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鄙人，刘玄德

片刻之后，三十鞭打完。

焦卓没了动静，已然昏死过去。

焦远急忙上前查探，好在还有呼吸，当即命令一众扈从将侄儿抬走。

走之前，焦远怨毒的看了刘备一眼。

意思很简单，这事没完。

刘备对此未做理会，环顾围拢的官吏及众多百姓，声音朗朗：“刘某来安喜上任，只办三件事情，讨贼，安民，惩不法！”

“无论何人，敢恃强凌弱、鱼肉百姓，这就是下场！”

“好！”

在场百姓无不拍手喝彩。

此时流民中有人问：“县尉，那我们可以留在这里了吗？”

流民们的期冀目光同时望来。

“当然。”

刘备不负众望的点头，予以肯定答复。

刹那间，流民们欢呼响彻，盛赞刘备仁德。

这一切田平看在眼里，羡慕的同时也在心中摇头，盲目的出风头和逞英雄，迟早会付出代价。

此时，之前抱着儿子的流民父亲勉力挤到跟前，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重重朝刘备磕头，苦苦哀求：“县尉，您是个好官，求你施舍些吃食救救我儿吧！他就快饿死了……将来我一定当牛做马的报答！”

不等刘备开口，关羽已经将自己的口粮取出，递给了这名父亲。

流民父亲颤抖着双手接过，眼泪止不住的流，掰开饼子，一点一点喂入奄奄一息的儿子嘴里。

“县尉，也请救救我们吧！”

外来的流民和城内的百姓此刻全部跪了下来。

见此情景，刘备犯了难。

毕竟救济难民不是自己的主要职责，这归县令统辖。

刘备将目光环顾，想征求县令的意见，却发现田平不见了身影。

于是只好暂时安抚众人：“诸位且先起身，此事我一定不会坐视不管，容我回去与县令商议，保证给大家一个满意答复！”

近些年官府勾结士绅豪强剥削压榨，搞得民怨四起，百姓们苦不堪言，早已不相信官府信誉，不过经过方才之事，心中又有所动摇，表示愿意再相信这个新来的县尉一次。

事情渐渐平息，刘备看向关羽、张飞：“二弟三弟，把我们所剩的口粮取来，全部分与大伙。”

百姓闻言，感激万分之余，纷纷叩首拜谢。

安抚完百姓，刘备去到县衙上任报道，同时也想找田平商议相关政策。

不料主簿王方早早候在门口，将几人阻拦下来，赔笑说着：“县尊身体不适，近日不能会客，还请县尉改日再来。”

听得此话，张飞粗气哼哧一声，大为不爽：“方才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就不能见客了？大哥，我看这厮分明是有意躲着咱们！”

说罢袖口一撸，打算强闯进去。

好在刘备及时将其喝止：“三弟，不得无礼。”

张飞都能看明白的事情，刘备如何会不清楚。

田平在这个时候拒绝见面，十有八九是不想得罪焦家。

既然如此，刘备也不勉强，与王方拱了拱手：“劳烦转告，备改日再来拜访。”

随后问明县尉的办公住所，带着两兄弟告辞离去。

县内，焦家。

年过半百的焦举看着被抬回来、浑身皮开肉绽的焦卓，语气中怒意难以遏制：“是谁下此毒手，将我儿伤成这样！”

焦远瞅准时机上前，将事情经过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通。

随后又拱火说道：“兄长，这新来的摆明是打咱焦家的脸，大庭广众之下，那么多人看着，不出这口恶气，以后谁还会拿正眼瞧咱们。”

与此同时，昏死过去的焦卓转醒过来，咬牙切齿：“父亲，你一定要替孩儿报仇！”

焦举眼眸阴沉，似是有了主意。

出了县衙，刘备三兄弟来到县尉的办公府署，这里距县衙只有两三公里路程，算不上远，不过更靠近牢狱和城内兵营，是处独院府邸，前堂办公，后堂则用来休息。

县尉在权力上具备一定的独立性，但仍旧受县令管辖。

如果将一县之地比作国家，那么县令就是皇帝，县丞为丞相，县尉则是将军。

县尉府门口，两名守门差役无精打采，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时不时打上一阵呵欠。

望见刘备三人往这里走来，两人将手一伸，狐假虎威的骂道：“哪来的贱民，不知道这是什么地儿吗，赶紧滚蛋！”

之前在县府衙门吃了闭门羹，张飞本就窝火，此刻到了县尉府还要受人刁难，顿时无名火起，上前啪啪赏了两人一人一个大耳巴子，怒声叱骂：“瞎了你俩狗眼，新来的县尉你们不认识！”

两名差役得知眼前之人就是新任县尉，捂着肿胀的脸，满腹委屈：你都说了是新来的，俺俩咋会认识。

不过这话两人只在肚子里蛐蛐，没敢明说。

进了府邸，前堂正对大门，较为宽敞，是县尉的主要办公之所，左右有诸多偏室，用来储藏相应卷宗。

相较于县府衙门，此处吏员寥寥无几。

究其原因，县尉主管兵事，麾下兵曹、贼曹、狱司等都有各自岗位，除非县尉召集，平日里一般不会来此。

到了后堂，有一人等候多时。

见到刘备，此人起身拱手：“刘县尉，我们又见面了。”

刘备表情微愕，显然有些出乎意料。

因为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主簿口中称病的县令田平。

此时的田平未着官衣，只穿了普通常服，衣角处沾了些许泥尘。

“县衙耳目众多，还望见谅。”

田平如是说着。

刘备狐疑：“这里也有差役守门，难道他们就不会走漏风声？”

田平神色微窘：“实不相瞒，我是翻墙进来的。”

刘备听了，直呼好家伙。

堂堂县令居然翻墙，此事传出，恐怕会让人贻笑大方。

寻了位置坐下，刘备看向田平：“县令特意来此，不知有何指教。”

田平微笑摆手：“指教谈不上，只是县尉初来，可能还不太了解本地民风，故而有些为官心得，想与县尉分享一二。”

刘备拱手，表示洗耳恭听。

田平侃侃而谈。

时间过去半盏茶的功夫，刘备耐着性子听完，眉头微挑：听县令的意思，我当了县尉我还得拉拢豪绅。”

田平点头。

“还得看他们脸色行事。”

田平接着点头。

“那我不成了跪着要饭的了么？”

“那要这么说，咱们还真就是跪着要饭的。就这，多少人想跪还没这门子呢？”

田平一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表情。

“可刘某人腿脚不利索，跪不下去。”

田平幽幽看了刘备一眼：“那你想站着，还是想要粮食？”

刘备表示：“我想站着，还把粮食要了。”

田平摇头，要不成。

“要不成？”

刘备将佩剑往桌上重重一搁，这个能不能弄来粮食？

“能弄，山里。”

田平指的是落草为寇。

“那这个能不能弄粮食。”

刘备又将县尉铜印放到桌上。

“能，跪着。”

“那这个加这个，能不能站着把粮食弄了。”

刘备把佩剑和铜印叠放在一起。

田平顿时肃然，起身拱手：“敢问阁下……何方神圣？”

“鄙人，刘玄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