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昏迷

必须立刻撤退！

将这里发生的一切，上报给枢机主教！

格里高利当机立断，不再有丝毫犹豫！

他猛地吹响了一个尖锐的、代表紧急撤退的骨哨！

“撤退！全军撤退！！”

他嘶声吼道，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惶。

听到撤退的命令，残余的教会骑士如同听到了天籁之音，如蒙大赦！

他们甚至顾不上去收敛同伴的尸体，在几名实力尚存、未受到“圣力干扰器”影响的骑士小队长的掩护下，簇拥着脸色铁青、嘴角带血的格里高利，以及那两件光芒黯淡的圣物，如同丧家之犬般，狼狈不堪地开始向后方撤离。

领地这边，早已是强弩之末，根本无力追击。

凯伦、本等人只能拄着武器，浑身浴血地站在残破的壁垒上，眼睁睁地看着那些曾经不可一世的敌人，如同潮水般退去，最终消失在地平线的尽头。

格里高利在彻底离开之前，最后回头，深深地、充满了怨毒、惊疑和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惧，望了一眼林越所在的方向。

他记住这个地方了。

他记住那个胆敢亵渎神威、损伤圣物的“异端”了！

敌人，终于彻底退去了。

喊杀声、爆炸声、惨叫声……

一切都消失了。

战场上，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

幸存的领地居民们，茫然地看着眼前满目疮痍、如同被彻底犁过一遍的家园，看着倒在血泊中、再也无法站起来的亲人、朋友、同伴……

没有人欢呼胜利，空气中弥漫的，只有一种劫后余生的、令人窒息的疲惫和深入骨髓的悲伤。

壁垒之上，林越在释放完那最后的、几乎抽空了他所有力量甚至透支了生命潜能的“概念狂潮”后，只觉得眼前一黑，意识如同断线的风筝般迅速坠入无边的黑暗。

他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朝着下方倒去。

“林越！”

“领主大人！”

凯伦和本惊呼一声，不顾身上的伤势，第一时间冲了过去，及时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接住。

看着林越那如同白纸般毫无血色、气息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脸庞，所有人的心，都沉到了谷底。

惨烈的胜利，代价，是如此的沉重。

……

当第一缕染着血色的晨曦，艰难地刺破战场上尚未完全散去的硝烟和“概念迷雾”残余时，展现在幸存者眼前的，是一片令人心碎的废墟。

阳光冰冷地照射下来，将昨夜那场惨烈搏杀留下的痕迹，无情地暴露无遗。

巨大的、边缘琉璃化的坑洞，如同大地张开的丑陋伤疤；曾经坚固的“守护者壁垒”多处坍塌，露出扭曲的石块和焦黑的藤蔓残骸；焦黑的土地上，散落着断裂的武器、破碎的甲胄、以及早已凝固变暗的、大片大片的血迹。

空气中，血腥味、焦糊味、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死亡气息混合在一起，浓重得令人作呕，更弥漫着一股化不开的、沉甸甸的悲伤。

临时搭建的医疗点里，艾兰妮和米娜几乎一夜未眠。

她们的脸上沾满了灰尘和血污，眼中布满了血丝，却依旧咬着牙，用颤抖的双手，为一个个从战场上抬下来的、重伤的护卫队员和被波及的居民处理伤口。

珍贵的治愈泉水被小心翼翼地分发，储备的草药正以惊人的速度消耗着。

伤者的呻吟声、压抑的痛呼声，与两人低声的安抚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曲染血黎明下的悲歌。

凯伦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拄着那柄卷了刃的战刃，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只是草草包扎。

他指挥着那些还能勉强行动的士兵，沉默地清理着战场，将牺牲同伴的遗体小心地收殓起来，同时统计着伤亡的人数。

每报出一个冰冷的数字，都像一把无形的刀子，狠狠地剜在他的心头。

昨夜的“胜利”，代价实在太大了。

本则带着他那几个同样幸存下来、却也满身疲惫的学徒，默默地开始检查和修复那些还能使用的工具、武器和防御设施的残骸。

他的动作有些机械，眼中布满了血丝，偶尔抬起头，望向那片狼藉的战场和远处的临时墓地，嘴唇紧抿，流露出深深的痛苦。

在领地相对完好的一角，几名幸存的居民，用最简单的工具，挖掘出了一排浅浅的新土坑。

他们自发地聚集在那里，将一具具用简陋麻布包裹的遗体，轻轻地放入坑中。

没有撕心裂肺的哭嚎，只有压抑不住的、低低的啜泣声，在寂静的晨风中断断续续地响起。

更多的人，只是沉默地站着，脸上挂着泪痕，目光空洞地望着那些新垒起的坟茔。

老赫姆站在最前方，他佝偻的身影在晨光下拉得很长。

他主持了一个极其简单的追悼仪式，没有繁琐的流程，也没有华丽的悼词。

他只是用那古老、沙哑的语言，低声吟唱着不知名的歌谣，为逝去的灵魂祈祷安息，也为活着的人们祈求坚强。

而作为领地支柱的林越，依旧沉眠不醒。

他被安置在领地核心区域、一间最安全、最洁净的石屋内。

艾兰妮和米娜轮流守在他的床边，用最温和的、带着微弱生命气息的草药汁液，混合着稀释后的治愈泉水，小心地维持着他那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生命体征。

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如纸，嘴唇干裂，呼吸若有若无，仿佛随时都会消散。

但偶尔，在他紧闭的眉宇之间，会极其短暂地闪过一丝奇异的、难以形容的晦暗光泽，如同最深沉的夜空中划过的流星，仿佛他的灵魂深处，那神秘的“心之壁垒”，正在经历着某种外人无法窥探的、深度的自我保护与重塑。

领地的未来，似乎就系于这微弱的呼吸之上。

每一个看到他状态的人，心中都充满了沉甸甸的忧虑。

追悼仪式结束时，老赫姆转过身，看着眼前一张张悲伤、疲惫、甚至有些茫然的脸庞，他用那沙哑得如同枯木摩擦的声音，缓缓地说道：

“活下去。”

“为了他们，也为了我们自己。”

“领主大人……会醒来的。”

这简单的话语，没有太多的力量，却像是一颗投入死水中的石子，在众人心中荡起了一丝微弱的涟漪，带来了一点点支撑他们继续下去的希望。

在艰难地维持着基本秩序的同时，凯伦强迫自己振作起来，开始整理昨夜的战斗记录，以及对那些缴获的、虽然不多但或许有用的教会装备进行初步的清点。

一切，都在等待着那个沉睡的领主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