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庆妃陪着笑脸讨好上前:“昨儿的事本就是个意外,孩子们胡闹,你该罚就罚该骂就骂,断不能因为这些伤了自个儿的身子啊。”
这庆妃也是个妙人,半月前因为言语冲撞得罪了皇上,被撤了牌子不准侍寝,在自己宫里掐猫打狗自怨自艾了好几日,后来也不知得了谁的指点改了路数,天天往慈宁宫跑。
原本她性格耿直,应该是对太后胃口的,可一来气运不好,正撞着太后生大气,慈宁宫每日间鸡飞狗跳的闹腾,二来……只能说是太耿直了些,说话做事专挑人肺管子戳。
就像现在,太后心绪不佳,不想吃东西更不愿说话,一屋子奴才杵在那儿恨不能闭气当做自己不存在,偏她厉害,才来这宫里几日,就以为自己是最特别的存在,就这么顶着压力俏生生的往前凑。
“你瞧,这小米薏仁粥最是补气落胃,说起来,还是咱们舒莞贴心,知道您这几日心气不顺,一早就让人备下了。只是……”
说了半晌,她似乎终于想起了什么,左顾右盼的看了许久,喃喃道:“也是奇怪了,这孩子今儿怎么不在?莫不是身子不舒服还没起来吧?”
这话说的,要是不知道她脾气的人听了,大约会错以为是在挑拨。
“这庆妃也是,没瞧见太后脸都黑了吗?还一个劲的问。唉。小祖宗您可不能学她那样,口无遮拦在这宫里可是大忌。老太太昨儿没睡好,服了安神丸都不顶用,翻来覆去闹了一晚上,打早起脸色就不好,待会儿不论您要说什么,好歹悠着点,啊?”
她性子急,心里又记挂着太后,生怕庆妃一个不查再说出些什么糊涂话来惹她生气,当下也不等奴才通报,亲自动手打起帘子将我往里让,一边走一边还不忘传话:“太后,您说说,咱家郡主真是个实心眼的孩子。不怪您疼她,瞧瞧,才盯着小厨房熬好粥,又念着太后的安神丸快用完了,怕小丫头们不上心,自个儿跑了一趟不说,还不忘叮嘱莫太医晚些来给您把平安脉。这般细心,倒是叫奴婢们寻着机会偷懒了。”
话都说完了她才发现呆立在那儿的庆妃,少不得打嘴赔罪:“奴才老眼昏花,竟没瞧见庆妃娘娘。娘娘吉祥。”
秦嬷嬷是自幼跟着太后一起长大的,与其说是陪嫁,倒更像是家人,寻常见了皇上也不用行礼问安,庆妃再愚钝也不能当真受她的请,眼看着她要屈膝,立马上前伸手搀扶。
可怜她才盛了一碗滚烫的粥,此时单手端着,放也不是不放又实在烫的受不住。
那原是她要献给太后的,也没有哪个不长眼的婢女敢上前去接,宫妃娇生惯养,哪里能经受这样的热度,一眨眼莹白的手指已经变得绯红。
“哟。”秦嬷嬷歉然道:“这如何是好。”
她转向太后道:“娘娘真是实心肠,为了伺候太后用膳,样样亲力亲为,那样烫的碗端在手上,手都红了也不愿假手他人,可见是真孝顺。”
说罢,也不等太后发话,径自将粥碗放下,再请罪般的退到一边。
直到这会儿,太后的脸色才好转了些,她嗔怪的看了我一样,又去瞪秦嬷嬷:“你个老货,还没进门呢就听见你聒噪,岁数越大越不成个样子。我的事儿你是愈发不上心了,还累的舒莞跑这一趟。我不过是年纪大了觉少,偏你要当个正经事到处传,弄的人尽皆知。没事儿也给你们传出事儿来了。行了,你们都下去吧。让舒莞在这儿伺候就行。”
这是要关门训话了,奴才们纷纷起身才要退下,却见那抹绯红越众而出,逆向而行。
是庆妃!秦嬷嬷胖脸一抖,笑容僵在眉眼。
“太后。左右无事,嫔妾一人待在宫里也是气闷,不如留在这儿,给郡主打个下手,只当是彼此做个伴。”
这人还真是…
老太太皱眉,一眼扫过她泛红的手指,终究还是耐着性子道:“不必了,手伤成这样要及时医治才好,若是留下病根,以后还怎么伺候皇上啊?”
说罢又想了想,转头对着沈姑姑道:“我记得皇上那里有上好的雪芙膏,对付烫伤有奇效,清秋,你领着她一道去取。佳慧,你这几日也辛苦了,取了药便在皇上那儿用早膳吧,晚些时候,再让莫太医跑一趟,好好看看手指,女子的手可金贵着,别留下疤痕才好。”
“正是呢。”秦嬷嬷笑道:“奴婢才刚去太医局,可巧碰见了言小将军,跟在皇上身边当差这几个月,模样气度都越发出挑了。”
“是吗?昭儿来了?”
庆妃瞬间来了精神,慌慌张张的整了整衣衫后再没有任何迟疑的朝太后行礼告退。
看来,比起重得圣心,还是弟弟入宫更能叫她高兴。
眼看着她像是被风刮过的蝴蝶般飞出慈宁宫,太后差点气笑了,可惜,嘴角还没扯开,余光就扫到了角落里的我。
“过来。”老太太很生气,语气僵硬的强压住脾气。
“跪下。”
“是。”
我规规矩矩的走过去,老老实实的在兰香身边跪下,这丫头,从我进来到现在一直低着头,大约是被责骂的不轻。
我学她的模样垂着脑袋,一副任由处置的倒霉样。
跪着的婢子们如释重负,在秦嬷嬷的招呼下鱼贯而出。
“哼。”眼瞅着再无外人,老太太用鼻音表达不满:“一大早去哪儿了?”
还没等我回答,她似又想到什么,转了方向,下巴一点,朝着兰香训道:“好歹是宫里待老了的,又虚长这些岁数,原指望你能看顾些,却不想一日日纵着她胡闹。你且下去。待会儿再找你算账。”
得了赦令的兰香立时退下,动作麻利的像是得了庆妃真传,生怕慢了一星半点儿招惹着老太太改了主意。
这回是真的再无外人了。
“说吧。今早到底干嘛去了,还不准备交代吗?”
老太太嘴硬心软,见不得我久跪,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我过去。
我依言坐下,没有任何隐瞒:“陆卿安有事找我,托人给我带话,让我去一趟。”
老太太挑眉,似有不悦:“他让人传话,你就去了?”
“是。”我点头。
“哼。”老太太气急:“我就知道这小子不安好心。若有正经事,怎么就不能大大方方的过来找你。偏走那些邪门歪道,不屑说,肯定还是为了那个毫无规矩的野丫头。当真是没有半点道理,他们胡闹,还要连带着坏你名誉。从前我看那臭小子还算老实,如今怎么也变得这般奸滑讨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