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正好不想吃了

许久之后,义纵晕晕乎乎的从厅堂当中走了出去,脑子里全都是王阮对他说的那些弯弯绕的话。

他觉得自己好像被骗了,但是细细一想,又觉得对方好像说得对。

作为一个不擅长动脑的人,义纵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到底哪不对,索性就不想了。

反正阿姊相信他,那自己也相信他好了。

要是最后发现他骗自己,那就把他打一顿,不,打两顿!

年轻的义纵在心里默默下了决心,很快,就带着好心情,愉快的去找自己的小伙伴去了。

厅堂当中,卫少儿,卫子夫和卫青,也都相继赶来,一家子兄弟姐妹,此前东一个西一个,此刻总算是能够聚在一起,又是一番痛哭流涕。

王阮没有留下,而是带着义妁来到了花园当中。

“接下来打算去哪?”

虽然在口头上,王阮一直都不怎么承认这个弟子。

但是,这段时间的交情下来,对于义妁这个勤奋好学,又立志要治病救人的小姑娘,他还是很有好感的。

从义妁的身上,他看到了一种身为真正医者的气质。

此前,他所说的那些所谓大医精诚的话,只是从书中看来,而没有真正身体力行。

但义妁却恰好反过来,她或许没有读过这些书,可她的每一天,都在践行着医家救世的理念。

“长公主说,想让我进宫,给太后做侍医。”

提起这件事,义妁的脸上也有些烦恼。

“可是我不想去。”

“为何?”

王阮停住脚步,转身看着面前的少女。

义妁低下头,踢了踢脚边的石头,道。

“不瞒老师,最初我被长公主看中,选入府中做女医的时候,心中还十分欣喜,觉得总算不用再过颠沛流离的生活了。”

“但是,经过这场疫病之后,我才明白,其实我还是更喜欢治病救人的感觉。”

“老师以前不是说过吗,在济世安民,太后身边有很多医者,不缺我一个。”

“可义妁的这身医术,若是用在民间,却能救许许多多的人……”

这一刻的义妁,没有了平时的跳脱,反而带着一股沉静而温柔的气质。

王阮没有说话,只是继续朝前走去。

“所以,这才是你今日将义纵带过来的原因?”

义妁的心思被就此戳破,倒是有些不好意思,道。

“老师勿怪,我想要在民间行医,是我的心愿,但是,阿纵的日子还长,作为阿姊,我更希望他能有一个好前途。”

“所以,我自作主张,将他带来了老师这里,希望老师能够替我教导他,让他成才。”

对于义妁来说,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自己的这个弟弟,正如义纵最放心不下的,也是义妁这个姐姐一样。

王阮再次停住脚步,转身看着义妁的目光中,带上了几分欣慰,他轻轻点头,道。

“你既然称我一声老师,那义纵的事,我自然也不能不管,将他放在我这里,你放心就是。”

“不过,他既然留下了,你也一并留下吧,义纵这样的性子,定是不愿跟你分开的。”

义妁的神情有些迟疑。

这次治疗疫病的过程,给了她很大的触动,也让她下定决心,要用自己的力量,救治更多的病患。

原本她是打算,把义纵留在府中之后,自己就外出行医的,可现在,王阮却又让她留下,这着实是让义妁有些难以决断。

见此状况,王阮便道:“我知道你有济世救人的心愿,但留在府里,一样能治病救人。”

“长公主前些日子,在长安城和临近的郡县,开了几处医馆,将这次参与疫病防治的仆役都派了过去,医馆专为贫苦百姓治病,只收一些药物的成本,名为惠民医馆。”

“你若愿意,可以去其中坐堂,这样既能留在长安,也能实现济世救人的愿望,而且,还可以给长公主一个交代。”

“当真?”

义妁顿时眼前一亮,王阮点了点头,道。

“你放心,长公主那边我去说。”

还是那句话,既然现在,平阳公主和刘彻要让他帮忙,那么这点小事,他们自然不会拒绝。

“多谢老师!”

义妁高兴的拱手一拜,然后开开心心的回去收拾东西了。

“夫君真是个心软的人。”

不知何时,卫君孺从身后走了过来,靠在王阮的身边,轻声开口。

这个称呼……

王阮先是一愣,随后脸上浮起一丝笑容,顺势牵起少女的手,继续往前,道。

“阿步和阿广他们安置好了?”

“嗯。”

卫君孺点了点头。

天上有细雪飘落,零零星星的。

两人牵着手慢慢往前走,卫君孺道。

“前两日,长公主派人来说,婚事的东西都置办的差不多了,想让咱们选个日子。”

“阿步和阿广回来了,妾想着在偏厅开一个小学堂,带上义纵他们,全都过来,一起读书。”

“我前两日问了二妹,她这两年在宫中,跟着倚华认了一些字,到时候让她一起帮忙,把这个学堂办起来。”

“刚刚妾在旁听义纵说,他的武艺很不错,等他来了府里,就让阿青跟他一起练武。”

“我看阿青这些日子有些闷着不爱说话,倒是那些舞枪弄棒的事,他还喜欢……”

细微的雪花飘落,将两人的肩头濡湿,王阮听着少女碎碎念着这些琐事,心中却莫名觉得一阵安宁。

…………

作为新晋的关内侯,王阮的第一个年节,是要过得很隆重的。

简单的说,就是得进宫去陪皇帝。

现在的汉朝,还没有形成特别完善的制度,所以基本上来说,更加注重务实。

像是关内侯和列侯这种高级勋爵,有随时上朝的权力,但是,却并不强迫。

一般来说,只要朔望大朝,和一些有重大事务决定的朝会到场,就可以了。

其余时候,要来的话也可以,不来的话也没人追究。

但是,一般来说,正旦这一天的大朝会,还是要来的。

尤其是像王阮这种,新晋被赐封的侯爵,肯定是要进宫谢恩的。

其实程序也很简单,就是比普通的上朝要庄重一些,人多了些,然后皇帝要举行祭典,大伙跟着拜一拜,然后就是把祭典用的肉食分一分,彰显恩典,称为‘分胙’。

于是,顶着天空不断飘落的细雪,王阮在跟着一帮列侯和关内侯按部就班的,行了一番朝拜礼之后,也拿到了这么一块白水煮肉。

没错,就是白水煮的,什么东西都没有加,而且还是肥肉。

据来送胙肉的那些宦官说,这还是皇帝陛下特意给他留的,是宠信的象征。

然而,看着这白花花油腻腻的胙肉,王阮却属实没有什么胃口。

“你就是陛下新封的关内侯?”

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响了起来,王阮转身看去,却见一个身着列侯服饰的,挺着将军肚的大汉,正瞪着眼睛看着他。

“这位是……”

今天跟在王阮身边的,还是熟人东方朔。

“这是汝阴侯夏侯赐,和曲逆侯是好友,也喜欢喝酒,而且还爱打人。”

罕见的是,面对此人,东方朔也不着痕迹的挪了挪步子。

“问你话呢,为何不答?”

那大汉显然脾气不怎么好,眼瞧着王阮在这边窃窃私语,不耐烦的喊了一声,大步朝这边走来。

见状,王阮微微躬了躬身,道。

“在下王阮,见过汝阴侯。”

“哼,我还当你这个不知何处来的乡野之辈,以为得了一个关内侯,就把鼻孔朝到天上去了呢!”

夏侯赐明显来者不善,一张口,就是浓浓的敌对情绪。

见此状况,王阮眼神微眯,道。

“却不知汝阴侯找我,所为何事?”

这话虽然算不上不客气,但是,也着实没有什么恭敬可言。

于是,夏侯赐顿时脸色变得更加难看,道。

“之前殿上,是陈何不对,不该醉酒上奏,但是,今日我还是要说一句,他说得对,你区区一个乡野之辈,身无寸功,竟然敢恬不知耻的受封朝廷的关内侯,当真是让人耻笑。”

“曲逆侯?”

王阮挑了挑眉,心中大约明白了几分,略歪了歪头,他开口问道。

“如此说来,汝阴侯今日,是替曲逆侯来找我的?”

夏侯赐冷哼一声,道:“似你这般只靠花言巧语,蒙蔽陛下,才得上位之辈,焉能和我等这些贵戚相比?”

“陈何现在因为你而被禁足府中,还被陛下削去了食邑,你若是有些自知之明,就该主动登门,去向陈何认错,然后自请削去食邑,补偿曲逆侯!”

原来是来找场子的……

早这么说,我不就懂了!

感受到周围投来的各色目光,王阮认真的想了想。

然后,他抓起手边的胙肉,‘啪’的一下,就砸在了对方的脸上。

油腻腻的肥肉糊了夏侯赐一脸,霎时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一阵发愣。

作为本人的夏侯赐,更是满脸的不可置信。

“尔敢?”

短暂的愣怔之后,夏侯赐当场暴怒,朝着王阮就冲了过来,一旁的侍者拦都没拦住。

然而,王阮却也不惯着他。

迎着对方冲来的势头,他迅速往旁边撤了一步,伸脚一踢,正中在夏侯赐的脚踝处。

后者一个没当心,势头没有收住,顿时摔了个狗啃泥,头上的梁冠都摔掉了。

顺手抓起身旁东方朔的袖子,擦了擦手上的油,王阮慢悠悠的走上前,道。

“老虎不发威,你还真当我没有脾气。”

“先前朝会之上,曲逆侯当众破坏我的封侯仪典,我还没去找他算账,你倒是先找上门来了。”

“什么开国功臣,名门贵戚,一群酒囊饭袋,不过就是躺在先祖的功劳上,混吃等死的废物,真当自己是什么好玩意了,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