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献宝

天启六年,二月二十五日,苏州城。

踏着黄昏的最后一缕霞光,陈子龙和夏允彝的两辆马车进入府城。

陈子龙只感觉这个苏州和原主印象中的和自己想象的都不太一样。

还未到戌时,街上就已经没有什么行人,家家闭户,人人自危,偶尔的几家小商贩的摊前都围着吏员索要财物和额外的税收。

苏州虎丘的“普惠祠”供奉着魏忠贤“九千岁”的响亮名号,这是应天巡抚毛一鹭得意的政绩工程。

阉党之祸已经渗透到这个帝国的各个角落。

陈子龙和夏允彝来不及细想,两辆马车直奔应社会馆。

应社门外,杨廷枢向两人拱手迎接。

“懋中兄,彝仲兄,事急从权,有失远迎。”

“其他人都在,快快进来商议一个章程。”

三人径直向会客厅走去,大厅内已经坐满了人。

突然,一声悲愤的声音在厅堂中央爆发出来,压过了所有的讨论。

“阉党为祸啊!”

张溥作为此次救援周顺昌的领头人,义愤填膺地说道。

“前六君子已经被死于诏狱,后六君子亦惨遭毒手。现在他们仍不罢休,竟然还要罗织罪名,派了其爪牙文之炳来抓周顺昌公,非是要把朝廷变成众恶盈朝才肯甘心?何其狠毒?其心可诛!”

“奸佞当道,报国无门啊……”

张溥的话很有感染力,很快引起了众士子的共鸣。

“这次大家聚在一起,就是商议一个章程。”

“家祖父与巡抚大人有旧,我与徐汧已经递上门贴,两日后拜访。”杨廷枢说道。

众人之中就属他的家世最为显赫,祖父杨成曾经担任南京兵部尚书,与南方诸多官员有旧。

“我等不日进京,与阉逆殿前对峙,定还此案一个朗朗乾坤。”

“我来疏通上下,你们便宜行事。”徐汧颇有家资,决定用银子救援周顺昌。

陈子龙和夏允彝负责联络百姓,在事态激化之时利用民愤钳制文之炳。

众士子各司其职,陆续散去。

其实无论是众正盈朝,亦或是众恶盈朝都没有那么重要,但周顺昌这个吏部郎中的位置对东林党而言是不能丢的。

这个道理刚穿越过来的陈子龙知道,附和张溥的众士子也知道,张溥杨廷枢自己也知道。

自上到下,一场东林党为首的针对阉党的政治风暴正在酝酿。

傍晚时分,苏州城北,陈家别院。

“阿龙,告诉我人皮面具的媒介!”陈子龙在书房心中默问。

为了顺利地完成第一个龙气任务,让自己在大明朝更快的上进,他决定做一些准备。

阿龙解释道,“将人皮面具贴在所变化对象的任意肌肤上十息,才算获取媒介。”

陈子龙略作思考,下定了决心,“我要换一个人皮面具和五千两白银。”

“叮!宿主消耗3点紫气,换取人皮面具一张,一百两面额的银票五十张,剩余紫气:0点。”

随着阿龙的声音,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和一大叠银票出现在陈子龙手上,他的思路逐渐清晰。

苏州民乱案的结症不在于周顺昌和颜佩韦等人犯下了多大的罪行,而是动辄数万人的暴乱本就需要足够分量的替罪羊出来顶罪。

想要改变六人惨死的结局,就必须从此处做文章。

在京城那位天子眼里,比暴乱更可怕的是什么呢?

陈子龙连夜差人向暂住在苏州官衙的东厂旗官文之炳投出了拜帖。

……

翌日,文之炳暂时没有回复,在等待的日子里,陈子龙又投了一份拜帖,跟着拜帖送出去的还有五张一百两的银票。

他派颜佩韦去联系原来贩私盐时的关系,不计代价地买来四件软甲和四把朴刀。

又一日,苏州城南,陈记铜镜作坊内,掌柜杨念如紧张地看着正在拉着风箱的少东家陈子龙。

他以少东家的身份巡视了一遍陈家在苏州的产业铜镜作坊,并且对铜镜的效果很不满意,决定亲自下场。

而且大明官场上进的哪一步不需要钱,总不能天天消耗紫气从系统兑换。

虽然是他是一个文科生,但得益于九年义务教育的卓越成果和前天晚上刷到的穿越发明大全,陈子龙基本记得制作玻璃的原材料。

于是这位爷一大早就叫几个伙计从大老远拉来一车的沙子,草木灰和石灰石,各舀了一大勺放进了铸造铜镜的窑里。

窑内的火势随着风箱的拉动愈发升腾。

杨念如对陈子龙当年舍身相救感恩戴德,已经兢兢业业经营陈记作坊两年,生意还算不错,苏州有小一半人家都是用他们造出来的铜镜,可从未听闻如此古怪的材料能铸造出镜子的道理。

他自知劝不动颇有主见的少东家,于是便放手让他瞎胡闹了。

“少东家,您……”

杨念如正想宽慰一番陈子龙,却见到一股赤红色的液体从出铜口流出,他瞬间瞪大了双眼。

“刺啦!”

陈子龙用铜镜模具用力一压,等待自然冷却后,一面晶莹剔透的玻璃镜子赫然呈现于众人眼前。

虽然有许多瑕疵,但其透明度和清晰度已经远远超过了铜镜。

他挥了挥手,示意早已惊呆的杨念如和几个亲信伙计靠上前来。

“就按照这种工序,先做个一百面,对外就称此宝物为水晶镜,一面卖五十两银子。”

“对了!”陈子龙补充道,“店铺招牌也换个名,就叫陈记水晶坊。”

……

一时间,陈记水晶镜名声大噪,第一批上架的一百面镜子被江南的达官贵人抢购一空,陈子龙赚了个盆满钵满。

应天巡抚府内,文之炳一手把玩着刚刚巧取豪夺到手的水晶镜,一手捏着陈子龙的拜帖。

“陈子龙?倒是有些淫思巧计,东林党的?”

文之炳捏着尖细的嗓音向毛一鹭询问。

毛一鹭知无不言,“文公公,此人在江南士林颇有影响力,此次周顺昌案子迟迟定不下来,他便是主谋之一。”

文之炳不知可否地点了点头,他之所以迟迟不抓捕周顺昌,并不是因为大发慈悲做起了对周顺昌的临终关怀,而是他惊讶地发现在苏州这个地界,周顺昌的人缘好到出奇。

百姓和士人居然自愿捐献银两财物替周郎中开脱,才来了短短几天,文之炳就捞到了原先苦哈哈一年都没有的丰厚油水。

早几天晚几天周顺昌都得死,不差这一时半会,这陈子龙指不定又是一个来送钱的。

文之炳正暗自窃喜,决定收完陈子龙的贿赂就抓捕周顺昌,命令下人召陈子龙进来。

早就在门前等候的陈子龙和陈所大步流星地走进巡抚衙门,在差役的引导下来到了堂屋

文之炳贪财而怕死,陈子龙故意送他银票,又制作玻璃镜子展现财力,就是为了这一刻钓鱼上钩。

“特来为巡抚,公公献宝!”

陈子龙扫了一眼两边护卫的缇骑,命陈所将两面水晶镜呈上。

“陈懋中,你所制镜子我们已经看过,淫思巧计而已。你既中秀才,便应该把心思用于攻读圣贤之书才是。”

“是!谨遵巡抚大人教诲,只是偶得宝物,欲进献于两位大人。”

陈子龙又挥了挥手,陈所将遮挡的幕布揭开,红色的大玻璃球在阳光的折射下散发耀眼的光芒。

文之炳和毛一鹭均露出了贪婪的目光,思考着怎样将这个宝物据为己有,当即不再理会陈子龙,爱不释手地轮流把玩起来。

成败在此一举!、

陈子龙尽力调整着呼吸,将手背过身后,掩盖过微微颤抖的手指。

他早已提前将人皮面具塞入红色玻璃球的木托中充当软座,只要这两人触摸时间超过十息,就能获得他们的媒介。

“您已获得文之炳,毛一鹭的媒介。”

随着阿龙的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陈子龙在心中长舒了一口气,说出了早已准备好的台词。

“这枚红色的夜明珠虽好却有瑕疵,学生近日寻到另外两颗佳品,愿将其进献给两位大人。”

话音说罢,陈子龙从怀中掏出两枚更加精美的大玻璃珠子,自然地从两眼放光的两人手中取回了夹带有人皮面具的红色大玻璃珠子。

“小记于十四日开炉铸造第二批水晶镜,望两位大人能抽空莅临。”陈子龙趁热打铁地说道,“小记愿意以五十面水晶镜相赠。”

文之炳和毛一鹭对视一眼,文之炳突然大声疾斥:“大胆陈子龙,竟敢公然行贿朝廷命官,你可知罪!”

周围的缇骑均向前一步,近逼陈子龙陈所二人。

眼看陈所就要暴起,被陈子龙以眼神制止。

两个人旋即伏地,陈子龙朗声道:“学生不敢,进献宝物于二位大人,唯愿在魏公手下谋个差事。”

文之炳一愣,挥了挥手驱散上前的缇骑,扶起陈子龙,老脸笑成了一朵菊花。

“懋中莫虑,适才相戏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