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卷一百三十八·唐武宗本纪

唐武宗,名炎,是唐穆宗的第五个儿子,母亲是宣懿皇后韦氏。他生于元和九年(公元814年)六月十二日,在东宫出生。长庆元年(公元821年)三月被封为颍王,原名瀍。在开成年间被加封为开府仪同三司、检校吏部尚书,并按照百官例每月领取俸禄。

起初,文宗因追悔庄恪太子之死并非出于正道,于是立敬宗的儿子陈王成美为皇太子,于开成四年(公元839年)十月宣布此决定,但尚未举行册礼。五年(公元840年)正月初二,文宗突然病重,宰相李珏和知枢密刘弘逸奉命以皇太子监国。然而,两军中尉仇士良和鱼弘志伪造诏书迎请颍王从十六宅入宫,称:“朕自患病以来,病情日益加重,恐怕无法亲自处理国家事务。根据古训,与大臣商议后,决定立亲贤之人继承大统。我的弟弟颍王瀍曾在藩邸时与我共同学习,行为规范,性格宽厚仁慈。让他继承大业,必定能够顺应民心。因此立颍王为皇太弟,应承担起军国政事的责任。内外官员应当竭尽全力辅助完成我的愿望。原先被立为皇太子的陈王成美因为年纪尚幼,未能接受足够的教育,近来局势艰难,未及举行册封仪式,现在让他回到原来的王府,这是为了公平公正,复封为陈王。”当天晚上,仇士良带领士兵到十六宅迎接皇太弟前往少阳院,百官在东宫思贤殿拜见。初三,仇士良逮捕并处决了仙韶院副使尉迟璋,并屠杀了其全家。初四,文宗驾崩,遗诏宣布:皇太弟应在灵柩前即位为皇帝,宰相杨嗣复暂时主持丧葬事宜。十四日,武宗在正殿接受册封,当时他27岁。陈王成美和安王溶在其住所去世。早先,杨贤妃受到文宗宠爱,而庄恪太子的母亲王妃失去宠信心怀不满,遭到杨妃诬陷,王妃死去,太子被废黜。到了开成末年,帝没有子嗣且身体多病,杨贤妃请求立安王溶为继嗣,帝咨询宰臣李珏,李珏不同意,最终立陈王为储君。至此,仇士良帮助武宗登基,想要归功于自己,于是揭发了安王旧事,导致二王与贤妃皆遭杀害。

二月,朝廷下令追封穆宗的妃子韦氏为宣懿皇太后,她是武宗的母亲。武宗亲临正殿发布恩旨,任命右军中尉仇士良为楚国公,左军中尉鱼弘志为韩国公,太常卿崔郸、户部尚书判度支崔珙同时担任本职并兼任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规定二月十五日玄元皇帝降生日设为降圣节,放假一天。

三月,颁布诏令,封宫人刘氏、王氏为妃。命令每月初一和十五日朝会时对刑法官进行接见,但认为这天不方便,因此取消。

五月,中书提议:六月十二日是皇帝诞辰,建议将其定为庆阳节。将宣懿太后祔葬于太庙。起初,武宗想开启穆宗陵墓进行合葬,但中书门下上奏说:“陵园已安置妥当,神道崇尚宁静。光陵已有二十多年,福陵也刚刚修缮完毕。考虑到孝思之情,足以彰显尊敬。如果再次进行合葬,则需打开两座陵墓,担心惊扰圣灵,不符合先前的旨意。另外,根据阴阳学说也有避忌之处,存在疑虑。不移动福陵,确实符合礼仪。”于是作罢。在原有坟地基础上增筑,命名为福陵。又上奏说:“依据今年二月八日赦文,所有京师各机构留任的官员,允许他们在当地保留手力杂给给予代理官员。我们检查后发现,各地正官的料钱非常少,杂给手力却较多。现在正官留任,也管理公务,料钱少于杂给,短期内难以调整到位。我们讨论后认为,正官的料钱和杂给等费用,每贯留下二百文给予代理官员,其余照旧。”这一提议得到了批准。

秋季七月,任命检校礼部尚书、华州刺史陈夷行再次担任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八月十七日,将文宗皇帝安葬在章陵。知枢密刘弘逸、薛季棱率领禁军护送灵柩到陵墓所在地,这两人一直受到文宗的赏识和重用,仇士良对他们心怀不满,内心感到不安,于是趁掌握兵权之机,打算倒戈诛杀仇士良和弘志。卤簿使兵部尚书王起、山陵使崔棱察觉了他们的阴谋,提前告知了卤簿诸军。当天刘弘逸、薛季棱被处死。门下侍郎、同平章事杨嗣复被贬为检校吏部尚书、潭州刺史,充任湖南都团练观察使;中书侍郎、同平章事李珏被贬为检校兵部尚书、桂州刺史,充任桂管防御观察等使;御史中裴夷真被贬为杭州刺史:这些人都是因为牵连进刘弘逸、薛季棱的党派而获罪。易定发生军队叛乱,驱逐了节度使陈君赏。陈君赏聚集了几百名豪杰,重新进入城内,诛杀了所有参与叛乱的士兵,军营和城市恢复了安定。

九月,任命淮南节度使、检校尚书左仆射李德裕为吏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不久兼任门下侍郎;任命宣武军节度使、检校吏部尚书、汴州刺史李绅代替李德裕镇守淮南。皇帝在藩镇时,非常喜欢道术修炼之事,这个秋天,召见道士赵归真等八十一人进入宫中,在三殿修筑金箓道场。皇帝亲临三殿,在九天坛接受了法箓。右拾遗王哲上疏,说建国之初,不应该过度迷信道教,但他的奏疏没有被采纳。

十一月,盐铁转运使上奏请求在江淮以南恢复茶税,得到了批准。魏博节度使何进滔去世,三军推举他的儿子何重霸暂代留后事务。

会昌元年正月初一,是壬寅日。正月初九,皇帝前往郊庙举行祭祀仪式,仪式结束后,登上丹凤楼,宣布大赦天下,并改元会昌。

二月初一,朝廷任命淮南节度使、检校吏部尚书李绅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中书省上奏说,尚书省六部各有职责,应各司其职,不能因循守旧。近来户部和度支的事务多被诸军奏请插手,导致本司郎吏无事可做。今后应让各部门自行处理分内之事,由中书门下挑选有才能、办事干练的官员转授相关职务,皇帝批准了这一建议。皇帝前往昆明池游玩。朝廷赐给仇士良纪功碑,下诏让右仆射李程撰写碑文。

三月,朝廷将湖南观察使杨嗣复贬为潮州司马,桂管观察使李珏贬为端州司马,杭州刺史裴夷直贬为驩州司户。宰臣李德裕进位司空。三月初三,宰相李德裕、陈夷行、崔珙、李绅等人上奏,认为宪宗皇帝有恢复大唐中兴的功绩,请求将其庙作为百代不迁之庙。皇帝说他们的提议很恰当,但后续商议此事时,最终未能施行。朝廷追赠已故中书令、晋国公裴度为太师。山南东道发生蝗灾,庄稼受损。朝廷在龙首池建造灵符应圣院。四月初二,皇帝下令,由于《宪宗实录》旧本内容不够完备,让史官重新修撰后呈进宫内。旧本不得批注涂改,等新本撰成后一同进献。当时李德裕先请求不迁宪宗之庙,被议事者阻止,他又担心旧本中可能记载他父亲不好的事,所以再次请求改撰实录,此举遭到朝野非议。

五月初二,中书门下上奏,依据《六典》,隋朝设置谏议大夫七人,官阶为从四品上。大历二年,门下侍郎升为正三品,导致两省缺少四品官职。建立官职的制度存在不完善之处。《诗经》说“衮职有阙,仲山甫补之”,周、汉的大臣,愿意进入宫廷,补过拾遗。张衡担任侍郎时,常在宫中,从容进谏。这些都是大臣的职责,所以其官秩高、责任重,人们才会敬重其言论并践行其主张。况且谏议之位,适合老成之人,若官秩不够优厚尊崇,就难以任用德高望重的人。希望谏议大夫依照隋朝旧制,升为从四品,分为左右,以补充两省四品官职的空缺。以后与丞交替任用,以重视这一职位的人选。此外,御史中丞是御史大夫的副职,因大夫官秩崇高,不常设置,所以中丞成为御史台长官。如今寺监、少卿、少监、司业、少尹都是寺署副职,官阶皆为四品。中丞官名极为重要,现有官秩却不高,希望升为从四品。皇帝批准了这些建议。

六月,有秃鹙鸟聚集在禁苑。六月初一夜晚五更时,五十多颗小流星四散划过夜空。朝廷任命魏博兵马留后何重霸为检校工部尚书、魏州大都督府长史,充任天雄军节度使,还赐名重顺。中书省奏请依照姚璹旧例,宰相每月撰写时政记送交史馆,皇帝批准。朝廷任命衡山道士刘玄靖为银青光禄大夫,充任崇玄馆学士,赐号广成先生,让他与道士赵归真在宫中修法箓。左补阙刘彦谟上疏恳切劝谏,结果被贬为河南府户曹。皇帝下令,以前朝廷内外上书议论政事,如有纠举之事,往往请留中不发。今后一律写明“请付御史台”,不得写“留中不下”。如果事情关系到军国大事,理应保密的,不在此规定范围内。如果御史台核查后,发现情况属实,一定会奖励奉公之人。若涉及诬陷,必然会追究反查。将此告知朝廷内外,让大家明白这一旨意。七月初一,北方有流星划过天空,持续了很长时间。关东地区发生严重蝗灾,庄稼受损。襄州、郢州、江左发生大水灾。彗星又出现在室宿和壁宿之间。

八月,回鹘乌介可汗派使者前来告难,称本国被黠戛斯攻打,原来的可汗战死,如今部众推举他为可汗。因本国破散,现奉太和公主向南投奔大唐。当时乌介到达边塞,大首领嗢没斯与赤心宰相互相攻伐,嗢没斯杀死赤心,率领部下数千帐靠近西城。天德防御使田牟将此事上报朝廷。乌介又让他的宰相颉干迦斯上表,请求借天德城安置公主,还乞求供给粮储、牛羊。朝廷下诏让金吾大将军王会、宗正少卿李师偃前往乌介牙帐宣旨慰问,让他们送公主入朝,并赈济粟米二万石。

九月,幽州发生军乱,士兵驱逐了统帅史元忠,推举牙将陈行泰为留后。三军上奏章请求朝廷授予符节,朝廷未批准。十月,幽州雄武军使张绛派军吏吴仲舒入朝,说陈行泰残暴凶狠,不能担任将帅之职,请求朝廷派兵讨伐,朝廷同意。十月,朝廷诛杀陈行泰,于是让张绛掌管兵马使。皇帝前往咸阳打猎。

十一月初一。十一月初六夜晚,有大星向东北方向流去,光芒照亮大地,声音如同雷鸣,仿佛山崩石落。彗星从室宿出现,共五十六天后消失。太和公主派使者入朝,说乌介自称可汗,请求朝廷予以册封,由于刚到漠南,请求朝廷派使者去宣旨慰问,朝廷同意了。十二月,中书门下奏请修撰实录的体例:旧实录中记载了一些禁宫中的言论。认为君上与宰臣、公卿议事,都必须是众人所闻所见的,才可以写进史册。况且禁宫中的话,外人怎么会知道,有的得自传闻,大多流于虚妄,若写进史书,实在有损朝廷的重大谋划。今后实录中如有这类内容,都请删削。此外,宰臣与公卿议论政事,事情施行与否,必须有明确依据。如果奏请恰当,必然会得到褒扬;如果所论荒谬,就会受到责罚。藩镇上表,朝廷必有批答,身居要职的官员上奏事情,自然有明确记载,这些都必须让人清楚明白。或者取舍的依据存在于堂案之中,或者赏罚体现在诏敕之上,前代史书所记载的奏议,无不是由此而来。近来发现实录中多记载密疏,这些言论在朝堂上并未公开,事情在当时也不显著,得自其家的内容,不足以采信。今后实录所记载的章奏,必须是朝廷众人都知晓的,才可以记述,密疏一概请不要记载。这样一来,所记内容必定值得效法,人人都能秉持公正,个人的爱憎之情无法左右记载,褒贬之言必然可信。皇帝批准了这一建议。李德裕奏请改修《宪宗实录》中记载他父亲李吉甫不好的内容,郑亚迎合他的意思进行删削。李德裕更改这条奏请,以掩盖自己的行为。士大夫们纷纷对此加以指责议论,武宗也有所耳闻。

会昌二年(公元842年)春正月初一(丙申日),朝廷任命抚王李纮为开府仪同三司、幽州大都督府长史,充任幽州卢龙节度大使。任命雄武军使张绛为检校左散骑常侍,兼任幽州左司马,掌管两使留后事务,还赐名张仲武。中书省上奏,百官商议后认为九宫坛原本属于大祠,请求降为中祠。宰相崔珙、陈夷行上奏确定了左右仆射上事的仪式规范。

二月初一(丙寅日),中书省上奏:“按照元和七年(公元812年)的敕令,河东、凤翔、鄜坊、邠宁等道的州县官员,由户部每年加给课料钱六万二千五百贯。当时吏部选出平留官几百人,大家都认为恰当。但此后户部支给的课料钱零碎且不及时,观察使便另外挪用,虽然有加给的钱,却到不了官员手中,所以候选官员害怕去偏远地方任职,不愿意接受任命。希望户部都用实物支付,及时发放。各道委托观察判官负责发放和接收,专门处理此事,每月按时支给,年终造册申报户部。另外,赴选的官员大多背负在京城的债务,到任后要偿还,导致他们贪求钱财,无不因此。今年三铨,在上述州府得到官职的人,允许联名互相担保,户部各借给两个月加给的料钱,到发放时再扣除。希望初任官职的人到任后,不背负带息债务,衣食基本充足,就可要求他们保持清廉。”皇帝批准了这一建议。太子太师退休的萧俯去世。牂柯、南诏的蛮人派遣使者入朝。

三月,朝廷派遣使者册封回纥乌介可汗。振武麟胜节度使、银青光禄大夫、检校尚书右仆射、单于大都护、兼御史大夫、彭城郡开国公、食邑二千户刘沔,可任检校右仆射,兼任太原尹、北京留守,充任河东节度、管内观察处置等使,取代苻澈。当时回纥在天德,朝廷命令刘沔率领太原的军队讨伐他们。四月初一(乙丑日),光禄大夫、守司空、兼门下侍郎、平章事李德裕,银青光禄大夫、守右仆射、门下侍郎、平章事崔珙,银青光禄大夫、中书侍郎、同平章事李绅,金紫光禄大夫、检校司徒、兼太子太保牛僧孺等上奏章,请求给皇帝加尊号为仁圣文武至神大孝皇帝。四月十四日(戊寅日),皇帝到宣政殿接受册封。这个月九日下雨,到十四日雨势更大,于是改在二十三日举行册封。当时有小人告诉中尉仇士良,说宰相制作赦书,想要削减禁军的衣粮马草料。仇士良生气地说:“如果真有此事,军人一定要到楼前闹事。”宰相李德裕等人得知后,请求在延英殿申诉此事。皇帝说:“这是奸人的言论。”于是召见两军中尉,告诉他们说:“赦书是朕的意思,不是出自宰相,况且还没有施行,你们怎么会听到这样的话?”仇士良惶恐地谢罪。这一天天气放晴。中书省上奏:“元旦在含元殿,百官就位,只有宰相及两省官员在殿门未开前站在栏槛之内,等殿门打开,便侍奉站立在皇帝面前。三朝大庆,各国来贺,只有宰相和侍臣与身穿盔甲的武夫一样,最终都不向皇帝行礼就退下了,从礼仪的角度考虑,此事不太合适。我们请求在皇帝御殿的那天清晨,宰相、两省官员在香案前排队,等殿门打开,通事舍人赞唱两省官员再拜,拜完后,升殿侍奉站立。”皇帝批准了这一建议。天德上奏,回纥的族帐侵扰辖区内。皇帝下令:“鼓励和督促种植桑树,最近有敕命,如果能够增加数量,每年都要申报。近来得知并没有人遵守执行,随意砍伐桑树,拿到集市上,当作柴薪卖掉。从现在起,州县官员一定要切实禁止。”五月,皇帝下令,除了庆阳节百官凑钱聚会外,另外赐钱三百贯,用来准备素食宴会,还命令京兆府提供帷帐等用具,不用召集坊市的乐人。天德军使田牟上奏:回纥大将嗢没斯与多览将军率领将吏二千六百人请求投降,朝廷派遣宦官带着诏书去慰劳他们。宰相李德裕兼任守司徒。太子太师退休的郑覃去世。

六月初一(甲子日),火星冲犯木星。六月初三(丙寅日),太白星冲犯东井星。回纥的降将嗢没斯率领将吏二千六百多人到达京城。皇帝下令任命嗢没斯为检校工部尚书,充任归义军使,封为怀化郡王,还赐姓名为李思忠;任命回纥宰相受耶勿为归义军副使、检校右散骑常侍,赐姓名为李弘顺。七月,岚州人田满川占据州郡反叛,刘沔将他诛杀。

八月,回纥乌介可汗经过天德,到达杷头烽北面,在云州、朔州的北川一带进行俘虏和掠夺,皇帝下诏让刘沔出兵守卫雁门的各个关隘。回纥首领屈武向幽州投降,被授予左武卫将军同正的官职。皇帝下诏,因为回纥侵犯边境,逐渐侵入内地,是进攻还是防守,从道理上讲怎样才合适呢?命令少师牛僧孺、陈夷行与公卿们集中讨论并将意见上报。牛僧孺说:“现在百官的议论是,应该固守关防,等到可以攻击的时候再用兵。”宰相李德裕的意见是:“回纥所依仗的是嗢没斯、赤心罢了,现在他们已经离叛,回纥强弱的形势显而易见。戎人粗犷凶悍,不顾成败,因为失去了两位将领,怀着愤怒入侵,出兵迅速攻击,一定能打败他们。如果据守险要之地示弱,敌人就没有理由退兵。所以攻击是有利的。”皇帝认为他说得对。于是征调许州、蔡州、汴州、滑州等六镇的军队,任命太原节度使刘沔为回纥南面招讨使;任命张仲武为幽州卢龙节度使、检校工部尚书,封为兰陵郡王,充任回纥东面招讨使;任命李思忠为河西党项都将,回纥西南面招讨使:他们都在太原会师。皇帝下令册封皇子李岘为益王,李岐为兖王,皇长女为昌乐公主,第二女为寿春公主,第三女永宁公主。皇帝到麟德殿,接见室韦首领督热论等十五人。太原上奏,回纥迁移营帐向南靠近了四十里,索要叛将嗢没斯,前一天到达横水俘虏人口,并且公主上表说粮食吃完了,请求赐给牛羊。皇帝赐给乌介的诏书说:

朕自从君临天下,作为百姓的父母,只把爱护生命当作美德,不愿意以滥用武力闻名。所以自从贵国不幸被黠戛斯攻破,前来投奔我国边境,已经过去几年了,在安抚接纳方面,没有不周到的地方。起初念及你们饥饿歉收,供给粮食储备;不久又知道你们遭受破坏,全部归还了马价。前后派遣使者慰问,使者在道路上往来不绝。对于你们小小的侵扰,也都不计算在内。如今可汗还在靠近边塞的地方,没有商议返回本国。朝廷的大臣,四方的节度使,都心存怀疑和愤怒,都请求出兵,虽然朕一心想要宽容大度,但也无法劝谕他们。前几天几个使者回来,都说可汗只是等待马价,等到要交付的时候,又听说你们的住地屡次迁移,有时侵犯掠夺云州、朔州等州,有时抢劫羌、浑等部落,不知道你们这样做的意图到底是什么?如果是因为没有交付马价,需要靠近边塞,在行动和停留之间,也应该先告知边将。哪有忽来忽往,迁徙不定的呢。虽然说你们是跟随水草而居,但行动都靠近城栅。远远地揣测你们的深意,似乎是依仗着姻亲友好的情谊;但每次看到你们的踪迹,实际上是在进行突袭的计划。况且到了横水栅下,杀戮了很多人。蕃人、浑人的牛羊,你们难道吝惜去抢劫;百姓有什么罪过,却都被伤害。所以朝中大臣都说:“回纥靠近边塞,已经违背了盟约;又杀害边地的百姓,实在是违背大义。”大家都希望借此机会消灭驱逐你们,来为死去的人雪冤。然而朕的志向在于怀柔,心中甘愿委屈自己,宁可可汗您负德,最终也不忍心幸灾乐祸。石戒直长期在京城,深知人们确实愤慨惋惜,他出于诚恳的态度,坚决请求自行前往。朕赞赏他深知事情的关键,不能违背阻止他。可汗您好好地自我反省,迅速选择好的办法,不要执迷不悟,以免留下后悔。

皇帝下诏让太原征调室韦、沙陀三部落、吐浑等部落的军队,委任石雄为前锋。易定的一千士兵守卫大同军,契苾通、何清朝率领沙陀、吐浑的六千骑兵奔赴天德,李思忠率领回纥、党项的军队屯驻在保大栅。十月,吐蕃赞普去世,派遣使者论普热入朝报丧,皇帝下诏让将作少监李璟进入吐蕃吊唁祭祀。皇帝前往泾阳,在白鹿原打猎。谏议大夫高少逸、郑朗等人在阁内进谏说:“陛下打猎太频繁,出城又比较远,国家事务被荒废,早出晚归,如今正在用兵,应该停止打猎。”皇帝对他们加以优待慰劳。谏官出来后,皇帝对宰相说:“谏官很重要,朕时常听到他们的话,差不多可以减少过失。”

会昌三年(公元843年)春正月,因为军队长期驻扎在野外,取消了元旦朝会。皇帝下令,新授任的银州刺史、本州押蕃落、银川监牧使何清朝可任检校太子宾客、左龙武大将军,命令他分领沙陀、吐浑、党项的部众前往振武,听从刘沔的指挥调遣。

二月,先前皇帝下诏禁止百官之家在京城设置私庙,其中皇城南面六个坊不准设置,那些偏僻的坊巷则允许依旧设置。太原的刘沔上奏:“日前率领各道军队到达大同军,派遣石雄袭击回鹘牙帐,石雄在杀胡山大败回鹘,乌介可汗受伤逃走。已经迎接太和公主到达云州。”当天,皇帝驾临宣政殿,百官表示祝贺。皇帝颁布制书说:

上天要废弃的,难以施加延续绝嗣的恩典;人们要抛弃的,应当采用对待败亡者的方法。朕时常思考前人的训诫,怎会忘记那些格言。回鹘以往自恃兵力强盛,长期骄横跋扈,欺凌虐待其他部落,与近邻结下仇怨。黠戛斯暗中出兵如彗星扫过,回鹘的王庭土崩瓦解,种族都血染原野,部落从此荒芜。如今可汗逃走失去国家,私自称帝自立,远跨沙漠,在边境寄身。朕念及他们衰败残弱,不久前加以赈济。但他们每次呈递章表,多是欺诈阿谀之词;接待我朝使臣,就像还处于全盛之时。没有受伤飞禽哀鸣的意思,却有困兽犹斗的心思。去年潜入朔川,大肆掠夺牛马;今年春天突袭振武,逼近城池。可汗都亲自率兵,带头做寇盗之事,不以破败为耻,不顾念姻亲之情。河东节度使刘沔分析敌情,制定谋略,乘机制胜,派出胡貉骑兵作为前锋,拔掉敌营的军旗,攻打巢穴中的敌人。短兵在营帐下激战,元凶被擒于射程之中。况且可汗乘坐的不是天子车驾,部众仅一旅之数,储备已经耗尽,不久便可将其擒获。太和公主与可汗居处不同,情义早已断绝。思念故土,常闻思乡之歌;失去地位,怎能没有身世之叹。念及她漂泊受苦,常使朕心中忧虑。如今已脱离豺狼之手,再次见到宫阙,对上可以抒发宗庙长久的愤恨,其次可以慰藉太皇太后的深切慈爱,说到回归,实在令人欣喜感动。既然回鹘已经破灭,从道义上讲应当加以翦除,命令各道兵马使共同进讨。河东立功将士等,给予优厚赏赐,后续会逐条安排处置。在京外宅以及东都从事宗教活动的回纥人,都要戴上帽子束上腰带,分别发配到各道收管。回纥以及摩尼寺的庄宅、钱物等,都委托功德使与御史台以及京兆府各自派官员检查清点收缴,不得容忍各类人等冒名占有。如有违犯者一律处以极刑,钱物没收归官。摩尼寺僧人由中书门下分条陈述上奏。

任命麟州刺史、天德行营副使石雄为银青光禄大夫、检校左散骑常侍、丰州刺史、御史大夫,充任丰州西城中城都防御、本管押蕃落等使。刘沔任检校尚书左仆射,张仲武任检校尚书右仆射,其余官职照旧。黠戛斯使者注吾合素入朝,献上名马两匹,说可汗已经攻破回鹘,迎接太和公主回国,派人送公主入朝,担心回鹘残众在路上劫夺。皇帝于是派遣宦官送注吾合素前往太原迎接公主。当时乌介可汗中箭,逃到黑车子部,皇帝下诏让黠戛斯出兵攻打。

三月,太和公主到达京师,百官在章敬寺列班迎接谒见,还命令有关部门祭告宪宗、穆宗二室。四月,昭义节度使刘从谏去世,三军推举刘从谏的侄子刘稹为兵马留后,上表请求授予节度使符节。不久朝廷派遣使者带着诏书前往潞府,命令刘稹护送刘从谏的灵柩回洛阳。刘稹抗拒朝廷旨意。皇帝下诏让中书门下两省尚书御史台四品以上、武官三品以上官员,商议刘稹是该诛杀还是该宽恕,将意见上报。

五月,皇帝下令各道节度使配备的随从不得超过六十人,观察使不得超过四十人,经略使、都护不得超过三十人。在禁中修筑望仙观。宰臣和百官呈进商议的意见:“因为边境的敌人尚未消灭,塞上正在用兵,中原不宜再生事端,潞府之事请让亲王遥领,令刘稹暂时掌管兵马事务,等到边境罢兵再作打算。”只有李德裕认为泽潞是内地,之前刘从谏被允许袭任节度使,已经是失策,此后昭义镇跋扈难以控制,威胁朝廷。刘稹是个小子,不可重蹈覆辙,讨伐他一定能消灭。武宗性格英武,说:“我和德裕想法一致,肯定不会后悔。”从此谏官接连上疏说不可用兵。

六月,西内神龙寺发生火灾。左军中尉楚国公仇士良去世。

秋七月戊子日,宰相上奏:“秋天已到,将要商议进军之事,幽州必须早日平定回鹘,镇州、魏州必须迅速诛杀刘稹,各须派遣使者传达旨意,同时侦察三镇军情。今日在延英殿当面领受圣旨,打算派遣张贾充任使者。我们继续商量,张贾干练有为,很熟悉军中情况,然而性格刚直任性,担心他不能平和处事,不如暂且任命李回。如果因为御史台缺人,那么兵部侍郎郑涯长期担任征镇判官,非常精明敏锐,虽然不擅长言辞辩论,但议事明白,官职重要而事务清闲,最为合适。”皇帝说:“不如让李回去。”随即派遣李回出使三镇。

八月壬戌日,火星从七月开始呈现苍赤色,在井宿中移动,到这个月十六日冲犯舆鬼星。万年县东市发生火灾。黠戛斯使者谛德伊斯难珠入朝。任命右仆射、平章事陈夷行为检校司空,兼任河中尹、御史大夫,充任河中节度、晋绛慈隰观察等使。

九月,皇帝颁布制书:

安定天下的人,要使风俗归于大同;安抚百姓的人,要使法度整齐划一。即使像晋朝的栾氏、赵氏,家族有旧勋;汉朝的韩信、黥布,身为开国功臣。至于扰乱纪律,无不被诛杀,禁暴除残,是古今大义。

原昭义节度刘悟,从前在海岱地区,曾是朝廷的得力部将。当时师道拥兵抗拒朝廷,王师问罪,三面放开法网,整个地区人心离散,刘悟乘此危机,于是能够归顺朝廷。宪宗赞赏他的忠诚,授任他为平卢节度使;穆宗将他视为心腹,委以昭义重任。他招募敢死之士,巩固守护一方,到了晚年,已有亏臣子之节。刘从谏生来禀受乖戾之气,自幼习惯混乱风气。凭借跋扈的资本,专擅一方;依仗朝廷纲纪的力量,袭任兵权。只是暂时施展臣子朝见之礼,始终没有上缴符节请辞的请求。以白驹过隙为喻,魏豹暂且致力于黄河绝渡;像井底之蛙般自处,孙述常听说凭借险要。他诱受伪命,妄作妖言,欺罔朝廷,暗中图谋邪道。接壤的节度使,屡次奏报他的阴谋,只是顾及他年少而有所怜悯,怎能洞察他的险恶。等到他病重,也没有哀伤的表示,还留住将尽之魂,肆意施行邪僻之志,没有奋起自拔,竟然立了狡童刘稹。中使前去送医,看不到他穿朝服迎接;近臣奉命而来,进不了营垒大门。叛逆的行径十分明显,人神共弃。刘从谏的赠官以及先前授予的官爵,连同刘稹现有的官爵,都应一并削夺。成德军节度使王元逵、魏博节度使何弘敬,有的与王室联姻,有的在藩镇肩负重任,诚恳陈述忠诚之心,愿意奉行征伐之命。吴汉任职,接受诏书却毫不迟疑准备出征;卜式质朴忠诚,尚未出战而大义已形于色。况且成德军曾经以精锐骑兵横列,首先攻破朱滔。战斗气势正盛时,如同鲁阳挥戈让太阳倒退;战鼓之声不停,如同三周不注之山般坚毅。魏博军从前曾大军渡河,最终歼灭师道。树立十二郡的旗鼓,收编降人;削除六十年的僭越,尽归皇化。士兵传承余勇,军队拥有雄名,必定能秉承萧何的指挥,成就诸葛亮的征伐。你们二位大帅,是朕所关注的,王元逵可本官充任北面招讨泽潞使,何弘敬充任东面招讨泽潞使。

过去列祖在藩镇时,上天开启圣运。符瑞清晰显现,彩绘在泗亭焕发光彩;天子车驾巡游,金石铭刻在代邸留存。实在可说是可教化的风俗,长久以来是仁寿之乡。自从寇乱以来,很能体现忠诚气节,只要不是同恶之人,都允许改过自新。昭义旧将士以及百姓等,如能保持初心,都赦免不问。如能舍弃叛逆,效力归顺,率领州郡兵众归降的,必定厚加封赏。如能擒获押送刘稹的,另外授予土地,以报答功勋。从前跟随刘悟的郓州旧将校子孙,既然有忠义之心,应该考虑改悔。如能感化晓谕刘稹,让他自行归朝,必定待他如初,特为他洗刷罪名。你们这些旧校,也一并论功行赏。还委托陈夷行、刘沔、王茂元各自进兵合力攻讨。各道进军,都不得焚烧房舍,挖掘坟墓,擒获百姓作为俘虏。桑麻田苗,各许本户为其主人。罪责只追究元凶,务必拯救百姓。

唉!藩镇大臣,在外上疏抗争;才俊旧臣,在朝直言进谏。告诫朕祖宗之法,不可偏袒一族;赏罚之权,应当用来匡正万邦。应当动用甲兵,列阵于原野。虽然朕因为恩情起初不听从,而群臣因大义坚决相争,询问众人的谋划,实在是不得已。布告中外,明白朕的心意。

又任命徐泗节度使李彦佐为泽潞西南面招讨使。河阳节度使王茂元率领本军屯驻在万善。李彦佐接到任命后一个多月还未出师,朝廷怀疑他过于谨慎,于是任命天德军石雄为李彦佐的副手。刘稹的牙将李丕投降,被任用为忻州刺史。任命陈许节度使王宰充任泽潞南面招讨使。河阳节度使王茂元去世,追赠司徒。王宰代替王茂元统领万善的军队。十月,宰相监修国史李绅、兵部郎中史馆修撰判馆事郑亚进呈重修的《宪宗实录》四十卷,朝廷分别赏赐。晋绛行营副招讨石雄上奏收复贼寨五座。任命河东节度使刘沔为检校司空,兼任滑州刺史、御史大夫,充任义成军节度、郑滑濮观察等使。任命荆南节度使、检校右仆射、同平章事李石为检校司空、平章事,兼任太原尹、北都留守,充任河东节度、管内观察等使。

十一月,皇帝下令:“朝廷内外官员,过于繁多冗杂,酌情加以减省,以便利军民。命令吏部分条列举应减员的数量上报。”十二月,王宰上奏收复天井关。榆社行营都将王逢上奏兵力太少,请求增派援军,皇帝下诏让太原军二千人前往。当初,刘沔攻破回鹘后,留下三千人戍守横水,到这时,李石因为太原无兵,抽调横水戍卒一千五百人前往王逢处。这个月二十八日,横水军到达太原,请求出兵时给予优厚赏赐。旧例第一军每人给绢二匹,当时刘沔交接后,军库中没有绢。李石用自己的绢补充,才做到每人给一匹,便催促上路。军人因为年关将至,想等过了年再出发,期限如此急促,军心不悦。都头杨弁趁着士卒心怀不满,煽动他们作乱。

会昌四年(公元844年)春正月初一(乙酉日),因为泽潞正在用兵,取消了元旦朝会。当天,杨弁驱逐了太原节度使李石。皇帝下令:“斋月禁止屠宰,这一规定源于佛教,国家创业之初,还受梁、隋的影响,卿相大臣中,有的人沿袭了这一弊端。屠宰者能获取丰厚利润,纠察者则暗中接受请托。正月是万物生长繁殖的初始阶段,应禁止屠宰三天。各位先帝的忌日禁止一天。仍依照开元二十二年(公元734年)的敕令,三元日各禁止三天,其余月份不禁止。”正月二十八日(壬子日),河东监军使吕义忠收复太原,活捉杨弁,将参与叛乱的士兵全部斩杀,百官表示祝贺。

二月初四(丁巳日),皇帝下令,河中晋、绛、慈、隰等州节度观察等使、中散大夫、检校左散骑常侍、河中尹、御史大夫、上柱国、博陵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崔元式可任检校礼部尚书,兼任太原尹、北都留守,充任河东节度观察等使。二月初五(戊午)夜晚,太白星冲犯镇星。二月初八(辛酉日),太原将杨弁及其同党五十四人押送来京献俘,这些人在狗脊岭被斩首。

三月,任命晋绛副招讨石雄为泽潞西面招讨,任命汾州刺史李丕为副手。任命道士赵归真为左右街道门教授先生。当时皇帝立志学习神仙之术,拜赵归真为师。赵归真凭借皇帝的宠信,每次与皇帝对谈,都诋毁佛教,称佛教不是中国的宗教,耗费百姓的财物,应该全部废除,皇帝很相信他的话。四月,王宰进军攻打泽州。

五月,任命司农卿薛元赏为京兆尹。

六月,金紫光禄大夫、尚书右仆射、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判度支崔珙被贬为澧州刺史。六月初一(癸丑日),皇帝下令:“谏官议论政事,见解不同,联名签署名字,这和纠察检举类似。此后凡是议论公事,各自按照自己的见解,不得联名签署姓名。如果有重大政事上奏议论,就可以联名签署。”皇帝下令追削已故左军中尉仇士良先前授予的官职以及追赠的官职,他的家财一并没收。仇士良死后,宦官在他家中搜出兵器数千件,也是因为揭发了仇士良以前的罪行。皇帝下令将被贬授官的银青光禄大夫、澧州刺史、上柱国、安平郡开国公、食邑二千户崔珙再贬为恩州司马员外置,因为崔珙掌管盐铁事务时亏欠宋滑院盐铁钱九十万贯。皇帝命令度支、盐铁、转运合并为一个使职。七月,任命淮南节度使、检校司空杜悰为守尚书右仆射、兼门下侍郎、同平章事,仍然判度支,充任盐铁转运等使。又下令,银青光禄大夫、守尚书右仆射、兼门下侍郎、同平章事、监修国史、上柱国、赵郡开国公、食邑二千户李绅可任检校司空、平章事、扬州大都督府长史、淮南节度副大使、知节度事。吏部分条奏报朝廷内外应裁减官员一千一百一十四员。王元逵奏报邢州刺史裴问、别将高元武献城投降。洺州刺史王钊、磁州刺史安玉向何弘敬献城投降。太行山以东三州平定。潞州大将郭谊、张谷、陈扬廷派人到王宰军中,表示愿意杀掉刘稹来赎罪。王宰将此事上报朝廷,于是皇帝下诏让石雄率领七千军队进入潞州,郭谊斩下刘稹的首级迎接石雄,泽、潞等五州平定。

八月戊戌日,王宰将刘稹首级与大将郭谊等一百五十人押送京城,以露布的形式呈献,皇帝亲临安福门接受俘虏,百官在楼前祝贺。魏博节度使、检校尚书右仆射、同平章事何弘敬进封为庐江郡开国公,食邑二千户;成德军节度使王元逵任检校司空、兼太子太师、同平章事,进封为太原郡开国公,食邑二千户。宰相李德裕担任太尉,进封卫国公,增加食邑一千户。任命兵部侍郎、翰林学士承旨崔铉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河东节度使陈夷行去世。九月,任命天德军使、晋绛行营招讨使石雄为检校兵部尚书、河中尹、兼御史大夫、河中晋绛慈隰等州节度使。任命前山南东道节度使卢钧为检校尚书左仆射、潞州大都督府长史,充任昭义军节度使、泽潞邢洺观察等使。任命忠武军节度、陈许蔡等州观察处置等使、河阳行营诸军招讨使、金紫光禄大夫、检校尚书右仆射、兼御史大夫、上柱国、太原郡开国公、食邑二千户王宰为检校司空、太原尹、北都留守,充任河东节度、管内观察处置等使。皇帝下令:“逆贼郭谊等人,如同狐鼠般的妖孽,凭借巢穴负隅顽抗;又似牛羊般,得到水草就更加凶悍。长期追随叛臣,都怀着叛逆之心。刘从谏背德反义,窝藏奸邪,他那些肆意作乱的计谋,都是亲信下属的主意。刘公直、安全庆等人各自凭借地势险要,屡次抗拒朝廷军队,每次都口出狂悖之言,毫无悔改之意。何况郭谊、王协听说邢州、洺州归顺朝廷,害怕正义之师将他们一网打尽,便出卖叛逆的刘稹以求自保,占据坚城请求投降。从前伍被前往官府自首,仍不免被诛杀;延岑出城投降,最终也被灭族。将这些人处以死刑,没有什么可愧疚的。”郭谊、刘公直、王协、安全庆、李道德、李佐尧、刘稹、刘稹的母亲阿裴、刘稹的弟弟曹九满郎君郎、妹妹四娘五娘、堂兄洪卿汉卿周卿鲁卿匡尧、张谷的儿子张涯、解愁、陈扬廷的弟弟陈宣、儿子丑奴、张溢的儿子欢郎三宝、门客甄戈、术士郭谂蒋党、李训的哥哥仲京、王涯的侄孙羽、韩约的儿子茂章茂宝、王璠的儿子王圭等人,都在独柳被处斩。皇帝下令将河阳三城镇遏使升为孟州,割泽州隶属孟州,与怀州、孟州、泽州合为一个节度使辖区,号为河阳。皇帝下令册封皇子李愕为开府仪同三司、夏州刺史、朔方军节度大使。当时党项叛乱,命令亲王前往节制。十月,皇帝前往鄠县。

十一月,皇帝前往云阳。十二月,皇帝下令:“郊祀大礼的日子临近,狱中囚犯众多,案件审讯记录已经完成,但很多囚犯反复翻供。两京及天下州府现在关押的囚犯,已经结案以及两次翻案后认罪的,都要先了结案件并上报。”当时左仆射王起连年主持贡举,每次贡院考试结束,上榜之后,还要将名单呈给宰相决定是否可行。后来录取人数不多,宰相在延英殿议论说:“主考官测试考生的技艺,不应由宰相决定取舍。近来贡举艰难,录取人数极少,恐怕不符合广泛选拔人才的原则。”皇帝说:“贡院不明白我的意思。不录取官员子弟,就太过分了,不管是官员子弟还是寒门子弟,只要录取有真才实学的人就行。”李德裕回答说:“郑肃、封敖有优秀的子弟,却不敢参加科举。”皇帝说:“我近来听说杨虞卿的弟弟们与权贵勾结,妨碍平民子弟的进身之路。昨天杨知至、郑朴这些人,都让他们落榜,只是抑制这种风气太盛的现象罢了。”李德裕说:“我没有科举功名,不应该谈论进士的是非。然而我的祖父在天宝末年因为没有其他进身的技艺,勉强参加科举考试,一举登第。从那以后不在家中放置《文选》,因为厌恶它崇尚浮华,不注重实际学问。然而朝廷的显要官职,必须是公卿子弟担任。为什么呢?他们从小就学习科举学业,自然熟悉朝廷事务,台阁礼仪规范,官员行列准则,不用教导就能自然掌握。寒门士子即使有出众的才能,登第之后,才开始获得一级官职,当然不能熟练掌握这些。所以公卿子弟成名,不可轻视啊。”

会昌五年(公元845年)春正月初一(己酉日),皇帝下令在南郊坛建造望仙台。当时道士赵归真特别受到皇帝的恩宠礼遇,谏官上疏劝谏,在延英殿议论此事。皇帝对宰臣说:“谏官议论赵归真这件事,我想让你们知道我的想法。我在宫中没有其他事,摒弃了歌舞伎乐,只是找这个人谈论道家的话罢了。”李德裕回答说:“我不敢谈论前代的得失,只是因为赵归真在敬宗朝就出入宫廷,因此人们不愿意陛下再亲近他。”皇帝说:“我那时就认识这个道人,不知道他名叫归真,只叫他赵炼师。在敬宗时他也没有什么大过错。我和他交谈,只是为了消除烦恼而已。至于军国政事,只有你们和次对官来讨论,何必问道士呢。不只是一个赵归真,一百个赵归真也不能迷惑我。”赵归真因为受到众人议论,于是举荐罗浮道士邓元起,说他有长生之术,皇帝派遣宦官去迎接邓元起。从此邓元起与衡山道士刘玄靖以及赵归真相互勾结,诋毁佛教,于是拆毁寺庙的请求得以施行。宰臣李德裕、杜悰、李让夷、崔铉、太常卿孙简等率领文武百官为皇帝上徽号为仁圣文武章天成功神德明道皇帝。正月初三(辛亥日),皇帝前往郊庙举行祭祀仪式,仪式结束后,登上承天门,大赦天下。正月十二日(庚申日),义安太后去世,她是敬宗的母亲。太后遗令皇帝三天后开始处理政事,十三天举行小祥之祭,二十五天举行大祥之祭,二十七天脱去丧服。兵部尚书归融上奏:“事情贵在适中,礼仪应顺应变化,配祭祔庙的礼仪,应该有等级差别。请求服丧一年,以一天代替一月,十二天脱去丧服。朝廷内外的臣僚,也请求在这一天脱去丧服。陵园的制度,请求不要降低规格。”皇帝批准了这一建议。任命前太原节度使、检校司空李石以本官充任东都留守。

二月初一(戊寅日),太白星掩蔽昴星的北侧。谏议大夫、权知礼部贡举陈商选拔三十人考中科举,众人议论认为有请托的嫌疑,皇帝命令翰林学士白敏中进行复试,张渎、李玗、薛忱、张觌、崔凛、王谌、刘伯刍等七人被淘汰。

三月,崔铉被免去宰相职务,出任陕虢观察使。任命御史中丞、兼兵部侍郎李回以本官任同平章事。

夏四月,皇帝的第四女被封为延庆公主,第五女被封为靖乐公主。皇帝下令祠部检查统计天下寺庙及僧尼的人数。总共有寺庙四千六百座,兰若四万处,僧尼二十六万零五百人。宰相杜悰被免去宰相职务。任命户部侍郎、判户部崔元式为同平章事。

六月初一(丙子日),皇帝下令:“汉、魏以来,朝廷的重大政事,必定交给公卿详细讨论,广泛寻求治理之道,以充分了解民情。所以政令必须有依据,人们才会向往正道。此后凡是事关礼法,众人有疑问的事情,命令本司申报尚书都省,再下达给礼官进行商议。如果是刑狱之事,也先让法官详细讨论,然后申报刑部审核。如果郎官、御史有能提出反驳质疑,或者依据经史典故,议论精确恰当的,就提拔授予官职或迁转改任以奖励他们。如果言论涉及浮华,完全没有经史依据,就不用申报。”神策军上奏望仙楼及廊舍五百三十九间修建完毕。

秋七月庚子日,皇帝下令合并裁减天下的佛寺。中书门下分条上疏奏报:“根据令式规定,各州在国忌日时官吏要到寺中进香,上州希望各自保留一所寺庙,如果有列位先帝的尊容像,就将其移到寺内;下州的寺庙全部废除。上都、东都两街请求各留十所寺庙,每寺有僧人十人。”皇帝下令:“上州应该保留的寺庙,工艺精妙的保留下来;如果破败不堪,也应该废除毁坏。应该进香的日子,官吏应该到道观进行。上都、下都每条街各留两所寺庙,每寺留僧人三十人。上都左街留慈恩寺、荐福寺,右街留西明寺、庄严寺。”中书省又上奏:“天下被废除的寺庙,铜像、钟磬委托盐铁使铸钱,铁像委托本州铸为农具,金、银、鍮石等像熔化后交付度支。士大夫和普通百姓家中所有的金、银、铜、铁佛像,在敕令颁布后限一个月内上交官府,如果违反,委托盐铁使依照禁铜的法令进行处理。土、木、石等材质的佛像可以留在寺内照旧保存。”又上奏:“僧尼不应该隶属于祠部,请求隶属于鸿胪寺。如果是外国人,送回其本国收管。”八月,皇帝颁布制书:

我听说夏、商、周三代以前,未曾提及佛教,汉魏之后,佛教逐渐兴起。这是因为在末世时期,传入了这种异域风俗,人们相互感染习染,逐渐蔓延增多。以至于损害国家风气却渐渐没有察觉。诱惑人心,而众人更加迷惑。到了九州的山川原野,两京的关隘,僧徒日益增多,佛寺日益尊崇。在土木建筑上耗费人力,在金宝装饰上夺取民财,在拜师求学时遗弃君亲,在遵守戒律时违背配偶之义。破坏法纪、危害人民,没有比佛教更严重的了。况且一个男子不种田,就有人会挨饿;一个妇女不养蚕,就有人会受冻。如今天下的僧尼,数不胜数,他们都依靠农民吃饭,依靠蚕妇穿衣。寺庙和招提,多得无法计数,都是高耸华丽的建筑,装饰得如同宫殿一般。晋、宋、齐、梁时期,物力凋敝,风俗浇薄欺诈,没有不是由此导致的。何况我们的高祖、太宗,用武力平定祸乱,用文治治理华夏,掌握这两种手段,足以治理国家,怎么能让小小的西方佛教,与我们抗衡呢!贞观、开元年间,也曾进行过整治改革,但没有彻底铲除,反而流传得更加广泛。我广泛阅读前人的言论,广泛征求众人的意见,对于弊端能够改革的,我毫不犹豫地决定。朝廷内外的忠诚大臣,都能理解我的心意,所分条陈述的建议非常恰当,应该坚决施行。惩治千古以来的弊端根源,成就百代帝王的典章法度,救济人民、利益大众,我有什么可推辞的呢。天下被拆除的寺庙有四千六百多所,还俗的僧尼有二十六万零五百人,将他们收为两税户,拆除招提、兰若四万多所,收得肥沃的上等田地数千万顷,收奴婢为两税户十五万人。将僧尼隶属于主客司,以彰显佛教是外国的宗教。勒令大秦穆护、祆教三千多人还俗,不让他们混杂中华的风气。唉!前代未曾施行,似乎是在等待时机;到如今全部去除,难道能说没有合适的时机吗?驱赶了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人,已经超过十万;废弃了涂饰华丽却无用的房屋,何止亿千。从此以后,用清净的教义教导人民,向往无为而治的道理;简化政令、统一风俗,成就一番功绩。将使天下的百姓,都归向皇家的教化。还因为这是革除弊端的开始,百姓在日常生活中还没有完全理解,所以在朝廷颁布制书,希望大家能体会我的心意。

皇帝下令第六女被封为乐温公主,第七女被封为长宁公主。中书省上奏:“看到公主上表自称‘妾某者’,我们认为臣妾的称呼,是取其谦卑的意思;但从家人的礼仪来说,应该有所区别。我们商量后认为,公主上表时,请按照长公主的例子,都称‘某邑公主几女上表’,郡、县主也希望依照这个例子来称谓。”皇帝批准了这一建议。

九月,火星冲犯上将星。十月初一(乙亥日),中书省上奏:“氾水县的武牢关是太宗擒获王世充、窦建德的地方,关城东峰有太宗和高祖的圣像,在同一堂内。我们认为山河依旧,城垒尚存,太宗和高祖的威灵比黄帝的轩台还要盛大,风云变幻仿佛又回到了刘邦的故乡丰沛。实在应该让百代子孙严肃奉祀,让万邦瞻仰。西汉的旧例,祖宗曾经到过的地方,都命令地方建立庙宇。如今因为定觉寺按例应该拆毁。希望取用寺中的大殿材木,在东峰建造一座殿堂,四面设置宫墙,希望命名为昭武庙,以彰显圣祖的武功之盛。委托怀孟节度使派遣一名判官负责此事。因为圣像年代已久,希望让李石在东都挑选优秀的画手,前往加以修饰。开始动工的那天,希望让东都分司的一名官员前去祭告。”皇帝批准了这一建议。

十一月初一(甲辰日),皇帝下令:“悲田养病坊,因为僧尼还俗,无人主持,担心残疾之人没有生活来源,在两京酌情给予寺田进行赈济。各州府给予七顷至十顷寺田,各自在本辖区内挑选一位年高有德的人负责,用来充当粥食的费用。”十二月,皇帝前往咸阳。给事中韦弘质上疏,议论中书省权力过重,三司的钱谷事务不应该由宰相府兼管。宰相上奏议论此事说:

我们昨天在延英殿应对,恭敬地聆听陛下的旨意,陛下常常希望朝廷尊严,臣下恭敬,这是陛下深入探究治理根本的表现。我们查阅《管子》说:“凡是国家的重要器物,没有比法令更重要的。法令重要那么群臣就会尊崇,君主尊崇那么国家就会安定。所以国家安定在于使君主稳定,尊崇君主在于施行法令。统治百姓的道理,根本没有比颁布法令更重要的。所以说:损害法令的人处死,增加法令的人处死,得不到法令的人处死,不服从法令的人处死。”又说:“法令在上面施行,而下面议论不可行,这是上面失去了威严,下面被人牵制。”自从大和年间以来,这种风气有很大的弊端,法令从上面颁布,却在下面被非议。这种弊端不消除,就无法治理国家。

昨天韦弘质所议论的宰相不应该兼管钱谷事务。我们就此事的情况向陛下陈奏。从前匡衡说过:“大臣,是国家的股肱之臣,是万民所瞻仰的,是英明君主所慎重选择的。”《左传》说:“下面轻视上面,地位低贱的人企图掌握权柄,那么国家就会动摇,人民就不会安定。”韦弘质受人教导,擅自献上密封的奏章,这就是地位低贱的人企图掌握权柄了。萧望之是汉朝的名儒,品德高尚,担任御史大夫时,上奏说:“如今年初日月缺少光辉,罪责在我们身上。”皇上认为萧望之的意思是轻视丞相,于是下令侍中、御史责问他。贞观年间,监察御史陈师合上书说:“人的思虑是有限的,一个人不可以兼任多个职务。”太宗说:“这个人胡乱诋毁,想要离间我君臣关系。”将陈师合流放到岭外。贾谊说:“君主如同殿堂,群臣如同台阶,台阶高那么殿堂就高。”这也是因为将相重要那么君主就尊崇,形势就是这样。如果宰相有奸谋隐匿的行为,那么人人都可以上奏议论。至于制定和安排官职职责,本来就是君主的权力,不是小人可以干预议论的。古代在朝廷之上,各自坚守自己的官职。思虑不超出自己的职位范围。韦弘质是地位低贱的人,怎么可以用不应该说的话来冒犯圣明的君主,这是轻视宰相、扰乱时政。从前东汉的处士肆意议论,于是就有了党锢之祸的发生,这种事情一定要坚决杜绝。希望陛下详细审查他的奸诈行为,去除他的朋党,那么朝廷就会安静,法令就会严肃。我们不胜感激愤怒之至。

韦弘质因此被贬官。宰相又上奏说:“天宝以前,中书省除了机密的升迁授职之外,其他政事都与中书舍人共同商量。自从国家遭遇战乱以来,为了方便行事,政事很多都不再由台阁处理,事情大多与军事行动有关,处理众多事务,没有时间广泛商议。我们商量后认为,今后除了机密公事之外,诸侯的表疏、百官的奏事、钱谷刑狱等事情,希望让中书舍人六人,依照旧例先参详是否可行,我们再商议后上奏陛下。”皇帝批准了这一建议。李德裕担任宰相的时间很久,被他压制的朝臣都怨恨他。自从崔铉、杜悰被罢去宰相之职后,宫中的宦官在皇帝面前说李德裕过于专权,皇帝心中不高兴,而白敏中等人,教唆韦弘质议论此事,所以才有了这次上奏。而李德裕结怨之深,就是因为这件事。

会昌六年(公元846年)春正月初一(癸卯日)。正月十五(丁巳日),以左散骑常侍身份退休的冯定去世,追赠工部尚书。正月十七(己未日),南诏、契丹、室韦、渤海、牂柯、昆明等国派遣使者入朝,在麟德殿被皇帝接见。兵部侍郎、判度支卢商上奏:“各道军队讨伐党项,现在派度支郎官一人前往有粮草储备的州郡,先规划计算开支供给。”皇帝批准了这一请求。正月十九(己丑日),渤海王子大之萼入朝。东都太微宫修成玄元皇帝、玄宗、肃宗三圣的圣容,朝廷派遣右散骑常侍裴章前往东都进献。监察御史元寿上奏,前彭州刺史李铁购买本州龙兴寺的婢女做乳母,违反法律,李铁被贬为随州长史。

二月初二(癸酉日),因为雨水不按时令降落,皇帝下诏:“京城及天下关押的囚犯,除了官员犯贪污罪、持刀抢劫杀人、忤逆等十恶大罪之外,其余罪行都递减一等,犯轻罪的一并释放。征讨党项的行营兵士,不得随意杀伤。”二月初六(丁丑日),左拾遗王龟因为父亲兴元节度使王起年事已高,请求辞官回家侍奉赡养父亲,皇帝批准了。当天夜里,月亮冲犯毕宿大星,相距三寸。二月初九(庚辰日),任命夏州节度使米暨充任东北道招讨党项使。二月十一(壬午日),右庶子吕让进呈状纸:“已故兄长吕温的女儿,大和七年嫁给左卫兵曹萧敏,生了两个儿子。开成三年,萧敏患上心疾行为乖张,因而离婚。如今萧敏病情日益好转,却请求与我的侄女复婚。”皇帝批准了。二月十四(乙酉日),前太子少保刘沔可任太子太保退休。前寿州刺史王镇被贬为潞州长史。二月十六(丁亥日)夜里,月色暗淡,到一更一点时,月亮冲犯荧惑星,相距四寸。过了很久,荧惑星光亮照亮大地,位于轸宿七度。二月二十一(壬辰日),任命翰林学士、起居郎孙谷为兵部员外郎并继续担任原职。因为干旱,停止上巳节在曲江的赐宴。皇帝下令:“近来因为钱重物轻,百姓生活越发困苦,如今新增加鼓铸钱币,一定要使其流通,变通以拯救时弊,没有比这更要紧的了。应该重申提前颁布的命令,以警戒囤积货物的人。京城及各道,从明年正月以后,公私使用,都用新钱。旧钱暂时停用三几年。如果有违犯的,按照使用铅锡钱的条例定罪。旧钱全部没收。”又下令:“各道铸钱,已有进展,必须让旧钱继续流通,使绢的价格上升。文武百官的俸禄,从三月一日起,一半发给现钱。以前发给的布帛,按照当时的估价,都改为发给现钱。”舒州刺史苏涤被贬为连州刺史。苏涤是李宗闵的党羽,之前从给事中被贬斥,多年担任郡守,到这时李绅说他治理无方。任命邠宁节度使高承恭充任西南面讨党项使。二月二十五(丙申日)夜里,月亮掩蔽牛宿南星,又冲犯岁星。二月二十六(丁酉日),新罗使者金国连入朝。二月三十(辛丑日)夜里,东北方向有流星如桃子大小,颜色赤红,光亮照亮大地,尾迹进入大角星区域,向西流动穿过紫微垣。

三月初一(壬寅日),皇帝身体不适,下令改御名为炎。皇帝重视方士,很喜欢服食丹药修身养性,还亲自接受法箓。到这时药性燥热,喜怒失常,病情严重,十天不能说话。宰相李德裕等人请求觐见,未被允许。朝廷内外都不知道皇帝安危,人心惶惶。当月二十三日,宣布遗诏,让皇太叔光王在灵柩前即位。当天皇帝驾崩,年仅三十三岁。谥号为至道昭肃孝皇帝,庙号武宗,八月,葬于端陵,德妃王氏附葬。史臣评论说:开成年间,王室逐渐衰微,政权由宦官把持。等到皇位将有变动,储君之位迅速转移。武宗以孤立无援的藩王身份,符合众人期望继承皇位。而且他能够雄才大略、勇敢决断,重振已经失去的威权;运筹帷幄、励精图治,提拔非凡的俊杰。当时正值回鹘可汗失去国家,潞州叛臣拥兵自重,他不被满朝议论所迷惑,唯独采纳大臣的计策。军队出征,平定叛乱,重振法纪,声名再次远扬,足以彰显章武皇帝出师的事迹,延续元和年间平定叛乱的功绩。之后他转而寻求道家之法,修筑礼神的馆舍,潜心于道家学说,访求隐居之人,想要使风俗如同上古大庭氏之时,希望能追踪姑射山仙人的踪迹。于是废除佛教,惩治游手好闲的百姓,立志想要登上求道的天梯,在赤水寻求宝珠。却只见萧衍、姚兴错误地崇佛,没有领悟秦王、汉武求仙的荒谬,大概是被旁门左道的言论迷惑,片面排斥异域的学说。况且佛教从印度传来,将近千年,无知的百姓,习惯成俗,畏惧佛教教义超过国法,喜爱僧徒如同向往登仙。就像文身断发的偏远之地,长久习惯却不知其丑;把吐火吞刀的杂技,刚一观看就以为是神明。怎么能用《咸》《韶》这样的雅乐来纠正,用华夏的服饰来规范。再加上笮融、何充这样的佞佛之人,代代都有,不是荀卿、孟子这样的贤才,谁能兴起正确的议论。一朝毁坏佛像,焚烧佛经,与崇佛之人结怨,引发鄙陋之人的愤怒。贤明君主的举动,不应惊骇民情,前代对佛教之事保留而不加以评论,实在是合适的做法。想要革除这种弊端,只能等待时机,武宗明智却未能洞察这一弊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