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倒悬,日落月升,脚下星河奔涌如沸,头顶河水逆流成瀑,粼粼波光与星子争辉。
“谢谢哦~”我无奈地说着,我双脚被白丝绸捆成粽子倒挂着,丝绸软得跟蛇蜕似的,韧劲却勒得脚腕发麻。黑冥在我旁边气定神闲地走着,手里把玩着三棱刺,眼神锐利如鹰,警惕地扫视着周围,仿佛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的危机。
“能不能麻烦您将我倒过来,咱姐妹好好说说话。”我硬着头皮和黑冥搭话,试图缓和这愈发诡异的气氛,尤其是她那双愈发红艳的妖瞳,正收缩成线。
话音未落,脚腕间的白丝绸突然松散,我'嗷'地惨叫一声,直直栽向云层。冷风呼啸而过,直灌后脖领子,头发眨眼结满冰碴子,牙关'咯咯'直响,“姐姐——我错啦——!”
我再次被白丝绸倒挂在黑冥身边。她已然恢复了先前的冷静,全然不见刚才的狼狈。此刻,她正紧盯着手中的黑玉镯,那上面悬浮着一个红色的虚影八卦罗盘,她眉头紧锁,边走边用罗盘寻找着方位。“黑姐姐,找什么呢?我帮你……”黑冥不响,转动着罗盘,完全把我当空气。
“你的宝贝白丝绸确定没事儿了吗?这家伙会不会又发狂啊?我这小身板可再受不住了,肋骨大概率断了四根了,再……”
黑冥突然转身,咱俩对视的地方有些尴尬。她挥手将我倒转过来,这次没有向下落去。看来,她还是很在意我的生死的。
白丝绸顺势盘绕在她的腰间,丝带随风飘动,显得仙气十足。黑冥周身散发出阵阵茉莉花香的灵气,指尖凝结白雾,分别在我两个锁骨中间和胸腔两侧的几处穴位上飞快地连戳带按,每戳一下,皮肉下就炸开一朵冰茉莉,疼得我差点把舌头咬断。最后一道穴按压完后,一掌拍至我胸前,巨大的茉莉雾花盛开,强大灵力冲击将我冲退数十步,片片雪白的花瓣散落在我周身,我猛地一口黑血吐出,将面前的花瓣染红。
“医疗费三十万,刷卡还是现金?”
“你大爷!抢劫啊!你不是猫妖么?要什么钱啊!”
“有钱能使鬼推磨,没钱连磨盘都啃不动——这世道,妖精也得攒功德换WIFI信号啊。要是没钱,我可以帮你办信用卡,你……”她上下打量了一下我,有些看不明白的样子,“成年了吧?”
见她盯的部位,我直翻白眼,一口鲜血顺涌而出,抬手衣袖抹去嘴角残留的血,没好气地道:“年龄大胸大啊~”两口血吐出后,疼痛感消失,浑身气血顺畅,说话都能带着劲儿。不得不说,这灵力仙气真好使,断裂的骨骼都能瞬间修复,就算给医院三百万,二十一世纪的医疗水平压根儿办不到的。
黑冥扭着细腰,不屑道:“总之,你欠我三十万,出去之后,三日……算了,七日之内,必须给我!”
我立马上前双手握住她伸出来的手指,撒娇哀求道:“三年!我就是个学生,我……”
“我还没跟你算天衣缚受伤的价格。”黑冥的瞳孔猛地一缩,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它若是冰裂而毁,三十亿都赔不了~”
我嘴角直抽搐,这家伙到底是有多缺钱,张口闭口都是钱。我立马撒手,狗腿子似的替她捋平褶皱的袖子,“姐,七日!就七日!我卖血都给您凑上!”
黑冥白了我一眼,脸上依旧冰冷冷的,托起罗盘继续向前走着。
我默默地跟在她身后,偷偷看着罗盘上不停转动的指针,不知死活地来了句:“罗盘坏了?这地儿应该不会有磁场吧?不是你家未济大人幻化出来的吗?你是他手下,总不会坑你吧?”她眼刀子'唰'地剜过来,我赶紧掐住自己嘴皮子,从牙缝里挤出句:“温柔是女人最好的医美~”
“若不是你利用冰裂之术,天衣缚怎会失控。如今阵眼毁了,阴阳倒转,这只是开始,半个时辰之内若找不到生门,你就等着被地狱道的恶鬼分食吧!”黑冥挑眉冷笑,似乎看到了我的结局。
每次都拿地狱道吓唬人,她才不会不管我。我要是被恶鬼分食了,未济还不把她活剐了。我依旧一副不知所谓的样子,悠哉地道:“我哪知道那是啥玩意儿。我又没你们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本事,咱就是普通人,哪懂那么多。我以为阵眼毁了,咱们就能出去了,谁知道……”
黑冥突然停下脚步,我猛地一怔,险些撞上她的后脑勺。
只见她抬头看着上方,原本头顶北方的瀑布不知何时转动了方位,从正南方倾泻下来,河水冲破云层,形成巨大水柱,流转鬼火般的上古符文。“哪是什么?”我向前走去,想看个清楚。
“想投胎你就去。”
我立马停住脚步,黑冥握住我的左手手腕,对着八角铃铛打入一阵灵气,金刚绳变成了黑色,“阵法提前启动了,想活,就听清楚我接下来说的!那是地狱之门,恶鬼即将降临。你要想知道为什么,那就要活着出去问未济大人。我也很想知道他为什么把这么重要的地方作为修炼场!”待八角铃铛变成黑金时,黑冥收手,严肃地看着我,“它现在有我的气息,普通小鬼小妖接近就散。我能力有限,无法将灵力灌入你体内。眼下你得当诱饵,帮我拖住它们,我会尽快招出新的阵眼,扭转乾坤,你好自为之。”说罢,黑冥人影一闪,再次消失在我视线之中。
“那些阶级高的怎么办?”我朝空气中喊道。
“祈祷他们不会出现。”
“你大爷——!”
我对着空气一通王八拳,“你大爷的!太坑了!好歹留个什么法器让我防身啊!老子我赤手空拳,怎么拖?!奶奶的!老子拿指甲盖跟恶鬼互挠啊!有种你别出来,出来老子就想办法拉你同归于尽!”
正当我骂的起劲,脚下的云层突然变成滚滚乌云,黑雾腾升,电闪雷鸣,千万恶鬼的咆哮声从水柱后传出,荧光绿的上古符文闪烁着诡异的光芒,散发出阵阵阴森的鬼气。我全身的毛孔都紧张起来,“这他妈的有多少!”吓得连忙转身往回跑。还没踏出一步,剩余七方水柱从天而降,将我包围其中。闪着墨绿萤火的鬼眼从水柱中慢慢浮现,扭曲的身形逐渐清晰,黑压压一片片的鬼物从水柱后摇晃着走出,或是飞出,腌渍内脏的酸腐味混杂着焦肉刺鼻气息扑鼻而来。
“哟~居然是个女娃娃!”一个双目熔化成血窟窿、嘴唇撕裂至耳根露出钉满铁蒺藜牙床的鬼物蹒跚地从中走出,移动间,脊椎刀锋如蜈蚣足肢般节律摆动,锈蚀铁链从盆骨裂缝中垂落拖地,拖地时火星子'滋啦'乱迸。“兄弟们!这等肉体凡胎谁要是夺了去,下辈子咱们也能做一回娘们儿了,哈哈哈!”
粗旷的声音带动着周围一阵阴冷地淫笑,充斥着整个空间。鬼眼贪婪地盯着我,连它们身上孔洞中的人眼也齐刷刷地朝我看来,没有肌肉支撑的鬼物流了满地的黑浆口水,散发出阴沟洞里的屎臭味,让我不禁一阵恶心,苦胆都要呕出来了。
随着一声“冲啊!”,冲锋的吼叫声震得我耳膜发麻,脚下的云层随着它们的脚步震动得翻涌而起,我更是连站都站不稳,恐惧让我丧失了基本的行动能力。此刻,我宁愿站不稳掉下云层冻死,也不愿被小鬼围着。
那个冲我叫嚣的鬼物率先到达我身前,跑动间,脊椎刀锋节节脱臼重组,化作一柄三丈长的血肉锯齿镰,刃口滴落点点血珠,朝着我的天灵盖劈来。身体条件反射双手护头,就当锯齿镰触碰到左手腕间黑绳时,就听“啊——”的一声惨叫,面前的鬼物瞬间化作黑烟飞散。
“这么厉害?”我不敢相信地看着左腕间的黑绳,金刚结出现了一瞬间的扭动,“黑冥这家伙要比未济靠谱多了。”瞬间信心膨胀,拿出了在跆拳道比赛中对抗敌方的气势。我稳住身形,扎好马步,气沉丹田,鼓足勇气大声吼道:“来啊!让老子瞧瞧你们都是些什么货色!”
随着我这一吼,那些鬼物们也亢奋起来,提着自己的武器,吼叫着一哄而上。我将全部进攻点都放在左手上,可谓是一击一个准,不费吹灰之力。只是躲闪它们的武器有些费劲,那些东西太恶心了,若只是骨架子还好,偏偏缠绕着五官、血肉、内脏什么的。有次没躲避及时,一颗带着血肉的眼珠子擦着我的嘴唇过去,若不是要抵挡鬼物,当场就要呕得半死。
到底是血肉之躯,持续了一个时辰打斗,我已经被踹翻了十次,有三次差点小命不保。我实在受不了了,肺都要累炸了。看着四面八方源源不断的鬼物,心说黑冥这家伙再不快点,老子真的要挂了!
“停——!”我卯足最后一口气,高声喊出声。那些鬼物被我阵得一愣,呆呆地站在原地。我瘫坐地上喘得像个破风箱,抹了把脸,黏糊糊的血浆混着腐肉渣子糊了满手,腥臭味熏得太阳穴突突直跳。我强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无可奈何地环视着周围的鬼物,破口大骂道:“不是……你们他妈的都是一群……一群傻逼吗?我就一个人,还他妈的是凡人。你们死了多少兄弟?啊?都没脑子的吗?还打!打你个鬼啊!”
一个骷髅不明所以地摸了摸自己的头,沙哑地道:“我的确没有脑子……”
话毕,被旁边带着蜻蜓翅膀的鬼物毫不留情地拍掉了头骨,那头骨被它当球踢得老远,骷髅身立马可怜巴巴追了出去。“你没有,不代表别人没有!”它手中的骨刺直直对着我的鼻尖,尖锐地道:“你是人,不是鬼,我们打鬼干什么?别废话!把肉身交出来,我看得出,你是在拖延时间,咱们那么多人,总能打到你累趴下。”
我白眼翻到后脑勺,没好气地道:“您这脑仁儿还没芝麻大呢~”
“你说啥?!”
尖刺直戳我的鼻尖,吓得我连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我就一个,你们那么多个,怎么分啊?就算我交出肉体,好歹是你们中间最强的那个吧。”我将面前的尖刺慢慢移开,看着它们若有所思的样子,就知道挑拨离间的计谋成功了!我就等着混战之时,想办法离开这里。
“你说的有道理啊~但怎么证明我是最强的呢?”
“你他妈的怎么是最强的了?老子才是!”一个高大的人形蠕虫直起它的躯体,张开血盆大口,细小的獠牙布满整个口腔,一个俯身就将蜻蜓翼鬼物活吞了。鬼物间瞬间骚动起来,先是攻击人形蠕虫,那肥虫被抵抗不住,分散成了一个个指甲盖大小的蛆虫,在杂乱的脚步中踩成绿浆。
“杀!杀它!哈哈哈!”
周围的鬼物很快杀成一片,我都快笑疯了,不怕鬼没脑,就怕鬼太有脑了。我暗骂了一声“傻叉”,随即偷偷摸摸地朝第一根出现的水柱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