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去了多久,盖兴终于从昏迷中缓缓苏醒。刚一睁眼,他便感觉浑身上下像是被千万把小刀同时割着,每一寸肌肤都传来钻心的疼痛。
他奋力撑开赤蛇那压得自己几乎喘不过气的肉壁,艰难地从赤蛇的开口处爬了出去。眼前的景象让他有些恍惚,只见粗壮如蟒的藤蔓四处蔓延,巨大扁平盘状的植物里蓄满了水,氤氲的雾气中泛着诡异的蓝光。他知道,自己已经随着赤蛇的尸体坠落到深界四层了。
盖兴靠着赤蛇的尸体缓缓坐下,心中涌起一股劫后余生的庆幸。回想起先前与赤蛇的那场大战,每一个瞬间都险象环生。若不是最后关头张若灵的那句话,恐怕此刻他早已被赤蛇消化得一干二净。想到这里,盖兴紧紧握住拳头,用力砸在身后的赤蛇身上,寻找妻子的决心在他心中愈发坚定。
“唉——”盖兴深深地叹了口气,不管之后的路要怎么走,眼下当务之急是好好休整一番,再找点东西吃。
他挣扎着站起身,正准备离开去寻找食物,却惊恐地发现自己全身赤裸。他慌张地环顾四周,确认没有其他生物后,又急忙钻回赤蛇体内。不一会儿,盖兴握着多节矛从赤蛇体内出来,庆幸地自言自语道:“还好,其他符纸和工具都没了,不过这多节矛没被这怪物的胃液腐蚀掉,不然接下来可真的没法继续下去了。”
他把赤蛇头上的两条触须割下来,处理成薄布状后缠在身上,遮挡住关键部位。之后,他不禁感叹道:“没想到这东西韧性这么好,用来当遮体的布料,真是有点浪费了。”
解决了衣服的问题,盖兴又将目光投向眼前这巨大的赤蛇尸体,心想:这不就是现成的食物来源吗?于是,他立刻动手从赤蛇身上切割出巴掌大小的肉块。虽然现在没办法生火熏制这些肉,但切成这样的大小,穿在一起携带会更方便。
就这样简单休整片刻后,盖兴挑着穿好的肉,继续朝着深界五层进发。在路上,盖兴推测自己在赤蛇的尸体里最多只昏迷了两天,因为再久的话,他醒来时肯定会口渴难耐,甚至还会出现轻微的眩晕感。
“昏迷两天,在深界三层跑了五天,深界二层待了三天,深界一层花了一天,再加上在奥斯的六天,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十七天了。”盖兴一边跳到下方的盘状植物上,一边喃喃自语,“按照这样算,三十天的期限就只剩十三天了。看来得加快速度,可不能再出现昏迷这种情况了。”
“吼——”远处突然传来怪物的怒吼声,打断了盖兴的思绪。他瞬间警惕起来,将多节矛紧紧握在手中,小心翼翼地向四周张望。紧接着,接二连三的吼叫声不断传来,似乎在向他宣告,有人正在和怪物激烈战斗。盖兴稍加思索后,决定过去一探究竟。
几分钟后,盖兴趴在地上,紧盯着不远处巨大平台上的战斗场景。只见一头浑身长满白色长毛、模样像豪猪的巨大怪物,正与一个四肢全是金属的男孩对峙着。虽然他从未真正见过莉可和雷古,但根据吉鲁欧之前的描述,盖兴判断这个男孩就是雷古,而那只怪物应该是穿弹兽。
穿弹兽突然将身上的白毛竖起,如同尖锐的刺一般,朝着雷古狠狠戳去。雷古反应迅速,立刻向旁边一闪,同时他的机械手臂快速伸展,在昏暗的光线中,金属质地的手臂泛着冰冷的光泽。
几个回合下来,双方又陷入了对峙状态。随后,雷古突然朝上看去,这个看似放弃抵抗的动作,却让穿弹兽像受到刺激的猫一样,全身毛发炸起。接着,雷古又莫名其妙地向右侧跳去,右手直接抓住了穿弹兽的脸,而从雷古的表情来看,他自己似乎也没想到会抓住。
被雷古抓住脸的穿弹兽顿时发狂,左右疯狂甩动身体,将雷古重重地砸在平台上,但雷古依旧紧紧攥着右手,没有松开。
穿弹兽再次将雷古甩到平台上后,不顾一切地调动全身尖刺,狠狠地戳向雷古的腹部,试图一举干掉雷古。
盖兴原以为这下雷古凶多吉少,他握紧多节矛,正准备冲上前去救援。可令他惊讶的是,穿弹兽的尖刺戳在雷古身上,并没有造成太大的伤害。相反,雷古将左手的机械手臂发射出去,把穿弹兽紧紧捆了起来。
雷古大吼一声,右手处开始闪烁出奇异的光芒,紧接着,手臂中发射出一道耀眼的能量束,直直地射向穿弹兽。可是穿弹兽在最后关头抛弃了全身绝大多数的尖刺,惊险地躲了过去。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一时间烟雾弥漫,什么都看不清。待烟雾渐渐散去,雷古起身寻找穿弹兽,却发现它早已不见踪影。
盖兴被雷古那超乎想象的强大火力惊得呆若木鸡,以至于都没注意到雷古走到平台上的一位老人面前,和老人交流了几句。直到发现雷古准备离开,盖兴才回过神来,悄悄地跟了上去。
即便如此,盖兴还是忍不住频频回头看向雷古发射能量束的方向。只见能量束经过的地方,不管原先有什么东西,此刻都像是被高温融化了一般,流淌着红色的液态物质,场面十分诡异。
走着走着,盖兴注意到雷古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类人生物。这个生物长着长长的兔耳朵,齐腰的白发蓬松柔软,被一顶奇怪的帽子固定在背后。雷古和他/她停下脚步开始交流,由于距离太远,盖兴根本听不到两人在说什么。
盖兴见状,不再隐藏自己。他把多节矛背在身后,双手举过头顶,慢慢地朝着两人走去,同时用对方能听到的声音喊道:“你是雷古吗?吉鲁欧拜托我,如果在阿比斯遇见你和莉可,给你们带句话。”见识到雷古的强大实力之后,盖兴不好意思再提吉鲁欧是想让自己帮助他们,所以换了种说法。
突然听到盖兴的声音,雷古和另一个“人”瞬间警觉起来。雷古抬起右臂对准盖兴,疑惑地质问盖兴。盖兴无奈之下,只得把自己出发前那晚去找吉鲁欧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然后有些无奈地指着雷古的手臂说:“看来吉鲁欧并不知道你有这么厉害,要不然他也不会拜托我尽量帮助你和莉可了。”
雷古听完盖兴的解释,警惕的神情稍稍放松了一些,但依然没有完全放下戒心。可就在他还想继续询问的时候,突然眼前一黑,只来得及说要睡两个小时,就直接晕倒在地。盖兴心里明白,仅凭自己这一番话,确实无法让他们彻底消除顾虑。所以看到雷古晕倒,他选择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那只“兔子”蹲在地上摇晃雷古的身体。在这个过程中,“兔子”时不时地抬头看一眼盖兴。
可能是确认了盖兴没有敌意,“兔子”对盖兴说:“麻烦帮咱把他搬去咱的秘密基地吧。”这时,盖兴才确定眼前的“兔子”是个女性。
盖兴没有多想,依旧保持着双手举过头顶的姿势,慢慢走到雷古身边,微笑着低头对她说:“麻烦你帮我把背上的武器取下来吧,这样背他会更方便。”
把武器交给对方保管后,盖兴觉得她应该不会再有太大的敌意了,于是弯腰将雷古背在背上,点头示意“兔子”带路。“兔子”轻轻应了一声,便领着盖兴朝她的秘密基地走去。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十来分钟后,盖兴终于背着雷古来到了“兔子”的秘密基地。眼前是一片绿茵茵的景象,几棵巨大的树木中间,坐落着几个连在一起的球形房子。
盖兴把雷古交给“兔子”带进房间后,并没有跟着进去,而是在周围闲逛起来。不知不觉间,他来到了一处无边无际的花田边。盖兴记得,奥斯的人们把这种花称作“不屈之花”,因为这种花在奥斯和阿比斯都能生长,而且生命力极其顽强。
盖兴愣神片刻,缓缓走到花田中,仰面躺了下来。他感受着清淡的花香,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画面。画面里,他抱着欢笑的儿子,满脸幸福地看着不远处张开双臂、头上插着一朵不屈之花翩翩起舞的妻子。
盖兴猛地从地上坐起来,伸手想要抓住那美好的画面,可最终只是徒劳。他呆呆地望着眼前的花田,内心久久无法平静。他觉得刚刚那一幕并非幻觉,也不是自己的臆想,而是真实会发生的事情。
“也许只是现在还没发生。”盖兴突然笑了,或许就像上次任务中遇见张若灵和盖温书一样,这是发生在未来的场景。这意味着,在未来的某一天,他一定能和妻子团聚。想到这里,盖兴一扫之前的阴霾,重新躺了下来,闭上眼睛,安心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