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如银针般扎在老宅斑驳的瓦片上,屋檐垂下的水帘将院子切割成朦胧的色块。我握着张半仙给的驱邪符,指尖还残留着朱砂的凉意。符纸贴在门框的瞬间,一道金光闪过,院角槐树上传来黑猫愤怒的嘶鸣,仿佛利爪刮过玻璃般刺耳。
“这些符只能撑到天亮。”张半仙蹲在神龛前,铜铃在他手中摇晃出诡异的节奏,“猫鬼神靠着怨气养了几百年,不是几张符就能解决的。”他忽然伸手抠住神龛底部的缝隙,用力一掀,暗格应声而开,一股腥臭味扑面而来。
暗格里躺着个青铜小鼎,鼎内凝结着黑褐色的物质,像是干涸的血痂。更骇人的是鼎壁刻满密密麻麻的符咒,每个字符都扭曲如活物,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幽蓝。“这是养蛊的血鼎。”张半仙脸色凝重,“每隔七天就要用活物血祭,才能让猫鬼神认主。”
父亲在里屋突然发出一声惨叫,我慌忙冲进去,只见他双目圆睁,瞳孔缩成针尖大小,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鲜血顺着手臂滴落。更恐怖的是,他脖颈处浮现出三道青紫的抓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像是黑色藤蔓要缠住他的咽喉。
“快把这碗符水给他灌下去!”张半仙不知何时跟进来,手中瓷碗里的符水冒着白烟。父亲挣扎着将碗打翻,符水泼在墙上,竟腐蚀出大片黑斑。“不能再拖了!”张半仙扯下腰间的铜钱剑,“你去地窖看看,说不定能找到猫鬼神的本体!”
地窖的木门上贴着褪色的封条,撕开封条时,我听见门后传来指甲抓挠的声响。深吸一口气推开门,霉味混合着腐肉气息扑面而来。台阶湿漉漉的,不知是雨水还是别的什么液体。手电筒的光束扫过墙角,赫然发现十几个陶罐,每个陶罐都用红绳缠着,里面传来微弱的呜咽声。
“是猫尸。”张半仙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后,用剑尖挑开一个陶罐。里面蜷着一具黑猫的尸体,毛发干枯,眼窝深陷,脖颈处还套着锈迹斑斑的铁链。“这些都是祭品,猫鬼神就是靠吞噬同类的怨气变强的。”他突然用剑指着地窖深处,“看那里!”
光柱尽头,一口漆黑的棺材斜倚在墙上,棺盖半开,露出半截黑猫的尾巴。当我走近时,那尾巴突然剧烈抽搐,棺材里传来指甲抓挠木板的声音。“退后!”张半仙将我猛地推开,铜钱剑划出金色弧光。棺盖轰然炸开,黑猫如黑色闪电般扑来,嘴里竟吐出人形黑雾。
黑雾凝聚成红衣女子的模样,她脸上泪痕未干,脖颈处缠绕着粗壮的猫尾,每根毛发都滴着黑水。“负心人!负心人!”她的声音像是从井底传来,带着回音般的空洞。黑猫跃上她的肩头,绿眼睛死死盯着我,尾巴缠绕在她腰间,形成诡异的图腾。
“玉娘!”张半仙突然喊出这个名字,“三百年了,你还放不下吗?”
红衣女鬼闻言浑身一颤,黑雾开始不稳定地翻涌:“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你是谁?”
“我是张家第三十七代传人,当年参与封印你的术士之一。”张半仙的声音低沉,“李家后人已经受够了,你该放下仇恨了。”
黑猫突然发出尖锐的叫声,女鬼化作黑雾扑向张半仙。铜钱剑与黑雾相撞,发出金铁交鸣之声。我趁机在地窖里寻找线索,忽然踢到个硬物。低头一看,是个锈迹斑斑的铁盒,打开后里面躺着本泛黄的日记,扉页上写着“光绪二十一年,李明远手记”。
就在这时,父亲的惨叫声从楼上传来。我抓起日记冲回地面,却见父亲悬浮在空中,脖颈被无形的手掐住,嘴角溢出黑色液体。黑猫蹲在神龛上,爪子把玩着张半仙掉落的铜钱剑,眼神充满戏谑。
“读日记!”张半仙从废墟中爬起来,脸上多了道血痕,“玉娘的执念都在里面,或许能找到破解之法!”
我颤抖着翻开日记,字迹在烛光下忽明忽暗。原来先祖李明远与玉娘本是青梅竹马,订下婚约后却为了进京赶考,用邪术豢养黑猫,借猫鬼神之力换取功名。临行前他承诺高中后就回来迎娶玉娘,却在京城另娶高官之女。玉娘苦等三年,得知真相后带着黑猫投井自尽,怨气与猫尸融合,成了猫鬼神。
“李明远!你不得好死!”玉娘的声音在老宅里回荡,父亲被重重摔在地上。黑猫突然冲向我,利爪擦着脸颊划过,日记被它拍落在地。千钧一发之际,张半仙将一张符纸按在黑猫额头,黑猫发出凄厉的惨叫,化作一缕黑烟钻进父亲体内。
父亲的皮肤开始扭曲,脸上浮现出猫的纹路。张半仙掏出桃木钉,结印念咒:“天地玄宗,万炁本根!急急如律令!”桃木钉没入父亲肩头,他发出一声怒吼,吐出一团黑猫形状的黑雾。
“找到玉娘的尸骨,超度她!”张半仙抹去嘴角的血,“这是唯一的办法!”
我握紧日记,上面最后一页写着:“玉娘,对不起。我把你葬在了村西头的槐树下,希望你能原谅我......”窗外惊雷炸响,照亮了日记末尾的泪痕,也照亮了院角那棵歪脖子槐树,树根处的泥土似乎比别处更加松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