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幽冥计划

聚义堂的烛火在山风中摇晃,将萧无尘的影子拉得老长。

陆寒跨进门的瞬间,后颈突然泛起凉意——那是残玉在发烫,隔着里衣灼得皮肤生疼。

他垂眸瞥向掌心,青灰色的残玉表面爬满血丝,像被谁攥着浸过血的玛瑙。

“各峰首座已到齐。”

通报声刚落,左侧偏门便鱼贯而入七位老者。

玄铁峰首座的道袍沾着铁锈味,丹鼎峰首座袖中飘出焦苦的药气,最后进来的刑律峰首座腰间铁牌相撞,脆响惊得烛火骤明。

萧无尘抬手压了压,满室喧嚣戛然而止。

他的目光扫过陆寒时顿了顿,喉结动了动,终究没说话。

陆寒知道师尊在等什么——昨夜西云岭断碑下,他亲手挖出半块残玉,玉纹里凝着的黑血至今未干。

此刻那玉正搁在主位案上,像团凝固的暗火。

“秦昭与林天昊勾结幽冥宗,企图用弑神阵颠覆七宗。”

萧无尘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剑。

“三日前丹鼎峰失窃的血魂草,五日前玄铁峰丢失的精金,还有杂役房无故失踪的三个孩童...”

他指节叩在残玉上,“都喂了这东西。”

陆寒的指甲掐进掌心。

刘明的短刃还别在腰间,刃上陈飞的血早干了,却仍有股腥气往鼻腔里钻。

他想起杂役房王婶哭肿的眼:“小孙子睡前还攥着我编的草蚂蚱...”

原来不是走丢,是被当活祭了。

“证据呢?”丹鼎峰首座突然开口,白眉拧成结,“林天昊是我看着长大的,当年他替宗门挡过魔修的毒针...”

“证据在此。”萧无尘拂袖,案上残玉突然爆出红光。

陆寒瞳孔骤缩——玉纹里的黑血正顺着案几缝隙蜿蜒,在青砖地上勾勒出模糊的阵图。

那纹路他太熟悉了,昨夜在西云岭断碑下,他正是循着这样的痕迹,挖到了埋在土里的半块玉。

“这是幽冥宗的血养阵。”苏璃突然出声。

她站在陆寒身侧,素色裙角沾着药炉的炭灰,“活人血养七日,残玉便会引动弑神阵。而秦昭...”

她顿了顿,看向刘明腰间的短刃。

“申时离宗前,他杀了陈飞。”

刘明的手猛地攥住短刃。

陈飞是他最器重的师弟,昨日还跟着他去山下采矿石,此刻短刃上的血锈里,还粘着半片陈飞常戴的黑丝绦。

“不可能。”

刑律峰首座拍案而起,铁牌震得哐当响。

“林天昊是本宗长老,怎会...”

“昨夜子时,演武场地下暗室。”

萧无尘的声音突然低下去,像剑入鞘。

“有人发现了秦昭的尸体。喉间插着陈飞的短刃,死时眼睛盯着断碑上的'幽冥宗'三字。”

满室抽气声。

陆寒感觉后背被冷汗浸透了。

原来秦昭不是离宗,是去赴死——用自己的命,给血养阵添最后一把火。

那林天昊呢?

此刻怕是躲在某个角落,等着看弑神阵启动。

“明日寅时,各峰布防。”

萧无尘抽出腰间长剑,剑鸣刺破烛火。

“丹鼎峰守药园,玄铁峰护炼器房,刑律峰...”他的目光扫过陆寒,“带陆寒去寻林天昊。”

散会时已近丑时。

陆寒站在堂外,望着满天星子像碎在墨里的银沙。

苏璃的手突然覆上来,掌心还留着药炉的余温:“我调了养神丹,能压剑意里的杀性。”她的发尾扫过他手背,“但你要记住...”

“压得住的是剑,压不住的是人心。”陆寒接了下半句。

苏璃的眼眶又红了,像被夜露打湿的海棠。

他突然想起她昨日说的话——“我爹死的时候,也说过类似的话”,喉间像塞了团浸了酒的棉絮,又辣又闷。

次日清晨,练功场的露水打湿了青石板。

陆寒挥剑时,残玉在袖中发烫,剑意顺着经脉乱窜,砍在木桩上的剑痕深可及骨。

苏璃捧着青瓷瓶站在一旁,瓶里的丹药泛着幽蓝光泽:“这是用鬼针草和寒潭草炼的,能引剑意入丹田。”

他仰头吞下药丸,立刻有股清凉顺着喉咙往下钻。

剑意突然温顺起来,像被捋顺了毛的凶兽。

苏璃走过来替他调整握剑姿势,指尖触到他虎口的老茧:“你师父说,你这柄铁剑是用你爹打铁的锤熔的。”

陆寒的手一抖。

他从未问过铁剑的来历,只记得师父临终前塞给他块烧红的铁胚:“这是你爹最后打的锤...”

此刻残玉的热意与铁剑的凉意交织,在掌心形成奇异的平衡。

苏璃的发香混着药气钻进鼻腔,他突然觉得,或许压不住的不只是杀性——还有这些他从未敢细想的,暖融融的东西。

“陆寒。”刘明的声音从演武场传来。

他跑得太快,道袍下摆沾着草屑,“萧长老让我们去藏书阁,说林天昊的手札可能藏在《玄门秘辛》里。”

藏书阁的霉味呛得陆寒直皱眉。

柳青举着油灯,光晕里飘着细碎的尘屑。

刘明翻书的动作极重,指节捏得发白:“幽冥计划...幽冥计划...”突然,他的手顿住,“找到了。”

泛黄的纸页上,用朱砂写着几行小字:“幽冥宗余孽藏残玉于断碑下,以血养阵启弑神阵,可毁七宗根基。”陆寒的心跳得厉害——这和萧长老说的分毫不差。

更下面还有一行批注:“若阵成,需上古剑意破之。”

“上古剑意...”

柳青轻声重复,目光扫过陆寒腰间的铁剑。

他突然想起昨夜残玉发烫时,铁剑在鞘中嗡鸣的声音——原来不是巧合。

傍晚的后山起了雾。

陆寒和苏璃沿着山径往深处走,残玉的热度越来越灼人。

转过一道崖壁,苏璃突然拽住他衣袖:“那边有腐臭味。”

雾气里隐约透出点幽蓝,像鬼火。

陆寒摸出火折子,照亮了个隐蔽的洞穴。

洞壁上贴满符咒,颜色黑得发绿,地上堆着些锈迹斑斑的法器,其中一柄短刀的刀镡刻着幽冥宗的鬼面纹。

“这些符咒用活人的血画的。”

苏璃蹲下身,指尖沾了点符上的碎屑。

“混了曼陀罗根,能迷人心智。”她抬头时,雾气沾在睫毛上,“林天昊应该常来这里。”

陆寒把法器收进储物袋,残玉突然剧烈发烫。

他掀开衣袖,看见玉上的血丝正在流动,像有生命的活物。

苏璃的手按上来:“怎么了?”

“残玉...在指引方向。”

他盯着玉上的纹路,血丝正朝着东南方延伸。

“那边是...”

“宗门禁地。”苏璃的声音突然轻得像叹息。“萧长老说过,禁地下面镇着上古凶兽。”

山风卷着雾灌进洞穴,符咒被吹得猎猎作响。

陆寒望着东南方渐浓的暮色,听见残玉在袖中发出嗡鸣——那声音和他的心跳叠在一起,像战鼓在催。

今夜,怕是要无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