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下了一天一夜，直到昨天中午才停下来。但是风还在刮，刚过下午三点钟，天就黑下来了。俗话说：“雪前暖，雪后寒”，入夜气温骤降五六度，低达零下40多度。贯穿东三省全境的一组近三十条的国际电话线，通过这里，它们在凌厉的西北风的威逼下，不停地颤抖，发出哀哀的合鸣声。宽大的黑狗大街上难得见到一个人影儿。

晚饭后，在山东庄低矮阴暗的小屋里，再次传说着“鬼屋”的烟囱又冒烟的消息。这个消息在一两袋烟的工夫儿就传遍了山东庄，家家户户的老老少少都在不安地议论这件事。第一个发现“鬼屋”烟囱冒烟的是孙孝友的11岁的儿子道士。他气喘吁吁地跑回家，一进门儿就喊：“娘！鬼屋的烟囱又冒烟啦！”

道士他娘和他大姐荣荣正在灯下聚精会神地接线头儿，[1]道士的二姐变在洗涮碗筷，听他这样一咋呼都停下手里的活儿，用疑惑的目光看着他，几乎齐声问道：“你又在叭瞎！”

道士委屈地辩解说：“这回是真的！是俺亲眼看见的！”

道士他娘不想羞辱儿子，漫不经心地笑着说道：“你是看花眼了吧？”

道士叫道：“怎么会呀！不信，你自己去看嘛！”

道士贪玩儿，有时玩疯了，回家晚了，就编造一些离奇古怪的瞎话来蒙骗他爹娘，以逃脱训斥和责打。所以家里的人对他说的这些话半信半疑。不过她娘也想，道士刚刚撂下饭碗儿，他出去玩儿是经她同意的，他没有必要撒谎。

道士终于想到了证明自己说的是实话的人证。他说；“素桂和玉屏姐姐也都看见啦，不信你们可以去问她们嘛！”

道士他娘相信了儿子的话，自言自语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鬼屋”烟囱冒烟的传闻不是头一次，年初有过一回，曾轰动一时。因为山东庄的人都知道，“鬼屋”已经好久没有住人了，它的烟囱不可能冒烟，屋里也不可能有灯光。所以有些上了年纪的老奶奶就嘀咕说：“‘鬼屋’里死过十好几口子人，里面能没有屈死鬼吗？看样子咱们这里要出事了。”有些人家张罗着搬家，也真有几家儿悄悄地搬走了。

可是也有不信邪的。老家山东菏泽的刘书成，当过土匪头子，杀过人，他就不相信“鬼屋”里有鬼。他猜想那里面可能藏着盗贼之类的坏人，担心他们夜里出来作案害人，曾在一天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地撬开“鬼屋”的门，偷偷地溜进去，端着小油灯儿，里里外外细细查看了一番，发现里面空无一物。他本想在第二天对大家说说他夜探“鬼屋”的见闻，消除大家的恐惧心理，可是转念一想，觉得还是不说为好，怕会引起别人对他的注意，把他过去干过的杀人放火的勾当给抖漏出来，遭到警察的追究。不过后来他还是悄悄地对他身边的个别人说了他夜探“鬼屋”的见闻。对于他的话，有人相信，也有人不信，有人甚至怀疑是房东曹老二雇用他给招揽房客的。

年前的那回“鬼屋”烟囱冒烟的传闻，大家议论了一阵子也就过去了。这会儿又传“鬼屋”的烟囱冒烟，而且是老实得出名的两个好闺女素桂和玉屏亲眼所见，人们怎么能不信呢？现在“鬼屋”闹鬼的事全镇闻名。

注释

[1]接线头儿：当时有些穷人的一种营生，就是把纺织厂甩下来的短纱一段段地接在一起，以便继续使用，按斤计酬，酬金极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