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冲刷着季嫣眼尾的暗红纹路，她扣在聂潮生后颈的手掌突然痉挛。图书馆顶层的阵法残光在积水里明明灭灭，映出两人纠缠的影子——像极了她藏在檀木盒里的那张老照片，十八岁的聂潮生搂着穿道袍的季嫣，背后是青城山千年不灭的长明灯。
“你早就认识我。“聂潮生攥住她渗血的手腕，“在兰县泥石流之前。“
季嫣低笑起来，喉间血沫让声音变得支离破碎：“是三百二十七次之前。“她拽着聂潮生退到实验楼阴影里，沾血的指尖在墙面画出符咒。水泥墙突然泛起涟漪，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刻痕——每道划痕旁都标注着日期，最新那条浸着未干的血迹：2023.9.17。
聂潮生瞳孔骤缩。那是他前世遇难的日子。
“每次轮回重置，我都会在这里刻一道。“季嫣的呼吸喷在他耳后，“你猜...这是第几次尝试留住你？“
记忆如毒蛇撕咬神经。聂潮生突然想起高三那年住院，总有个穿病号服的女孩在走廊徘徊。某夜他高烧不退，依稀看见对方割破手腕，将红绳浸在血泊里低声诵咒。晨光初现时，他腕间莫名多了道红痕。
“季家血脉是天生的摆渡人。“季嫣突然扯开衣领，心口狰狞的灼痕赫然在目，“但逆流忘川捞魂的船夫，总要付点船资。“
实验楼顶突然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聂潮生抬头望去，浑身血液瞬间冻结——十五分钟前还在教室自习的班长，此刻正以扭曲的姿势趴在雨幕中。更诡异的是，尸体腕上竟也系着褪色的红绳。
“开始了。“季嫣抹去嘴角血迹，“每次你想挣脱命运，轮回就会吞噬一个替死鬼。“
停尸间冷气嘶鸣，聂潮生盯着白布下的尸体。法医掀开布角的瞬间，他看见班长后颈浮现的暗红纹路——与季嫣脖颈上的诅咒如出一辙。
“心肌梗塞。“法医在报告上盖章，“这些重点班的孩子就是压力太大。“
聂潮生猛地拽过季嫣手腕：“你早就知道会死人。“
“是代价。“季嫣任他拽着，另一只手掀开尸体眼皮。虹膜上细密的裂纹让聂潮生倒吸冷气——这分明是古籍记载的“轮回痕“，只有被阵法反噬的灵魂才会显现。
储物柜突然发出刺耳刮擦声。聂潮生转头瞬间，季嫣突然将他扑倒在地。铁柜门轰然洞开，无数红绳如毒蛇倾巢而出，其中一条径直穿透法医咽喉。
“闭眼！“季嫣咬破指尖在他眉心画符。血腥味弥漫的刹那，聂潮生看见此生最恐怖的画面——整间停尸房爬满猩红脉络，每具尸体心口都连着红绳，另一端全部没入他的左胸。
季嫣甩出铜钱剑斩断红绳，拽着他撞开通风管道：“阵法在追溯真正的死者！“
管道里弥漫着腐肉气息。聂潮生摸到满手粘稠液体，手机电筒照亮的瞬间，险些呕吐——管道内壁布满抓痕，嵌着数十枚校徽。最新那枚还沾着血迹，编号正是今早失踪的尖子生。
“这些都是轮回消耗品。“季嫣声音像淬了冰，“有人用红绳把学生炼成阵眼，每次重启时空都需要新鲜祭品。“
聂潮生突然想起母亲说过，锦华高中前身是季家宗祠。二十年前翻修时，工人从地基里挖出九口缠满红绳的棺材，每口都装着身穿校服的尸骸。
顶楼突然传来诵经声。季嫣脸色骤变，抄近路踹开天台铁门。狂风裹挟着纸钱扑面而来，穿白色道袍的校长正在阵眼处焚烧试卷，灰烬里混着带血的校服碎片。
“原来是你。“季嫣剑指阵中身影，“用往生咒篡改功德簿，把百年校运化成续命灯油——季家怎么出了你这种败类？“
校长转身露出腐烂的半张脸，另半张竟与季嫣有七分相似：“我的好侄女，当年你为救这小子私开鬼门，害得季家镇守的三十六道轮回井崩塌——这些祭品，可都是在替你赎罪啊。“
聂潮生腕间红绳突然勒进皮肉。阵眼中的血绳腾空而起，将他拽向燃烧的功德炉。季嫣甩出铜钱剑钉住他衣角，自己却被校长掐住咽喉按在阵眼。
“你以为他为什么能重生？“校长腐肉下的白骨咯吱作响，“每轮回一次，你护着的这位，可是踩着尸骨站在这里！“
季嫣突然笑了。她反手将桃木钉扎进校长眼眶，在厉鬼嘶吼中咬破舌尖：“天地为炉，阴阳为火——“血雾喷在聂潮生眉心的刹那，功德炉轰然炸裂。
烈焰吞没天台的瞬间，聂潮生看见季嫣被红绳拖入火海。她最后的口型在说：“跑！“
聂潮生在医院醒来时，腕间红绳已消失无踪。护士说他是暴雨天摔伤的路人，可手机日期显示2023年9月17日——正是前世遇难的日子。
当他冲进兰县救灾指挥部时，看见穿道袍的季嫣正在给志愿者发红绳。暴雨冲刷着她后颈的灼痕，那分明是...被铜钱剑贯穿的伤口。
“戴上这个能保平安。“季嫣将红绳套上他手腕的瞬间，聂潮生突然记起三百二十七次轮回中最残酷的真相——每根红绳里缠着的，都是季嫣的一缕魂魄。
泥石流轰鸣而至时，聂潮生反手将季嫣推进救援车。系着红绳的手腕擦过车门，在暴雨中划出一道血线。
“这次换我来当摆渡人。“他对着惊愕的季嫣笑了笑，纵身跃入滚滚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