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穿过窗棂,落在魏晨盘坐的蒲团边。
他双目微闭,体内那股修炼出的热流沿着经脉缓缓流淌,温煦而充满力量。
一个周天运行完毕,他睁开眼,吐出一口浊气,气息绵长。
一年了。
自踏上南屏山,拜入孤云子门下,不知不觉已过三百六十五天。
这一年来,他从一个只会凭蛮力硬抗的武夫,到如今初窥门径的茅山弟子,身体与心境的蜕变,连自己都感到深刻。
回想一年前的自己,在烈石武馆苦练【石皮功】,一拳能打碎石块,看似威猛,实则刚猛有余,内蕴不足。
现在的他,虽未必刻意追求力量的极致爆发,举手投足间却能感应气机流动,懂得借力打力,卸力化力,一举一动暗合自然,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道韵”。
初学【茅山锻体术】时,那种内气流转、身心合一的要求,与他习惯的外家硬功格格不入,几乎让他半途而废。
如今,锻体术的运转已如呼吸般自然,体内气血畅通,感知也远比过去敏锐。
七种基础符箓——【清心符】、【避尘符】、【驱邪符】、【安神符】、【辟火符】、【镇水符】、【探阴符】,也从当初的笔画歪斜、意念不凝,到现在绘制时能做到心神专注,笔走龙蛇,符成自带灵光。
这些符箓的效用,他已在实践中多次验证。杨柳村那次驱水祟,是他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出任务”。
现在回想,当时面对那水中阴魂扑向小满时的惊险,仍让他心头微凛。
若非师父所赐玉佩护身,加上【镇水符】及时生效,后果不堪设想。那次经历,让他对道法的敬畏之心更重,也明白了实战与平日练习的天壤之别。
后来还陆续处理了几桩看似不大,却也颇费心神的事。
城中老秀才那块世代相传的古砚,沾染了前主人郁郁不得志的怨念,夜夜扰得老人心神不宁。
魏晨借着拜访的机会,不露痕迹地在砚台底部以朱砂绘下一道【驱邪符】的变体符印,悄然化解了那股怨气。
事后见老秀才精神矍铄,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魏晨心中也有一丝成就感。
“符箓之力固然重要,但人心之惑,有时更需疏导。”魏晨渐渐领悟,解决某些问题,法术只是手段,更要看透症结所在,对症下药。
还有牛娃,那憨厚的仆人有一阵子夜夜噩梦缠身,精神萎靡。
魏晨随手画了张【安神符】塞在他枕头底下,效果出奇的好。
第二天看牛娃睡眼惺忪、精神饱满地抓着脑袋,一脸茫然地说“昨晚睡得死沉,连梦都没做一个”,魏晨也觉得有趣。
城南那片乱葬岗的经历,则实实在在地给他敲响了警钟。
那次他为图省事抄近路,刚靠近边缘,便感到一股浓郁刺骨的阴寒之气扑面而来,让他浑身汗毛倒竖,体内暖流都运转滞涩。
他立刻想起师父“术不可妄用,量力而行”的教诲,毫不犹豫地转身绕行。
那种积年累月形成的阴煞之地,绝非他目前这点微末道行能轻易涉足的。
贸然闯入,无异于以卵击石。
“看来师父常说的‘道不可轻传,术不可妄用’,并非敝帚自珍,而是怕学艺不精者不知天高地厚,反受其害。”魏晨对此深有体会。
除了道法修行,他在这个世界的生意也逐渐步入正轨。【云泽奇货】铺子开张后,凭借着一些来自现代、在这个世界显得新奇独特的货品,很快在云泽城打响了名气。
当然,过程并非一帆风顺,同行的排挤,富户的刁难,觊觎货源的打探,都让他费了不少心思周旋。
好在,他如今已非吴下阿蒙,茅山弟子的身份和与城主建立的关系,为他挡去了不少明枪暗箭。
“这古代的生意场,虽无现代合同法律的约束,人情世故、实力背景却更为重要。”
魏晨不得不承认,若无道法修为和师父的名望作为依仗,单凭一点现代商业头脑,想在云泽城站稳脚跟,绝非易事。
现代那边的【云泽贸易】公司,摊子也铺开了。
表弟张明虽忠心肯干,但毕竟年轻,缺乏经验,处理起税务、催款、应对市场监管和同行竞争等问题时,仍显得手忙脚乱,时常需要魏晨远程遥控指挥。
“两头兼顾,确实不易。”魏晨揉了揉眉心,但也庆幸有张明这个可靠的亲戚打理现代事务,让他能将更多精力投入到修行和古代世界的经营上。“一个世界汲取资源,一个世界寻求力量,倒也相得益彰。”
活动了一下筋骨,魏晨起身走出房间。孤云子正坐在院中石桌旁,悠然品茗,晨风吹拂着他灰白的道袍。
“师父,早。”魏晨走上前,拿起茶壶,为师父续上茶水。
“嗯,今日是你上山满一年的日子。”孤云子放下茶杯,看了他一眼。
“弟子记得。”
“一年期满,根基算是打下了。【茅山锻体术】已入门,七种基础符箓也算娴熟。
【茅山秘术】上记载的十二种秘传符箓,可有进展?”
“回师父,弟子愚钝,”魏晨微微低头,语气带着几分惭愧,“那十二种秘传符箓,涉及引动天地元气,远比基础符箓复杂。
弟子目前只勉强掌握了【破煞符】和【定魂符】的画法,但绘制时心神消耗极大,成功率不足三成,且符箓威力也远未达书中描述的境界。”他至今画【破煞符】时,最后那几笔引气符胆仍感晦涩,难以一气呵成。
孤云子神情平静无波:“道法修行,非一朝一夕之功,更非只争朝夕之力。
符箓之道,基础稳固最为重要,根基不牢,强求精进,不过是空中楼阁。
你心性尚可,未曾急功近利,这点很好。
不过,”他话锋一转,“修行不止是画符打坐,炼气锻体。你对道家经典的理解,仍需加深。
《茅山玄要》你虽已能背诵,但其中真意,可曾用心体会?”
“弟子明白。弟子会多花时间参悟经典,不敢懈怠。”
师父的话语平淡,却如晨钟暮鼓,敲在魏晨心头。这一年来,他承认自己确实将更多精力放在了“术”的层面
如何提升画符的成功率和威力,如何让内气运转更顺畅,如何应对实际遇到的鬼祟邪煞。对于符箓背后的天地至理,对于“道法自然”的深层含义,却疏于思考和体悟。
“修术不修道,终究是舍本逐末。”魏晨暗自警醒,“若只沉迷于术法带来的力量,而忽略了对‘道’的理解和心性的锤炼,恐怕永远也无法触及茅山道法的真正精髓。”
看着师父那份宠辱不惊、静观云起的淡然,魏晨若有所悟。
或许,真正的“道”,就蕴藏在师父这般平淡无奇的日常起居中,蕴藏在他看待世事的那份超然与平和里。
他决定,今后的修行,除了勤练术法,更要时常向师父请教经义,打磨心境。
“师父,”魏晨恭敬地问道,“弟子近日研读《茅山玄要》,其中关于‘一气化三清’的阐述,总觉似懂非懂,不得要领。不知下午可否请师父为弟子解惑一二?”
孤云子抬眼瞥了他一下,眼中似乎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微微点头:“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