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你快乐吗

雨水在屋顶滴答滴答的跳动,所到之处,有过往不及的清凉。

伴随着汽水在冰箱里打呼噜的声音,净化心灵,洗涤灵魂,净化自己。

书桌上的课本有字迹轻轻抖动的声音,有时轻盈,有时急躁。

风拖着疲乏的身躯一跃而过,强撑着苦难,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发出直击灵魂的拷问,我每天是一年过365天还是一天过365遍?

听不见回答,直到周围恢复以往的平静。

有人说,做狗容易,做人好难。

我听到就很生气,但也不知道是谁说的,这不是对狗的偏见吗?再说了,当狗拿有那么好当的呢?一切全靠运气,运气好的好的话,碰到一户好的人家,他们会好生相待,运气不好的话,天天挨打挨骂,最后成了流浪狗,讨口吃的还得看运气,运气不好哪天死了都不会知道。

其实我还有一个很迷惑的问题,老爹总把自己比作牛马,牛马哪能相提并论呢?

先说说牛吧,牛一年四季只干春耕一季,天下雨还不用干活,就在牛棚休息,天黑就下班。

我们再说马,马包吃包睡,发情了还包分配,大病小病又不用花钱。

说到狗,现在的人都说现在的狗过得比人都好,戴大金链子穿花棉袄,想吃就吃,就睡就睡,饿了还有人喂,没事就到处溜达,看哪个不顺眼就上去咬他两口。

想到这里,我不由的笑了笑,人心中的成见就是一座大山,他们身上存在太多的傲慢与偏见,就算自己犯了错,从不会主动认错。

老爹最近迷上了讲座与相声,每次晚饭过后,溜达是我的天性,可作为唯一一个金毛狗作家,随了老爹的性子变得愈加文静,愈加宅。

老爹往沙发一趟,翘起二郎腿,慢悠悠的打开电视继续看他没有看完的讲座。

我就趴在他的脚旁边,一动不动,直到眼睛实在睁不开了,我睡着了,记不清老爹拍了自己的腿几次,记不清他在笑什么,更记不清他来来回回多少次。

老爹说:“这个百家讲坛是我见过最有哲理最有趣的节目,我说给你听啊。”

我耷拉着脑袋,盯着他看他说出个什么所以然。

老爹继续讲,满脸喜悦,他笑起来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他说:“那狗逮生人咬,唯独不咬他的主人,你能说这条狗不好吗?那种逮生人不咬自己主人的狗,是天底下最好的狗。”

说完,他满脸都是欣喜,双手用力的搓了搓我的头,我的困意瞬间被他弄醒了。

我起身想要准备离开,刚一起身,就被他用手拽了回来,当时就挺无语的。

老爹带我玩,小区人人爱养狗,尤其是泰迪。每到傍晚遛狗的时候,广场上全是泰迪方阵。泰迪的主人们很挑剔,在偌大的泰迪群中也能找到最贵的那只。

每当泰迪主人指出我的失格,老爹就掀起我的耳朵,说:“嘁,冠军贵宾有什么了不起,我家是小飞象。”

狗子的自信都是主人给的,我从畏畏缩缩变成小区一霸,都因为我爹没来由的骄傲。

我问老爹:“你不介意我是条串串吗?说不定我祖上哪一辈还是条癞皮狗。”

老爹回答我:“就算你是条癞皮狗,我也不会介意,你的耳朵那么大,太‘酷炫狂霸跩’了。

老爹说:“黄豆你记住了,别人比品相的时候,你就说你耳朵大;别人比车子的时候,你就说你耳朵大;别人比房子、比钻戒、赛表盘的时候,你就说你耳朵大。”

我说:“老爹,你这样是不是自欺欺人不敢比呀?”

老爹说:“懒得跟他们比快乐,他们不懂。”

但是我懂,老爹和我一样,只要在乎的人也在乎你,那就十分快乐,外加“酷炫狂霸跩”了。

他一直很快乐,直到想到儿时的家,他就哭了。

他哭了很久。他以为自己哭了半年,其实我知道,他睡着了在梦里也会哭,这么下来应该算一年。当他把自己关进卧室,我就用脑袋推开门,咬着狗窝拖进去,摆在床边,悄悄躺下,听着老爹眼泪从脸上滚下来的声音。

那声音很小。

我在院子遇见过一只麻雀,他受伤了,摔进草丛。他死前两只脚抽搐了一下,对着我说:“我心碎了。”

滴答,很小很小的滴答,就跟老爹的眼泪从脸上滚下来的声音一样小。

伴随着可乐在冰箱里打呼噜书架上有页纸偷偷想抖掉几行字的声音;风满怀心事,在树叶上一笔一画记下来的声音。

那么多声音,可是特别安静。

深夜的草地,老爹仰面朝天躺着,身边一堆啤酒罐。他闭上眼睛,说:“黄豆,是一种高级药材。”

黄豆。

喜欢的人不同情你,至少要学会怜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