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食之夜,乌云如墨般漫过中天,将银盘般的月亮啃噬得只剩边缘一线血光。苏瑶身着夜行衣,掩在斗篷下的玉佩随着步伐轻撞,发出细碎声响。城门三丈外的老槐树下,沈墨的青衫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手中折扇却轻摇着《天工开物》竹简。
“苏大人果然守信。”他转身时,扇面上“格物致知”四字在月光下泛着磷光,“可曾想过,这月食非天狗食月,乃地影遮日所致?”
苏瑶掀开兜帽,直视他眼底戏谑:“沈公子深夜相邀,不止为论天文吧?”
“聪明人果然省力。”沈墨轻挥折扇,一道银光破空而来,钉入树干——竟是枚刻着星图的青铜钥匙,“明日午时三刻,持此钥至城西破庙,有人会告诉你,为何江湖传言‘得仙魔志者得天下’。”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马蹄声。十余骑黑衣人如鬼魅般围拢,为首者甩出锁链直取苏瑶咽喉。沈墨折扇骤合,化作短剑出鞘,却见苏瑶已旋身甩出律法银章,锁链缠上银章瞬间,她借力跃至树杈,反手撒出一把荧光粉——那是她按《梦溪笔谈》所载自制的磷粉,在月食微光中如流萤附骨,将黑衣人面容照得一清二楚。
“是青州豪强的死士!”她认出为首者耳后朱砂痣,正是前日抗法名单上的要犯。沈墨剑眉微挑,手中短剑突然射出数枚细针,精准封死众人穴道:“大人可知,这些人为何不怕律法?”他踢开黑衣人衣襟,露出心口处的“魔纹”刺青,“他们自称‘魔徒’,扬言仙魔降罚即将现世,律法不过是凡人枷锁。”
苏瑶瞳孔微缩,指尖抚过那扭曲的纹路,竟与玉佩背面的星轨隐隐呼应。更惊人的是,刺青边缘泛着淡紫荧光,与她在仙魔之境见过的“蚀灵咒”如出一辙。
“天亮前,这些人便会被‘魔纹’反噬而亡。”沈墨踢灭对方腰间火折,“真正的棋手,在下一盘更大的棋——仙魔志、四海商盟、还有大人手中的玉佩,都是棋子。”
五更梆子响过,苏瑶回到府中,在暗室点燃萤石灯。玉佩置于青铜镜前,镜中突然浮现一行小字:“镜分两面,一面照人间,一面照仙魔。”她依言转动玉佩,镜面上竟映出云州方向的景象——青禾村的老丈跪在田间,面前摆着燃烧的符纸,无数百姓对着天际血月叩首,山雾中隐约有“仙魔使者”踏云而至。
“借月食制造仙魔降世的幻象,煽动百姓抗法……”苏瑶握紧镜缘,忽然想起沈墨提及的“格物致知”,立刻命人取来凸透镜与琉璃片。当她将镜片按焦距组合,对准烛火投射到白墙上时,竟映出“仙魔使者”的虚影——不过是用皮影戏手法,借雾气与月光放大的骗局。
“阿风,备马!我们去青州。”她将自制的“幻灯机”装入木箱,又在腰间别上装满磷粉的香囊,“通知林公子,让他查清楚各地‘魔纹’刺青的源头,顺便……”她顿了顿,取出沈墨给的青铜钥匙,“查查这钥匙与仙魔志的关联。”
正午时分,青州城笼罩在诡异的雾气中。百姓们举着写有“仙魔赦罪”的黄旗,将州衙围得水泄不通。苏瑶登上城楼,却见本该被关押的刘员外竟站在“仙魔使者”身侧,手中捧着一本鎏金古籍——正是传说中的《仙魔志》。
“百姓们听着!”使者的声音通过竹筒扩音器传来,震得人心惶惶,“上天降罪于律法改革,血月乃不祥之兆,唯有废除新法,方可平息仙魔之怒!”
苏瑶冷笑,突然点亮手中的萤石灯,将“幻灯机”对准天空。白墙般的雾幕上,赫然映出使者脚下的木架与操纵皮影的绳索——所谓踏云,不过是站在三丈高的木台上,用薄纱伪装成云雾。人群中发出惊呼,苏瑶趁机撒出磷粉,在阳光下形成七彩光晕,她朗声道:“诸君请看!这‘仙雾’不过是草木灰与水汽混合,‘仙光’乃琉璃折射所致!若仙魔真有大能,何须借凡人伎俩惑众?”
刘员外脸色铁青,挥刀劈向幻灯机,却见苏瑶抛出律法银章,章面“法”字在阳光下反射强光,直射他双目。阿风趁机带人冲散人群,擒住使者,扯下其面上的人皮面具——竟是孙府管家!
“苏大人果然聪慧。”身后传来沈墨的 applause,他抛来《仙魔志》残页,“看看第三卷第五页,写着‘以磷粉惑目,以木架为云,可造仙人临凡之象’——这根本不是仙法,是百年前江湖骗子的秘术。”
苏瑶翻开残页,字迹果然与伪造密信的笔迹出自同一人之手。更令她心惊的是,残页边缘绘着与玉佩相同的星图,而星图中心标注的位置,正是大楚皇陵所在。
“林公子传来消息,”阿风递上密报,“各地‘魔纹’刺青者皆使用同一种染料,其成分含朱砂与……”他突然顿住,眼神复杂,“与林公子随身携带的外伤药成分相似。”
苏瑶指尖一颤。她忽然想起林羽每次受伤后,伤口总会泛出淡淡紫光——那与“魔纹”反噬时的色泽一模一样。远处,血月逐渐复圆,她望着手中的星图玉佩,又看看昏迷中露出半张脸的孙府管家,忽然意识到,这场横跨人、仙、魔三界的博弈,核心竟藏在她最信任的人身上。
“沈公子,”她将残页收入袖中,声音低沉却坚定,“明日随我去皇陵走一趟如何?我倒要看看,这仙魔志与星图的背后,究竟藏着怎样的‘天机’。”
沈墨挑眉,折扇敲了敲她腰间玉佩:“大人可知,这玉佩原是仙魔之境的‘窥天镜’碎片?用你的科学思维来说……”他凑近她耳畔,压低声音,“就像你们的幻灯机,能照见不同时空的残影——包括,某些人竭力想掩盖的过去。”
暮色四合时,苏瑶站在林羽房门前,手悬在门环上迟迟未落。她想起他说“愿为姑娘手中之剑”时的眼神,想起他每次护她时挡在身前的背影,心中忽然涌起绞痛。腰间的玉佩突然发烫,镜中残影一闪而过——竟是林羽跪在皇陵前,将一枚“魔纹”刺青印在自己心口。
“原来……你才是最大的棋子。”她低语着后退半步,指尖抚过胸前的银章,“但无论真相如何,律法之下,无人能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