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夜袭

“是铁喰部的人打过来了。”

眼看着众杂役都被惊得离开屋舍，聚集在主殿处。

冯英奇才笃定道。

“铁喰部？”

冯英奇回望了一眼江澈，犹豫片刻，出声解释：“枯心宗背靠锈脊群山，外接大陈国三府两州之地，这么大的地盘，自然不可能只有圣宗一家势力。

铁喰部为一蒙昧原始部族，在锈脊群山中也算势大。”

“铁喰部势大，比枯心宗如何？”江澈追问。

“那就不知道了。”冯英奇被问住，有些着恼地摇头，“我也不过是曾见过一次铁喰部来袭罢了。”

此时，屋舍外头人声愈加鼎沸。

原先聚集在主殿的一部分杂役，开始往其他地方移动。

挨门逐户地敲门，呼朋引伴。

“一刻钟了，火势仍不见小！”

“总不至于烧到杂役堂的地界罢。”

“那可难说，风里能听到些呼号爆炸声，这可能不是失火，是血孽峰外打起来了。”人群中一个还算冷静的声音响起。

“庶务殿的师兄呢？”

“师兄要来早来了，当务之急，是得知道该走该留。”

“可有人愿意冒险去近处看看情况？”

山脚下杂役按各自的圈子分开围拢，商议得热闹。

若不是田长老讲法会一事横生枝节，如今江澈也有一个属于同期的圈子。

圈子的主心骨则该是那个率先生出气感的曲谷。

奇怪的是，屋舍中不仅是江澈安之若素，冯英奇虽面有焦虑之色，却也照旧稳稳当当地盘坐在床榻上。

既不打算出门访友，也没有其他杂役主动敲门寻来。

江澈只好奇地打量了几眼，神色便不由一肃。

因为时隔近月，耳畔金石嗡鸣之声终于再响。

【异族袭扰，煞冲血峰，杂役堂前祸福自择，静躁殊途】

随即墨箓晕染，三道不同签运依次呈列：

【中上签，遁离杂役堂，往山脚青冥河畔静修，得七品机缘一道，谨慎处理，可无后顾之忧，小吉】

【中下签，闭户凝神，枯坐静修，眼下无灾无劫，然隐患暗伏，小凶】

【下下签，趁夜潜行，趋近火光探查究竟，卷入祸乱，身陨道消，大凶！】

阅读签运，江澈目光闪烁。

下下签好理解。

不论铁喰部实力比之枯心宗如何，都不是他一个小小杂役能够相提并论的。

趁夜潜行，冒险靠近火光映照处探查情况，若是撞上一二凶徒，自然是十死无生的大凶之局。

不过，留守杂役堂，闭门枯坐，竟也是小凶的结局？

莫不是铁喰部的人当真能一路打杀到杂役堂来。

江澈凝视“眼下无灾无劫，然隐患暗伏”一句，胡思乱想了一阵，终究还是打算先往青冥河畔一行。

起身推门而出。

身后冯英奇出声：“不论铁喰部如何，那都是上面的师兄该考虑的事情。”

“修行不易，若为自己安危考虑，何不老实待在屋舍里，等一个结果。”

“冯兄此言大缪。”

江澈摸不准此刻冯英奇突然开口的用意，又急切出门，只随口应对：“我辈修行，与天争命，哪有一无所知，束手待毙的道理？”

说罢，也不等冯英奇回话，江澈便径直出门。

绕过喧扰的人群。

把火光抛在身后，埋头赶路。

枯心宗下属三峰之地，分别是天哭峰、悬尸峰和江澈所在的血孽峰。

据说各峰头之间传承、架构迥异。

几乎是三个独具特色的魔道宗门，只是在曾经一位宗门前辈的铁腕下，才抱起团，共同在锈脊群山外围扎下根来。

之后哪怕时过境迁，各峰间偶有龃龉，却从未有人提起过分家之事。

在不知内情的江澈眼里，这种诡异的团结，不失为一道奇观。

至于青冥河，则是发源自锈脊山脉中的一条大江。

流经蛇蜕峡后，分出的一条支流。

在血孽峰外围处打了一个转，又分成了两段，一段在血孽峰境内，常被峰中弟子取水以作炼器、生活之用。

另一段则向外，流经天哭峰，往更远处去。

约莫半个时辰，在江澈听来，火光燃烧处的隆隆声响几乎轻不可察的时候，青冥河畔终于是到了。

正值夜深，加上彼处正遭逢大变。

河畔空无一人。

趟过泥泞，江澈在一处大青石上盘膝端坐，身下就是汩汩流淌的水声。

半阖着眼，就这么静修起来。

置身山林之间，与清风明月流水相伴。

哪怕远处仍能依稀分辨出火光烛天，江澈却从中寻得了一种难得的悠然心境，修炼的效果居然远胜往昔。

不知过了多久，一片冥冥之中。

骤然闯入了一道被扰动的水流声，分外杂乱。

江澈猛地睁眼，低头望去。

一具裹玄色袍襟的浮尸，正从青冥河上流飘落下来，在水中起起伏伏，眼见着就要越过江澈所在的位置，继续往血孽峰境内飘去。

“莫非这就是签运中所言七品机缘？”

江澈不敢耽搁，运转雷音洗髓经，提起腹中一缕胎息之气。

几个起落，跨过数丈距离，拦截在浮尸路径的前方，一把将其捞起。

稍作探查，浮尸死去的时间并不太久。

顺着飘来的方向，江澈往青冥河上游眺望，延伸之处正是早些时候血孽峰外，靠近锈脊群山，传来火光的方向。

“尸体上裹着的袍子和往常所见庶务殿师兄所穿衣袍气质相似，却又有些不同。”

江澈心中大致拼凑出了尸体的来历。

其人应该是枯心宗其他峰头上，或者是血孽峰庶务殿之外的师兄。

这位师兄在今晚铁喰部闹出的这场动乱中，不幸亡故。

或许由于那头正打得焦灼，也无人注意到，陨落的尸身跌落在了青冥河中，就这么顺流而下，一路飘到了江澈面前。

“谨慎处理，可无后顾之忧。”

江澈回忆签运，沉静心神，取出往日炮制药材时佩戴的兽皮手套，小心在尸身上翻找起来。

浮尸飘荡一路，水流湍急，好些随身之物应该都遗失在了河道之中。

但还是有两样东西被江澈翻找了出来。

一个赤红色的，略比拇指大了一圈的小珠子。

和几块稍显浑浊的白色晶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