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里几个粗汉还在围着桌子喝酒,笑骂声此起彼伏。他皱了皱眉,快步走到柜台前,胖女人正拿块脏布慢悠悠地擦着杯子,见他过来,抬眼看了眼,语气懒散:“还有什么事吗?”
“老板娘我想问下附近哪有卖伤药的铺子?还有武器铺在哪儿?”雷恩手指轻敲柜台,有一种很是迫切的感觉。莱特肩膀上的伤虽不致命,但拖久了怕生变故,他的猎弓也在峡谷激战中弦断裂痕,急需换一把趁手的,不然在前往魔法公会的途中指不定会遭遇什么变故。
胖女人停下手里的活,慢吞吞说:“伤药啊,往西走两条街,有个‘草籽铺’,老头子卖的药还行,就是贵了点。武器铺往北走,过了那条卖鱼的臭巷子,街口有家打铁的铺子,东西挺多的,价钱看你会不会砍。”她顿了顿,嘴角一撇,“不过你这模样,别让人家当肥羊宰了。”
雷恩点点头,没多废话,转身出了旅店。门外夜色渐浓,他按胖女人说的路线,先朝西走去。街道比白天安静了些,行人稀疏,店铺大多挂起了木板,只剩几家酒肆和销金窟还亮着灯,传出丝竹声和娇笑声。
雷恩快步穿过两条街,果然看到一家小铺子,门面窄得像个夹缝,木门半掩,门上写着“草籽铺”三个字。门口摆着个破木桶,里面泡着几捆干草药,散发出淡淡的苦涩味。
他推门进去,屋里光线昏暗,一股浓烈的草药气息扑鼻而来。柜台后坐着个瘦得像竹竿的老头,头发花白,满脸褶子,眯着眼拿根木棍拨弄火盆里的炭火。见雷恩进来,声音沙哑地说:“这位客官要买什么?”
“治外伤的药。”雷恩走到柜前,目光扫过柜台上散落的草药和几瓶颜色怪异的液体。
老头慢悠悠起身,从柜台下掏出一小罐青色的药膏,罐子拇指大小,表面刻着几道粗糙的花纹。他放在柜台上推给了雷恩:“这玩意儿,敷伤口止血生肌,见效很快,一银月一瓶。”雷恩接过罐子,拔开木塞,一股刺鼻的草腥味钻进鼻腔,确认没问题后,从破布包里掏出一枚银月放在了柜台。老头接过钱:“年轻人就是好,出手干脆。”
雷恩收好药膏,离开草籽铺,就径直朝北走去。夜风吹过,街上的人更少了,只剩几个醉汉歪歪斜斜地靠着墙角。他穿过一条窄巷,空气中弥漫着鱼腥味,地上散落着鱼鳞和烂菜叶,显然是胖女人说的“卖鱼的臭巷子”。不过此时也早已收摊。他屏住呼吸,快步走过,拐过街角,前方果然出现一家打铁的铺子。
铺子门半开,门口摆着个铁架,上面挂着几把锈迹斑斑的短剑和一柄破斧。里面传来叮叮当当的敲打声,火光从缝隙透出,驱散着夜色的寒气。雷恩推门进去,热浪扑面,屋里摆着两座火炉,炉火烧得正旺,一个满脸煤灰的壮汉正挥锤砸着一块烧红的铁坯,火星四溅。
“嘿,兄弟,进来瞧瞧?”壮汉停下动作,抬头看向雷恩,嗓音粗得像砂砾。他擦了把汗,煤灰糊得满脸,只剩一双眼睛亮得吓人。看见他的样子雷恩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老板扔下锤子,大步走过来,热情地拍了拍手,“来得正好!我这儿刚打了几把好货,要不要看看?”
“我准备买一把趁手的弓。”雷恩走到柜台前,目光扫过墙上的武器。长剑、短矛、匕首挂了一排,角落里还有几把猎弓,弓身用硬木制成,弦绷得紧实,有的还嵌着铁片加固。
壮汉眼睛一亮,兴冲冲道:“买弓啊?好眼光!我这儿有几把顶好的,你看看!”他走到弓架前,拿起一把深棕色的猎弓递给雷恩,“这把是榆木做的,涂了蜡,轻便又结实,弦是牛筋混麻绳拧的,拉起来稳得很,八银月,绝对值!”他顿了顿,又抓起一把稍短的弓,弓身嵌着铁片,“这把黑松木的,硬度高,不容易损坏,十银月,要不要试试?”他热情地比划着,又指了指墙上一把长矛,“对了,这矛也不错,我刚打出来的,十二银月,兄弟你要不要一块儿瞧瞧?”
雷恩接过那把榆木猎弓,入手沉甸甸的,表面光滑中带韧,弓弦绷得紧实,拉一下能听见轻微的嗡鸣。他试着拉了拉,力道适中,适合他现在的臂力,比之前那把破弓强了不少。雷恩点点头满意地说:“就这把,八银月是吧?”
壮汉哈哈一笑,拍了拍胸口:“行!眼光不错,这弓配你正合适!”他靠在柜台上,笑得一脸豪爽,“还有啥需要的吗?匕首、箭矢,我这儿都齐全,保证不坑你!”
雷恩摇摇头:“就这把弓,再配个箭袋。”他不想多买,钱得省着点用。壮汉点头,转身从柜台后拿出一个箭袋,里面装了二十支羽箭,递给雷恩:“箭袋算送你的,交个朋友!”
正要付钱,雷恩忽觉腰间一轻,低头一看,破布包的系绳松了半截。他心头一紧,手迅速探向口袋,果然,钱袋已不翼而飞。他猛地转身,目光扫向门口,刚好瞥见一个瘦小的身影一闪而过,钻进巷子。他皱眉,低骂一声“该死”,扔下猎弓追了出去。
雷恩冲出铺子,耳边风声呼啸,隐约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透过昏暗的光线他眯眼一看,前方一个矮小的身影正贴着墙根跑,手里攥着个熟悉的布袋,正是他的钱袋。那是个小女孩,看模样不过十二岁,跑得飞快,像只受惊的兔子。
“站住!”雷恩低吼一声,脚下加速,靴底踩得碎石乱响。那女孩回头瞥了他一眼,吓得一哆嗦,跑得更快了。
她穿着一件破得露出棉絮的灰布衫,裤子短了一截,露出瘦得像竹竿的小腿,脚上套着双破草鞋,鞋底磨得只剩薄薄一层。头发乱糟糟的,像一团干草,沾满了泥污,遮住了半张脸,可那张脸虽脏,却隐约透着股清秀。她的眼睛大而明亮,像夜里的星星,带着几分惊慌和倔强,鼻梁挺直,嘴唇干裂得起了皮,脸上还挂着几道灰黑的泥痕,像被风吹了几天几夜。
雷恩毕竟比小女孩大了不少,几个大步便追上去。那女孩跑得虽快,却明显体力不支,步伐开始踉跄。她拐进一条更窄的巷子,试图钻进一堆破木箱后藏身,可刚蹲下就被雷恩一把抓住胳膊。她惊叫一声,拼命挣扎,小手挥得像风车,嘴里喊道:“放开我!放开我!”声音尖细,带着哭腔,却透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
雷恩攥紧她的胳膊,沉声道:“把东西还我。”他低头盯着她,那女孩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瞪着他的眼睛里满是戒备。她咬了咬干裂的嘴唇,手里的钱袋攥得更紧了,而破布袋早已经不知道被她扔到哪里去了。雷恩皱眉,加了点力道:“别逼我动手。”
女孩疼得皱起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可她硬是没松手,低声嘀咕:“我……我没偷过别人的,就这一次,我饿得不行了……”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像蚊子哼哼,带着股让人心软的颤音。雷恩打量她,她瘦得皮包骨,手腕细得像能一折就断,破布衫下露出锁骨,尖得像刀刃,裤腿上的全是泥污。
巷子里静得只剩风声,月光照在她脸上,照出那双可怜兮兮的眼睛。雷恩沉默片刻,心头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他饿过肚子,知道那种滋味能把人逼成什么样。雷恩松开手,语气稍显柔和地说:“把钱袋给我,我就不追究了。”
女孩愣了一下,像是没料到他会放手。她低头看了眼钱袋,又抬头看了雷恩一眼,眼底闪过一丝不舍。半晌,她咬了咬牙,把钱袋递过去。雷恩接过钱袋,打开一看,五枚金辉币和几枚银月还在,松了口气。他从里面掏出一枚银月,放在了她的手里:“拿去买吃的,别再偷了。”
女孩盯着地上的银月,飞快捡起来攥在手里,眼里的泪水更多了。她带着哭腔小声地说了声“谢谢”,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瘦小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巷子尽头。雷恩看着她的背影,那股熟悉的倔强,像极了自己,可她比自己更瘦弱,像风一吹就倒。
他拍了拍衣服上的灰,转身走回打铁的铺子。壮汉见他回来,咧嘴笑道:“哟,兄弟回来了?那弓还满意不?”雷恩点点头,指了指那把榆木猎弓:“就这个,八银月。”壮汉拍了拍手,“好嘞!拿钱吧!”雷恩从口袋里掏出钱袋,拿了一枚金辉币递过去,壮汉接过,找回九十二银月,笑呵呵道:“出手挺阔气啊,下次再来,我给你留点好货!”
雷恩没多说,背起新弓拿上箭袋,就朝旅店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