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效果还是不太好。”唐一平有点失望，“我自己测试的时候，效果比这好多了……”
他虽然自己做了测试，但是却忘记了，自己毕竟不是张梓桐，不论是年龄、生理、面部表情上都不同。
在他自己的测试里，几乎百分百准确的翻译模型，在张梓桐的身上，也就是百分之六七十的正确率，需要张梓桐自己重新点击矫正。
在拿来给张梓桐用之前，唐一平还以为自己做的这个东西，非常完美呢！
在他这句话说出来之后，正在听张梓桐魔音灌耳的那个中年男人，就用“-_-”的表情看着他。
“大佬，这样您还不满意啊！”他大声道，“您知不知道，我现在恨不得立刻跪下给您磕一个！您是真大佬！我去，真大佬！”
说着说着他就激动起来，一只手指着拿着手机的张梓桐，道：“您知不知道，我这些年做梦都想……做梦都想……”
他说不出话来了。
这个中年男人，就是老张，张梓桐小朋友的爸爸。
他刚来的时候，唐一平就从他的身上嗅到了熟悉的气息，不是“腐化”“被遗忘”的那种，而是程序员的气息。
这是个同行啊。
唐一平顿感亲切。
“大佬，您是怎么做到的？怎么做到的？”老张搓着手，“哎呀我是不是不该问，您不知道，我从这孩子……从好多年前做梦都想把这东西弄出来。您知道我自己就是干这个的，我这些年日也想，夜也想，连做梦都在想，可我怎么也做不到，怎么也做不到……”
老张话语中的那种无力感，像是被揉碎了的茶叶一样粘在手上。
唐一平道：“呃，我就是从网上找了两个开源的语音和视觉识别模型，然后写了一个翻译用的模型把语音表情和动作翻译成大概的文字；因为翻译之后大多都是单字节，又找了个本地模型补全了一下语义，再用开源的TTS转成语音……”
唐一平道：“除了写了个翻译模型，我基本上都是用的开源的东西，自己啥也没做。”
老张：“-_-。”
他怎么感觉这孩子听不懂话呢？
“我知道您是怎么实现的，我就是干这个，不不不，不是，我不是说我知道您是怎么实现的……”老张都语无伦次了，他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问道：“其他地方我都懂，您是怎么把桐桐的语音和动作翻译成语音的？这模型您怎么训练出来的？我尝试了很多很多次都没成功，很多很多次……”
“呃……您说翻译模型吗？我自己写的啊。”唐一平道。
老张：“？？？”
沉默，长久的沉默。
“写的？”沉默之后，老张觉得这事儿还是过不去，忍不住又问，“您是说训练出来的吧。”
“写的，我哪会训练大模型啊，那么高级，我也没硬件啊……这个比较简单，一会就写出来了，其他地方才麻烦，我查了半夜资料才找到合适的视觉识别模型，靠，集成在里面也好麻烦，我刚学编程，技术也不好，掌握的技术栈又比较老，他们可好，文档写的不明不白的，我看了半天才看懂……”
老张：“？？？”
“不是……大佬，您逗我玩呢？这翻译模型，是您自己写的？手写的？”
您是在侮辱我的专业，还是在侮辱我的智商呢？
唐一平也有点纳闷，他道：“这个真的很简单啊。我能和桐桐交流，知道他的肢体动作和语言该怎么翻译，就……写出来了。你不是干这个的吗？早知道你是干这个的，我就不班门弄斧了。”
唐一平看着老张，老张看着唐一平。
“不对吗？”唐一平心虚的问。
自己果然是个水货，果然宝哥【过时的编程技术】真的很过时。
那边，张梓桐正和妈妈一起吃冰淇淋的，他吃得满脸都是，高姐一边帮他擦脸，一边在旁边举着手机，和他断断续续地交流。
突然，张梓桐猛然从妈妈手中夺下来那只手机，转身就跑。
“桐桐？！”高姐吓了一跳，就追了上去。
然后就看到张梓桐来到了三个男孩的身边。
举起手机，对着自己的脸。
几秒钟之后，手机里传来了一个声音：
“你们三个大傻X！”
三个男孩愣住了。
高姐和老张也愣住了。
张梓桐转身就跑！
唐一平愣了一下，然后对张梓桐伸出了大拇指，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呃？”
看着同时转头过来看自己的高姐和老张，唐一平茫然道：“咋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大拇指，慌忙收起来，又心虚地嘀咕了一句：“咋了嘛！”
老张看看唐一平，再看看懵逼的三个男孩，无奈的妻子，挥舞着手机，像是骑士手刃敌人之后，挥舞着长剑一样狂奔回来的张梓桐，突然也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呜呜呜呜呜呜呜。”
就是笑着笑着就捂住了脸，笑得贼难听。
“大佬，您能让我看看您代码吗？”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老张问道，“那个，我是说……我可以付钱，或者其他您有什么要求，我想看看……”
他真的很想看看，那个自己日思夜想都没搞定的问题，眼前的这个少年大佬，是怎么搞定的。
作为同行，他真的太好奇了，抓耳挠腮那种。
“这个不好吧……”唐一平抓抓脑袋道，“我代码写的贼烂。”
老张有些失望，果然，自己这个要求太冒昧了吗？
这种东西，怎么可能随便让人看。
“可以只看翻译模型部分吗？”唐一平道，“其他地方不准看！”
唐一平有点囧，他早知道对方爸爸是做这个的，他就直接把那个翻译模型丢过来，剩下的交给老张了。肯定比自己赶鸭子上架好得多。
老张：“？？？？”
什么？最核心的部分，你竟然让我看？
“对啊，反正我本来也打算在网上开源的，可能有其他的人也需要这个模型，虽然这个模型是针对桐桐的，对其他人来说需要自己再调整一段时间……就是我其他地方写的太烂了，我没好意思传上去……”
老张看着唐一平：“您打算把这个翻译模型开源？大佬，您知道这东西啥概念吗？不是，我是说，您知道为了这模型我愿意花多少钱吗？您知道多少人倾家荡产都想买一个这东西吗？您要开源？”
“我已经拿到报酬了。”唐一平笑了，“桐桐雇我的。”
唐一平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纸币。
那是一张百元大钞，上面歪歪扭扭写了几个字“张梓桐书本费”。
“这个我就收下了。”唐一平道。
老张看看唐一平手里的那一张纸币，再看看身后的妻子和儿子，再回头看看唐一平。
眼前闪过的是妻子教儿子写字，却崩溃到大哭，最终每天手把手帮儿子写字的样子。
“大佬，我今天真得给您磕一个，真得给您磕一个……”
已经纠缠了他不知道多久的无力和无能，今天终于被人救赎了。
他嘴里絮叨着，似乎不知道自己的一腔感情到底该怎么宣泄。
猛然后退两步，扑倒在地上。
咚咚咚。
他真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