的人生。别人都说18岁前都是懵懂和最美好的年华。然后我却感觉自己的人生已经提前进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或者就像现在嘲笑我的同学所说:洛山=落山,只有跳下去落到山底深渊才是我的归宿……
曾经,我也有个幸福的小康家庭。爸爸是一名退伍军人,退役后在咱们城里和朋友合伙开了一家建筑公司。那时候家里该有的电器一件不少,而且也是咱们一片最早有私家车的一户,虽然只是一台夏利,但是在那个汽车还不是特别多的年代,已经是超越很多家庭。他每天除了必要的应酬,其他时间都是陪着我和妈妈。
爸爸说过我的爷爷和奶奶在他还小的时候就没了,小时候他基本都没有多少家庭温暖,所以把他小时候没能得到的关爱都想弥补在我身上。
妈妈则是温柔贤淑的家庭主妇,她会精心为我们准备每一顿饭菜,变着花样做我们爱吃的饭菜。一家人围坐在餐桌前,欢声笑语,或者大手牵小手的出游,那都是我最幸福的时光。
特别上小学六年级那会,基本每天早上爸爸开车送我上学时都会偷偷塞给我最少50块钱让我买东西吃,妈妈说这样给钱会把小孩教坏,但是每次爸爸都是笑笑。
那时候一个普通员工每月工资才2千块钱,爸爸每日给我50块钱,相等于我一个小孩每天的花销都抵得住普通人一家一天的开支了。
那时我在班级乃至学校那可是风云人物,每天一放学我都会在像个小老板一样,在学校门口的小卖部买好一堆好吃和好玩的分给自己的同学。上学放学路上每天都有同学抢着帮我提书包,也从来没有人敢欺负我,毕竟那个年代小城镇会有几个家长愿意每天都塞50块钱给自己小孩上学的。
然而,在刚上初一那年老天就像跟我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我记得那是第三周的星期五,放学后我正在学校门口等着爸爸开车来接我回家,毕竟现在初中住校一个星期才回一次家。往常我还没出校门口就能看到爸爸和妈妈的身影,但是这次同学们都快走完了还没见到他们。
这时周深骑着单车从我身边经过:“洛山,怎么还没回家?陈叔和阿姨没来吗?要不要我搭你。”
周深,我的邻居。虽然在那个年代他家没有我家富裕,但是小到大他却是我最要好的伙伴,我们一起玩耍一起调皮捣蛋,而且从小学三年级开始我们基本都是同一个班的,现在初中我们还是分到一个班而且还同一个宿舍。他也是唯一一个不管我口袋有没有钱都愿意跟我玩的朋友。
“走。肚子饿死了,先去吃点东西再回去。”我直接跳上周深的二八大杠后座和他一起往我们常去的馄饨摊,老板远远瞧见就笑着吆喝:“还是两碗鲜肉馄饨?
“是的,快点啊老板,饿死了。”我和周深刚下车就看到馄饨摊上坐着两个穿着我们学校校服的女孩。
那两个女孩是隔壁班的林小雨和苏静,平日里在校园里这两位貌美肤白的小美人可受人欢迎了,每天情书都塞满抽屉。虽然我心里也很喜欢她们俩,但是可能是年轻人那种所谓自尊心,我当着面对她们都是不感冒的态度。
看到我和周深后扎着高马尾的林小雨冲我挥了挥手,嘴角挂着甜笑:“陈洛山,这么巧?”
“这么巧啊!两位大小姐。”我还在故作矜持时周深已经率先回应林小雨。
林小雨的目光在我身上多停留了半秒,才淡淡应了声周深,转头又和苏静咬起耳朵。蒸腾的馄饨热气里,苏静突然咯咯笑起来,用勺子轻轻戳了戳林小雨泛红的脸颊。
“陈洛山,听说派出所后面新开了溜冰场,今晚好多同学都约着到那里玩,你今晚去不去啊?”林小雨盯着我问道
我扯了扯嘴角,敷衍道:“再说吧。”林小雨咬着吸管转了转眼珠,没再追问。馄饨摊的白炽灯在她睫毛上投下细碎的影,让我想起去年元旦晚会上,她领舞时飞扬的裙摆。
就这样我们边吃边聊着,结账时我抢先掏钞票拍在桌上,林小雨急得要拦:“说好我们请的!”苏静却轻轻拽住她手腕,朝我甜甜一笑:“那就谢谢陈大公子啦。”两个身影踩着暮色走远,周深突然用胳膊肘撞我:“林小雨好像喜欢你哦,人家约你溜冰哎!”
“滚蛋,少瞎起哄。”我踹了他一脚,却忍不住往林小雨消失的方向多瞥了两眼。周深跨上单车,后座弹簧被我压得吱呀响:“哎,你就好啦,美女都是自己投怀送抱的,换是我就好了......”他的声音被风卷走,我望着街边渐次亮起的路灯,突然有些心不在焉。
和周深分别后我走到了家门口,钥匙插进锁孔的瞬间,我才发现屋里没有往常温暖的灯光。玄关处妈妈总爱摆的那盆绿萝蔫头耷脑,茶几上留着半杯凉透的茶。我握着电话机械地重复拨号动作,听筒里一直重复着冰冷的提示音: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突然间我有种心神不宁的感觉,于是我尝试拨打了外婆家的电话,但是只有嘟嘟嘟的拨号声却没人接听。
此刻我心中已经溶出各种不好的想法。“不会的,一定是他们临时有事出去了......”我喃喃自语,试图安抚自己狂跳的心。我在空荡寂静的屋子里来回踱步,每一秒在这压抑的氛围中变得无比漫长。
就在我近乎绝望地在屋子里转圈时,大门被敲的砰砰响。我立刻冲到门口,猛地打开门,门外站着的是爸爸的合伙人王叔。王叔平日里总是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此刻却满脸憔悴,头发凌乱,眼神中透露出无尽的哀伤与疲惫。
看到他这副模样,我的心瞬间涌出一种不祥的预感,让我几乎喘不过气来。还没等我开口询问,王叔的声音已经传来:“洛山,你爸妈……出车祸了,现在正在医院抢救。你外公外婆已经在医院了,可……你外婆因为受刺激太大,在手术室门口晕倒了……”
听到这话,我的世界仿佛在一瞬间崩塌。双腿像是被抽去了筋骨,我整个人瘫软地靠在门框上。脑海中一片空白,唯有王叔那几句残酷的话语,如同重锤一般,一下又一下地撞击着我的意识。
“不会的……王叔你骗我……”我喃喃自语,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王叔赶忙扶住我,说道:“孩子,咱们先去医院,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你爸妈还等着我们呢!”
在去医院的车上,我紧紧咬着嘴唇,嘴里满是腥甜的味道。望着车窗外飞速掠过的模糊街景,我多希望这只是一场噩梦,醒来后一切都还如往常一样,爸爸会笑着摸我的头,妈妈会端上热气腾腾的饭菜。
到了医院,刺鼻的消毒水味扑面而来。我在王叔的带领下,一路狂奔到手术室门口。外公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双手掩面,肩膀微微颤抖。我扑到外公身边,声音带着哭腔:“外公,我爸妈怎么样了?外婆她……”
外公缓缓抬起头,双眼布满血丝,他用颤抖的手拍了拍我的肩膀,却什么也说不出来。那一刻,我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无助与恐惧。时间在这充满紧张与绝望的氛围中艰难流淌,每一秒都像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终于,手术室的门缓缓打开,医生走了出来。我们一窝蜂地围上去,急切地询问着情况。医生摘下口罩,一脸凝重地说:“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至于这位老人家(指外婆),我们也在全力抢救……”
外公也在听到医生的话后终于坚持不住一头栽倒在地,我也感觉眼前一黑整个人呆住,只在迷迷糊糊中听到各种抢救的声音,最终外公和外婆都没熬过那一晚。
就这样我在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的亲人。王叔在协助我办理完后事之后把爸爸持有公司的股份兑换成现金存到卡里交到了我手上,也消失不见了。
我们一片原本关系很好的邻居们知道我家的变故也开始有意躲开,毕竟大家都觉得是因为我的命不好,一下子就把家里的人全部克死,怕我把霉运传染给他们。只有周深,会在放学后赶到我家,陪我坐一会儿,给我带一些吃的。他总是安慰我:“洛山,别灰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