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铁叔的眼中重新燃起了炉火般的希望,这让陈锋备受鼓舞。风箱的成功修复证明了他的知识在这个时代拥有着巨大的价值,也让他和这位经验丰富的老匠人之间建立起了初步的信任。
“好!那我们接下来,就让这炉火,重新烧起来!”陈锋的话音刚落,老铁叔便迫不及待地想要开始修复那座半塌的炉子。
然而,陈锋却按住了他。“老铁叔,别急。”他环顾着这四面漏风、昏暗破败的铁匠铺,又想了想老铁叔那间同样简陋的小屋,以及还在那里等着、身体虚弱的石头,语气变得郑重起来,“炉子肯定要修,铁也肯定要打。但是,在这之前,我们得先找一个安稳的地方。”
老铁叔的兴奋劲儿稍微冷却了一些,他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是啊,就算修好了炉子,又能怎样呢?打出来的东西放哪?人住在哪?晚上睡觉都得睁着一只眼,提防着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危险。这破铁匠铺根本不是长久之计。
“那……你的意思是?”老铁叔看向陈锋。
“我们需要一个基地。”陈锋缓缓说道,眼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一个能让我们安全地生活、工作,并以此为基础,慢慢发展的地方。
一个能遮风挡雨、能储存我们辛苦得来的食物和物资、还能抵御野兽和歹人的地方。”他顿了顿,补充道,“最好是石头建造的,比较坚固,地势也要相对有利,易守难攻。”
他看向老铁叔:“您老在这太行山里生活了一辈子,对这附近熟,知道哪里有类似……废弃的山神庙、或者以前留下来的小堡寨之类的地方吗?”
原主的记忆模糊不清,只能寄希望于这位“土著”了。
老铁叔闻言,果然陷入了沉思。他捋着花白的胡须,浑浊的眼睛望向远山,似乎在努力搜索着久远的记忆。山里的沟沟坎坎他都走过,哪里有水源,哪里有野兽,哪里有能避难的所在,他心里大致有数。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不太确定地开口:“庙……好像是有一座。往东边那条山沟再往里走大概七八里路,半山腰上,有座破山神庙。好多年前就没人去了,听说是闹过兵灾还是匪灾,里面的和尚都跑光了,庙也毁得差不多了。不过……那庙是石头垒的,墙基应该还在。地势也还行,靠着山壁,前面有条小路,不算太偏,但也不容易被发现。”
他又想了想:“堡寨……好像更远的地方,靠近以前的官道附近,倒是有个废弃的烽火台,也是石头垒的,很高,视野好。不过离这里太远了,而且靠近官道,不太平。”
陈锋立刻做出了判断:“就去那座山神庙看看!七八里路,不算太远,石头应该能坚持。石头垒的就好,比土坯房结实多了。靠着山壁,也算有个屏障。”
计议已定,三人不敢耽搁。陈锋先回到老铁叔的小屋,将还在休息的石头叫醒,把情况简单说明。石头虽然虚弱,但听说要去一个更安稳的地方,眼中也露出了期盼。陈锋将那难吃的块茎分了,三人就着之前烧的温水,算是吃了“早饭”。
随后,他们简单收拾了一下。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除了陈锋找到的那片陶罐残片、打火用的石头和铁片、以及老铁叔珍藏的一把还能用的缺口砍柴刀之外,几乎一无所有。
老铁叔带路,陈锋搀扶着石头,三人离开了这片带给他们痛苦和绝望,却也让他们相遇并燃起一丝希望的黑石峪矿区,朝着东边那条山沟走去。
山路崎岖难行,尤其是对于刚刚恢复一点、又饿着肚子的陈锋和石头来说。老铁叔虽然年迈,但常年在山里行走,脚力反而比他们俩要好一些。他拄着一根木棍,在前面引路,不时回头看看气喘吁吁的两人。
石头走得尤其艰难,小脸煞白,呼吸急促。陈锋几乎是用半背半扶的方式支撑着他。有好几次,石头都差点摔倒,陈锋都咬牙将他拉住。
“石头,再坚持一下,就快到了。”陈锋不断地鼓励着他,也鼓励着自己。
“嗯……”石头懂事地点点头,咬着牙,努力跟上步伐。
翻过一道山梁,又沿着一条被杂草和灌木几乎掩盖的小径向下走了许久,前方豁然开朗。只见在一片相对平缓的山坡上,背靠着陡峭的岩壁,一片残破的建筑群出现在眼前。
那应该就是老铁叔说的山神庙了。
远远望去,庙宇的规模似乎不算小,依稀能分辨出前殿、后殿和两侧厢房的轮廓。主体建筑确实是用青灰色的山石垒砌而成,显得颇为坚固。但走近了看,才发现其破败的程度远超想象。
院墙塌了大半,只剩下半人高的残垣断壁,上面爬满了枯黄的藤蔓。山门早已不知所踪,只留下两个孤零零的石质门墩。院子里杂草丛生,几乎能没过膝盖,散落着断裂的石碑、破碎的瓦片和不知名的垃圾。
前殿的屋顶已经完全坍塌,只剩下几根焦黑的、摇摇欲坠的木梁,诉说着这里可能经历过火灾。后殿稍微好一些,屋顶虽然也破了几个大洞,但主体结构似乎还在。两侧的厢房更是破败不堪,有的只剩下几面墙壁。
整座庙宇弥漫着一股荒凉、阴森的气息,仿佛已经被世界遗忘了数十年。
“就是这里了。”老铁叔喘了口气,指着那片废墟说道,“唉,比我上次路过的时候,好像更破了。”
陈锋没有说话,他的目光快速地扫视着整个环境。
地理位置确实不错。背靠峭壁,无法从后方攻击。前方地势相对开阔,但只有一条小路可以抵达,易于防守。附近似乎有树林(虽然也有些稀疏),可以提供木材。至于水源……他暂时没看到,但山涧既然在这条山沟里,下游或者上游总能找到。
关键是建筑本身。虽然破败,但石质结构的主体还在,这比土坯房强太多了!只要稍加修缮,就能提供一个远比矿洞或破棚子安全、舒适的住所。
“走,我们进去看看。”陈锋精神一振,扶着石头,率先向院内走去。
院子里杂草太深,行走困难。陈锋用砍柴刀在前面开路,老铁叔和石头跟在后面。他们小心翼翼地避开脚下的碎石和瓦砾。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尘土和腐朽木头的味道。偶尔能看到墙角有蛇鼠爬过的痕迹,甚至还有一些动物的粪便。
“看来这里已经成了野兽的窝了。”陈锋皱了皱眉。
他们先查看了前殿的废墟,除了几根烧焦的木头和一地瓦砾,几乎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东西。然后,他们来到后殿。
后殿的门窗早已朽烂脱落,但石墙主体还算完整。屋顶虽然破了几个大洞,漏着天光,但大部分瓦片还在。殿内空空荡荡,原本供奉的山神塑像早已不知所踪,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石台。地上积满了厚厚的灰尘,还有不少鸟粪和动物粪便。角落里结满了蜘蛛网。
陈锋抬头看了看屋顶的木梁,大部分还算结实,只有靠近破洞的地方有些腐朽。墙壁也很坚固,只是有些地方的石缝需要修补。
“这里可以作为我们临时的落脚点。”陈锋指着后殿说道,“比外面那些棚子强多了。我们先把这里打扫一下,然后想办法把屋顶和墙壁的破洞堵上。”
他又走到两侧的厢房查看。厢房的损坏程度比后殿严重得多,但其中有两间还保留着部分屋顶和墙壁。
“这两间可以用来堆放柴火、工具,或者以后作为仓库和作坊。”陈锋规划着。
选定了落脚点,三人立刻开始动手清理。这是一项极其肮脏和累人的工作。他们用找到的破木板和树枝当作扫帚,将殿内厚厚的灰尘、杂草、鸟粪、动物粪便等垃圾清理出去。石头虽然虚弱,也坚持帮忙干些力所能及的活。
清理工作持续了很久,直到傍晚时分,才勉强将后殿打扫出一个相对干净的角落。三人都累得够呛,又饿又渴。
“得去找水,还得找吃的,找柴火。”陈锋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知道他们面临的挑战才刚刚开始。
老铁叔对附近稍微熟悉一些,他指着山坡下方说:“沿着这条沟往下游走一里多地,应该能找到那条山涧。现在天冷水少,但应该不至于完全断流。”
于是,陈锋让石头和老铁叔留在破庙里休息,并嘱咐他们注意安全,自己则拿着那片陶罐残片和砍柴刀,独自一人去寻找水源和柴火。
寻找水源的过程还算顺利,他在下游不远处找到了那条山涧。果然如老铁叔所说,水流变得很小,大部分河床都裸露出来,但在一些低洼处,还是汇聚了清澈的流水。陈锋用陶片舀满了水,又在附近砍了一些相对干燥的枯枝,捆扎起来,艰难地带回了破庙。
有了水,有了柴火,他们再次生起了火堆。跳动的火焰在空旷破败的大殿里,带来了一丝光明和暖意。
但是,食物的问题依旧没有解决。他们今天几乎没有进食,饥饿感如同潮水般不断袭来。
“明天……明天我再去附近找找看,能不能挖到点什么。”陈锋看着火堆,疲惫地说道。他知道不能指望运气,但目前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老铁叔默默地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用油布包着的硬块,递给陈锋和石头:“这是……我藏起来的最后一点炒面……你们分着吃吧。”那炒面硬得像石头,还带着一股哈喇味,显然放了很久。
陈锋看着那小块炒面,又看了看老铁叔和石头,没有接:“您老留着吃吧,我们年轻,还能扛。”
石头也摇了摇头。
老铁叔叹了口气,不由分说地将炒面掰成三小块,硬塞给两人:“都什么时候了,还客气啥!吃了才有力气!不吃,都得死在这!”
陈锋和石头拗不过,只好接过。那炒面虽然难以下咽,但在极度饥饿的状态下,却如同山珍海味。三人分食了那最后一点食物,总算感觉胃里有了点东西。
夜晚再次降临。破庙里虽然比外面暖和一些,但依旧寒冷。风从屋顶和墙壁的破洞里呼呼地灌进来,火堆的光芒摇曳不定。三人挤在火堆旁,裹紧身上单薄的衣物,互相取暖。
远处,不时传来几声悠长的狼嚎,更添了几分凄厉和危险。
陈锋看着身边依偎着睡着的石头和老铁叔,毫无睡意。
这个破庙虽然比之前的矿洞或棚子强,但依旧简陋,而且……似乎并不安全。他们生火、清理的动静,会不会引来不速之客?比如,山里的野兽?或者更可怕的……同样饥饿的流民、溃兵、甚至土匪?
他握紧了身边的砍柴刀和那块打火的石头。他知道,他们在这里的栖身,恐怕并不会安稳。新的危险,或许正在黑暗中悄然逼近。
他必须尽快利用这里的条件,利用老铁叔的手艺和自己的知识,制造出能保护他们的工具和武器。同时,也要尽快修复这个破庙,加固防御。
时间,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