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医中心实验室的灯光总是惨白得不近人情。沈昭将徐子安的磁带放入老式播放器，手指悬在播放键上方已经五分钟了。结案一周后，这个从诊所废墟中找到的小物件成了她唯一的心结。
“准备好了吗？“
祁墨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手里拿着两杯咖啡，眼下有明显的青黑。自从徐子安案件结束，他几乎把所有时间都花在了追查那个被剪去的神秘第三人上。
“技术组已经做了基础处理，去除了最明显的噪音。“沈昭接过咖啡，按下播放键，“但有些部分可能还是听不清。“
磁带开始转动，先是一段嘶嘶的空白，然后突然插入一个男人的声音——不是孔教授，而是一个更年轻、更冰冷的声线：
“...声纹共振实验第七阶段显示，同卵双胞胎的神经反应相似度达到91%，验证了孔的理论。但我们需要更极端的测试环境...建议选择16-20岁女性，音乐训练增强神经可塑性...“
沈昭的手指猛地收紧，纸杯被捏得变形。这描述精准匹配她和沈欣的特征。
祁墨立刻按下暂停：“这不是我父亲的声音。声纹比对显示这是李明浩——他最得意的学生，也是...最后背叛他的人。“
他调出手机中的一张照片——毕业合影上，年轻的孔教授身旁站着一个戴金丝眼镜的男子，手腕上赫然戴着那块音符图案的手表。
“李明浩是'和谐耳科'的第三位创始人，但在诊所开业前就被除名了。官方记录显示他二十年前死于车祸，但...“祁墨指向磁带，“显然他还活着，而且一直在继续我父亲的研究。“
“徐子安的'导师'。“沈昭恍然大悟，“他教给徐子安声波控制的技术，但为什么？为什么要杀害那些女孩？“
祁墨继续播放磁带。接下来的内容更加令人不安——李明浩详细记录了声波如何与特定记忆绑定，创造出“声纹触发点“。但中间有一段明显被洗掉后重新录制的部分，徐子安的声音突兀地插入：
“导师说必须找到完美的共振对...沈氏姐妹的基因序列显示异常同步性...沈欣的逃跑打乱了计划，但姐姐还在...她会是最后的钥匙...“
磁带到此戛然而止。沈昭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她和妹妹从始至终都是这个疯狂实验的目标，而沈欣的遭遇根本不是偶然。
“李明浩在找人测试他的声纹控制技术。“祁墨的声音紧绷如弦，“徐子安是他的傀儡，负责收集数据。那些女孩...都是失败的实验品。“
沈昭突然想到什么：“林小萌呢？她还活着，会不会...“
“她的脑部扫描显示异常活动。“祁墨点头，“我安排了24小时监控。如果李明浩想继续实验，他可能会尝试接触她。“
正说着，祁墨的手机响起。接听后，他的表情瞬间凝重：“林小萌刚才在医院醒了，但情况很奇怪...她说要见'音乐医生'。“
沈昭已经抓起外套：“我们得立刻过去。“
医院的走廊似乎比往常更加漫长。林小萌的病房外站着两名警察，里面传来女孩断断续续的哼唱——是《致爱丽丝》的变调版本，与徐子安案件中出现的完全一致。
“她醒来就这样。“主治医生低声说，“脑电波显示异常兴奋状态，尤其是听觉皮层。我们暂时用镇静剂控制住了。“
沈昭透过门上的小窗观察。林小萌躺在床上，双眼大睁着望向天花板，嘴唇机械地开合。更令人不安的是，她的手指在床单上不停敲打，仿佛在弹奏看不见的钢琴。
“声纹触发被激活了。“祁墨判断，“有人对她下了指令。“
沈昭轻轻推开门，走到床边。林小萌的眼睛立刻转向她，但目光涣散，像是透过她看着别人。
“林小萌，我是沈法医。“她轻声说，“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女孩的嘴唇颤抖着：“医生...音乐医生...他说我弹错了...要惩罚...“她的手指突然抓紧床单，关节泛白，“第十八乐章...必须完美...“
“什么医生？他在哪里？“沈昭追问。
林小萌的瞳孔剧烈收缩：“蓝色的房间...全是声音...他戴着笑脸...“她的身体开始痉挛，监护仪发出尖锐警报。
医护人员迅速冲进来实施急救。沈昭被请出病房，站在走廊上与祁墨汇合。
“'蓝色的房间'...和沈欣被囚禁时的描述一样。“她声音发紧，“'笑脸'...会不会是某种面具？“
祁墨快速搜索平板电脑：“李明浩的档案里提到他曾在社区音乐治疗中心工作。看这个——“他调出一张照片，某社区中心的宣传册上印着“音乐治疗，缓解压力“的广告，角落有一个模糊的身影，戴着夸张的笑脸面具。
“地址！“沈昭急切地问。
“城南安平社区，距离这里二十分钟车程。“祁墨已经向电梯走去，“但我们需要计划。李明浩比徐子安危险得多，他掌握真正的声纹武器技术。“
车上，祁墨联系了特警队请求支援，但要求他们保持距离待命。李明浩的实验室很可能布满了声波陷阱，贸然突袭可能造成大规模伤亡。
“还有一个问题。“沈昭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为什么现在重新出现？如果他想继续实验，为什么要让徐子安暴露？“
祁墨的指节在方向盘上泛白：“因为实验已经完成了。徐子安收集了足够数据，而林小萌...是最后一个触发点。我怀疑李明浩准备进行大规模测试。“
安平社区看起来普通得令人不安——老人们在下棋，孩子们在游乐场嬉戏，丝毫看不出这里可能隐藏着一个疯子的实验室。社区中心是一栋不起眼的两层小楼，门口挂着“音乐治疗与心理健康“的牌子。
“太安静了。“沈昭低声说。虽然是工作日，但一个社区中心不该如此空荡。
祁墨示意她绕到建筑后方。那里有一个不起眼的消防通道，门锁已经被破坏。两人拔枪悄声进入，迎面是一条昏暗的走廊，墙上贴着各种音乐海报，但细看之下，每张海报上都用红笔做了奇怪的标记——音符被修改，形成不和谐音。
走廊尽头是一扇隔音门，门缝下透出蓝光。沈昭贴在门上倾听，隐约听到某种规律的电子音，像是心跳与音乐的混合。
祁墨检查门锁，摇头示意需要密码。沈昭突然想起林小萌哼唱的旋律，尝试在门旁的键盘上输入对应的音符编号——4-0-7-1。
门锁“咔哒“一声松开。
里面的景象让两人同时屏住呼吸——一个宽敞的圆形房间，墙壁是那种熟悉的钴蓝色，覆盖着声学吸音材料。房间中央是一个巨大的水族箱般的装置，里面漂浮着数十个培养囊，每个囊中都是一个大脑组织，连着精细的电极。
“老天...“沈昭轻声惊呼，“这些都是...“
“受害者的。“祁墨完成她的话，指向培养囊上的标签——每个都对应一个名字，从五年前的音乐盒杀人案到最近的林小萌，无一遗漏。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些大脑被排列成一个巨大的音符形状。
“终于来了，我亲爱的学生。“
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伴随着某种低频震动，让人牙齿发酸。房间另一侧的门滑开，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缓缓出现。他戴着金丝眼镜，脸上是那种夸张的、不会变的笑脸面具，右手小指上戴着一枚蛇形戒指，左手腕上的音符手表闪闪发亮。
“李明浩。“祁墨的枪口稳稳指向他，“或者说，'L医生'？“
轮椅上的男人摘下面具，露出一张消瘦但依然能辨认的脸——正是照片中那个年轻的研究员，只是岁月和疯狂在上面刻下了深深的痕迹。
“祁墨，你长大了。“李明浩的声音出奇地温和，“上次见你，你还在你父亲的实验室里玩积木。“
“你认识我父亲。“祁墨的手指扣在扳机上，“你利用他的研究杀人。“
“杀人？“李明浩摇头，“我在创造永恒。声纹是灵魂的指纹，比肉体更持久。看看我的作品——“他指向那些漂浮的大脑，“十七个完美的音乐灵魂，永远活在自己的乐章里。“
沈昭注意到房间角落的控制台，屏幕上显示着城市地图，几十个红点分布在各处——学校、医院、地铁站...每个红点都在闪烁，旁边是一个倒计时：01:59:37...01:59:36...
“那是什么？“她厉声问。
“我的交响乐团。“李明浩微笑，“每个红点都是一个'演奏者'，被植入了特定声纹指令。两小时后，当城市上空的防空警报响起，他们会同时开始演奏...你想象过三百人同时发疯的景象吗？“
祁墨的枪口纹丝不动：“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了证明我是对的！“李明浩突然激动起来，轮椅向前滚动，“你父亲认为声纹技术应该用于治疗，多么可笑！真正的力量在于控制...完美的、精确的大众控制！“
他的手指在轮椅扶手上按下一个按钮。房间突然震动，沈昭和祁墨脚下的地板分开，两人分别坠入不同的滑道。在坠落前的最后一瞬，沈昭看到李明浩的轮椅转向控制台，倒计时加速跳动...
黑暗。然后是刺眼的蓝光。
沈昭在一个狭小的圆形房间里醒来，墙壁是那种熟悉的吸音材料。房间中央放着一把椅子，上方悬挂着耳机和眼罩。墙上屏幕突然亮起，显示着李明浩的脸：
“欢迎，沈法医。这是专门为你准备的声学实验室。要阻止我的交响乐团，你需要完成一个小测试...找出十七个受害者共同的'音符'。提示：它藏在你妹妹的记忆里。“
屏幕切换成沈欣被囚禁时的录像，背景音是她撕心裂肺的尖叫。沈昭捂住耳朵，但声音似乎从墙壁直接传入她的骨骼。这是针对她最脆弱点设计的折磨，李明浩知道如何击垮她的理智。
唯一的出口是一扇金属门，上面有数字键盘。沈昭知道，她必须冷静下来，找出那个“共同的音符“...那个连接所有案件的钥匙。
与此同时，祁墨在一个模拟童年琴房的房间里醒来。角落里，一台老式录音机开始播放——是孔教授训斥年幼祁墨的声音：“再来一遍！不许出错！“接着是皮带抽打的声响和孩子的哭声。
这是祁墨最深的噩梦，精确重现。而他的测试，也即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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