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时憋着笑,沉声说道,“那也是宽容。”
“哈哈哈,对对,谢谢主子宽宏大量。”海棠笑得肚子痛。
孔锦本来想数落这一唱一和的二人,瞧见他们欢笑着脸都红扑扑的,开心得像村口的小傻子,便也轻轻笑着,如果傻人有傻福,自己想和这两个小傻子一直这样在一起。
“贵妃娘娘,太妃来了。”孔锦吃着正欢,门口传来宫女清脆的声音。
自从李克用去世,王氏就被李存勖封为太妃,带着李存美住在偏殿,一直过得很清净。
此番,王氏突然来见,定是有什么急事。
“娘娘吃过了吗?不嫌弃的话,一起用膳吧。”孔锦发觉太妃紧锁眉头,神色慌乱,想让她先坐下来定定神。
“哀家也是无处可求,才来问问你能不能劝服李存勖。”太妃凝神望着孔锦,无奈道,“方才,李存勖下旨让存美带军南下,保护新渡口,要知道渡口是两军必争之地,而存美还是个孩子。”
“荒唐!”林安时朗声讥讽道,“他李存勖这样做,无非是嫌当初斩草除根,除得不够狠,怕存美长大后对自己不利。”林安时拧着眉,沉声道,“那个渡口早就崩了,身经百战的将士都不一定能挽回,让一个孩子去争夺,心也太狠了。”
孔锦瞧见林安时好似生气了,一旁的太妃娘娘微微有些讶异,她定睛看着心事重重的林安时。
“我去同李存勖说。”林安时不悦地甩了一下衣袖,说罢就要离开。
一只白皙的手倏地一下拉住了他惨绿色的衣袖,“郭司空,你今年多大,我们是不是以前在哪见过?”王氏回想起在晋王府时,这个年轻人就颇为奇怪,今日瞧见他蹙起眉,觉得分外像一个人。
林安时并未回头,“你是不是想问我是不是二四年华,出生在曹州。”清冷又颤抖的声音传来,像微微碎开的冰冻湖水,在心间裂开,“那么,你是想要胞弟去,还是我去?”
他微微闭上发酸的眼睛,戏谑地笑着,人就如此自私吧。
“真的是你。”太妃娘娘的手将林安时的衣袖攥得更紧了,“让我瞧瞧你现在的样子。”方才林安时蹙眉的样子让她想起了唐弥寺分别时,年仅七岁的孩子拧着眉哭闹道,“不要,娘亲,我要你和我一起走!”
没想到和自己相认的第一句话,他竟然是要自己做出选择。
“如果再让我选一次,我还是会选择把你送走,我自己留在唐弥寺。两个人苟活,总比我们都命丧于此好。”太妃娘娘望着林安时的后脑勺,晶莹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你和存美都是我的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你们哪个去我都舍不得。”
林安时胳臂用力一挥,抽走被攥住的衣袖,“你可知我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说罢大步离开,只留下一抹惨绿色身影。
***
侍女一早就在叽叽喳喳,“你们听说了吗?朱全忠昨日里昏死过去了,多亏御医及时赶来才保住一命。”
“他这是自食恶果,你们不知道吧,朱全忠将儿子们派到外边做地方的镇守官吏,让儿媳妇们轮流入宫侍寝。”
“而朱全忠的儿子们对父亲的乱伦行为不但不愤恨,反而不知廉耻地利用妻子在父亲床前争宠,千方百计地讨好朱全忠,博其欢心,以求将来能继承皇位。”
“我也听说了,朱全忠的养子朱友文的妻子王氏美艳无双,深得朱全忠喜欢。由于她不断地枕边进言,朱全忠答应日后由朱友文即位。这种以儿媳妇美貌来决定谁继承皇位的方式,可谓是旷古未闻。”一个稍年长的侍女说完咂咂嘴。
早前,朱全忠病情越发沉重,对近臣十分悲伤地说道:“我经营天下三十年,我看他李存勖的志向不小,上天却又欲夺我余年,几个儿子皆非其敌手,我将死无葬身之地了”。说着竟哭泣失声,昏死过去了。
近臣一面失声呼叫,一面急传御医,待其渐渐苏醒过来,御医也火速来到,急忙诊脉用药,病情这才稍稍缓解。
细密如银毫的雨丝轻纱一般笼罩天地,一弯绿水似青罗玉带绕林而行,雨露拂吹着挺秀细长的凤尾竹,汇聚成珠,顺着幽雅别致的叶尾滑落而下,水晶断线一般,敲打在石砖上。
“下着雨,也止不住这府里的交头接耳。”海棠远远瞧着那几个侍女。
华丽的楼阁被华清池池水环绕,浮萍满地,碧绿而明净。
这便是李存勖为孔锦新修的水晶阁。
阁楼的围栏边,一袭白玉兰散花纱衣的孔锦依偎而坐。
“罢了,现在还只是晋王府。”孔锦已习以为常,等日后李存勖称帝,好不知道流言蜚语会怎样。
朱全忠大病后,他几个犬子鸡飞狗跳,后梁已不是当初的后梁了。反观李存勖势如破竹,一鼓作气在中原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上次郭司空替李存美保下了新渡口,好久没见过他了。”海棠嘟囔。
“他最近应该很忙吧,忙着帮那个人打江山。”孔锦轻轻叹息,起身看着接天的雨帘,“天下要大变了。”
云白光洁的大殿倒映着泪水般清澈的水晶珠光,空灵虚幻,美景如花隔云端,让人分辨不清何处是实景何处为倒影。
不久后,乾化二年,传来朱全忠被弑的消息。
一时间,大梁风起云涌,那夜刺杀的消息也从宫门中走漏。
朱全忠的儿子朱友珪穿上庶装,装扮成庶人进入左龙虎军,联合统军韩勍,决定弑父篡位。
韩勍带领着自己信任的亲兵五百人,换上控鹤军士的服装,跟随朱友珪混入皇宫中隐蔽起来,至半夜启动,砍断万春门的门闩涌入朱全忠所在的寝殿,此时宫人因恐惧而呼号奔走地逃逸了。
朱全忠闻声从床上惊醒坐起,大怒:“造反的人是谁?”
朱友珪走入回答:“不是别人,是我!”
朱全忠对着朱友珪说:“我早怀疑此贼,愤恨没有杀之。你如此悖逆,杀父篡位,老天爷会放过你吗?”
朱友珪指示自己的马夫冯廷谔说“将老贼万段”冯廷谔提刀追砍。
朱全忠奋起,绕着大殿内的柱子躲避,期间冯廷谔挥刀三次都劈到了大柱子上,最后朱全忠力乏,倒于床榻,冯廷谔找准机会向朱全忠的腹部刺了一刀,刀刃从后背穿透出来,朱全忠随即毙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