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错轨的星图

林深的指尖在键盘上凝成冰雕。

射电望远镜的监控屏上,本该显示陨石光谱的界面,此刻滚动着《甘石星经》的战国星图。二十八宿的连线正被血色光标逐个击穿,角宿位置的裂纹与XM市地铁3号线走向完全重合。

“林工!服务器机房...“实习生的尖叫被突如其来的钟声切断。走廊尽头,那台1958年产的机械钟表突然逆向飞转,黄铜指针在玻璃罩内刮出火星。林深抓起消防斧砸向钟面时,瞥见自己的倒影穿着明代钦天监的官服。

厦门中山医院七楼,陨石坠落前6小时47分

苏蓝的护士鞋陷进某种胶状物里。走廊地砖渗出琥珀色的粘液,住院名单从护士站电脑屏幕溢出,化作活字印刷的《伤寒杂病论》。她看着305床病人的静脉输液管鼓胀起来,淡黄色药液在透明软管里重组成《兰亭序》的笔迹。

“苏护士!“产科主任的喊声带着金属颤音。待产室的心电监护仪曲线扭曲成河图纹样,孕妇隆起的肚皮下透出幽蓝光芒。当苏蓝的手掌贴上胎动位置时,婴儿的心跳声突然变成编钟的十二律音阶。

玻璃爆裂声从楼下传来。她扑到窗边,看见郑和宝船的青铜撞角正刺入BRT快速公交站台。明朝水手抛下的渔网在半空结晶成光纤网络,兜住了一辆失控的新能源汽车。车里爬出的驾驶员举起手机拍摄,镜头却映出自己长出鱼鳞的脸。

海沧大桥中段,陨石坠落前6小时33分

陈默的军用匕首卡在时空褶皱里。刀刃前半截没入明朝福船的榆木桅杆,后半截抵着变异体的机械脊椎。对讲机里传来指挥部断断续续的指令:“阻止...市民接近...那不是陨石...“

他突然侧身翻滚。一发带着尾焰的弩箭擦过战术背心,钉进路面化作跳动的甲骨文。三十步外,南宋重甲骑兵的坐骑喷着液氮白雾,马蹄铁与沥青路面撞击出钨钢火花。为首的将领举起镶满集成电路的狼牙棒,棒头闪烁的竟是微信支付二维码。

桥面突然倾斜成45度角。陈默抓住防撞护栏时,看见下层桥体浮现出蒸汽时代的铁轨,一列绿皮火车鸣笛驶过,车窗里挤满挥舞智能手机的明朝书生。

天眼基地地下室,陨石坠落前6小时18分

林深踢开发烫的服务器机柜,量子计算机的散热孔正在喷吐竹简残片。那些公元前213年的焚书灰烬中,浮现出用朱砂写就的二进制代码。当他用镊子夹起一片刻着“蜃楼“二字的残简时,整个基地的照明系统突然切换成青铜烛台的光晕。

实习生的尖叫从走廊传来。林深冲出去时,看见少女悬浮在离地三尺的空中,无数《梦溪笔谈》的书页从她口中涌出。纸页上的北宋笔迹正被改写为Python语言,沈括的日月食记录旁浮现出卫星轨道计算公式。

“救...“少女的求救声突然转调为河南口音的官话,“启禀监正,荧惑守心之兆已现!“她的瞳孔分裂成两对,一对映着银河星云,另一对显出紫禁城角楼。

中山医院药房,陨石坠落前5小时59分

苏蓝的听诊器贴在孕妇腹部,金属头传出飞船引擎的轰鸣。药架上的抗生素软膏正在气化,在空中凝成《本草纲目》的立体投影。当她抽出胎心监护仪的打印纸卷时,热敏纸上的曲线突然变成敦煌星图。

“医生...我的孩子在说话...“孕妇的嘴唇泛着青铜锈色,肚脐周围浮现出集成电路般的纹路。苏蓝凑近时,听见胎儿用契丹语背诵圆周率,羊水泛起的涟漪竟与福建土楼的环形结构完全一致。

走廊突然响起明代更夫的梆子声。苏蓝转头瞬间,药房西墙融化成泉州港的码头景象。她看见十二个戴VR眼镜的阿拉伯商人,正用激光扫描仪丈量郑和宝船的龙骨。

环岛东路,陨石坠落前5小时47分

陈默的步枪卡壳了。从枪膛退出的不是子弹,而是半截刻着“大明永乐年制“的青铜箭镞。他抡起步枪砸碎变异体的机械复眼,飞溅的齿轮碎片在空中重组为浑天仪的星图。

对讲机突然传出清晰的指令:“特勤九组,立即前往鼓浪屿接收时空锚点。“但声线分明是他三年前殉职的副队长。陈默扯下耳麦时,金属外壳在他掌心融化成《武经总要》的书页,字里行间穿插着弹道导弹参数。

跨海隧道的LED灯突然全部转绿,照出墙壁上的原始岩画。那些新石器时代的狩猎场景正在动态重演,只不过野牛的眼睛是摄像头,猎人投掷的石斧带着制导尾焰。

天眼基地射电阵列,陨石坠落前5小时33分

林深跪在观测台地板上,用毛笔蘸着服务器冷却液临摹星图。墨迹在水泥地面游动如活物,逐渐勾勒出XM市地下管网图。当最后一笔连接金门岛与鼓浪屿时,整座城市的交通信号灯同时变红。

量子计算机的警报声突然转调为《霓裳羽衣曲》。林深回头时,看见散热风扇吹起满室竹简,在气旋中拼合成巨大的青铜人面。人面开口说出三个时间坐标:公元前221年、公元1368年、2028年2月15日——正是他女儿车祸身亡的日子。

人面的第三只眼突然射出蓝光,在林深脚下烧灼出北斗七星的图案。当他踩上天枢星位时,整座射电望远镜阵列开始转向,三十吨重的金属结构发出编钟般的轰鸣。

鼓浪屿海域,陨石坠落倒计时00:00:00

当第一波海啸吞没环岛路时,苏蓝正抱着新生儿躲进核磁共振室。她看见明朝水手在浪尖结印,集装箱货轮甲板长出银杏叶状的太阳能板。陈默的战术匕首插在郑和宝船的罗盘上,刀柄的北斗七星纹章正与真实星图共振。

林深终于破译出青铜人面的警示——那不是陨石,而是大如城市的西周青铜爵。当爵身倾覆的瞬间,浸泡了三千年的琼浆玉液化作紫色闪电,将整片海域点燃成跳动的《千里江山图》。

在量子化的浪涛中,三个时空的厦门同时显现:宋代刺桐港的帆影与BRT公交重叠,解放前的骑楼街巷里穿梭着自动驾驶汽车,而未来版的玻璃穹顶下,机械僧侣正在为生锈的妈祖像更换电路板。

海天交接处,四十九层楼高的血字缓缓升起:

“第一幕:文明嫁接实验启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