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神女的偏爱

江茶茶穿越过来已经三天了。

她确定以及肯定这是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因为她四处走了许久都没看到人烟。无奈只能回到穿越的原地。

这是一个破旧的小竹屋,看起来已经很久没人居住了,到处破破烂烂,灰尘满天。

院子里更是野草丛生,落叶满地。

江茶茶决定了,她要暂时在这里生存几天。

因为她不知道今夕是何夕,穿越到那个朝代,是不是架空的朝代。

未知的世界让她迷茫,只能活下去最重要。

好一番忙活终于把屋里勉强收拾的像个样子。这时肚子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她饿了,只能出去觅食。

走了好久,只采了点野果子和野菜再去河边打点水就准备回去了。

天已经快黑了,这林子里也不知道有没有猛兽。

刚到河边,江茶茶用竹筒打着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感觉这河里的水是粉色的。她不自觉抬头一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江茶茶大惊失色,河里竟然飘着一个人!

本来想一走了之的,但一想尸体泡烂了这整条河的水她还怎么用!

她只能抖着身子小心翼翼的下河,还好这边是河的浅滩不深。

抓着那人就使劲儿往岸上拽,江茶茶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才把人拽上去。

看得出来这人穿的是白色的衣服,已经被血水染红了。

身上到处都是伤,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

江茶茶喘着气把人翻过来,男的?

有些好看,不过死了吗?

她颤抖着手试探地上躺着的人的呼吸。

还好还好,还有一丝微弱的呼吸。

呼,江茶茶吐出一口气,感叹这人命还真大。

纠结了好久终于想出办法怎么把人弄回去。

江茶茶匆忙跑回小竹屋拿起破旧的草席赶回来。又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人弄到草席上。

人是真的重,江茶茶把人拖回来已经快半夜了。

得亏这草席的牢固,还有这男人生命力的顽强。这么一顿折腾还没死。

又是研究弄了好久江茶茶终于生起火了。

想她一个普普通通的二十一世纪大学生,钻木取火真的是第一次做,幸运的是真的成功了。

手心已经磨起了血泡,不过火生起来安全多了。

江茶茶坐在火堆前抱着腿给手心吹着气,真疼。

之前还没有什么感觉,现在夜深人静她才有穿越的真实感。

夜很静,外面漆黑一片。说不怕是假的,可是怕又有什么用呢。

她看了一眼那边还躺在地上狼狈的男人。

拖着酸疼的身体把野菜放在炉子里煮着,又把人弄到床上,还没断气。

男人满身都是血,受伤肯定很重,也顾不了男女授受不亲,她利落把人衣服脱了,她这才发现男人右边心口有一个血洞,腹部也有。

手臂上和腰上也有剑伤。

因为伤口长,她也只能猜测是剑伤。

她又不会治伤,只能根据常识死马当活马医把男人的血擦干净,用布条仔细包扎,伤口还在流血,不过再此之前已经流了很多了,因为男人的脸色惨白如纸。

夜里凉,又怕人冷,她又把他的衣服给他穿上,找了这间屋子里仅有的破布和稻草把人盖的严严实实。

用水给人擦了擦脸。

这人长的真好看,江茶茶心里想。肯定是出生在这个世界的大户人家,看这气质和衣着就不会差。

潦草喝了几口野菜汤,又给人喂了几口。这才累的躺下。

今天这一顿折腾真的太累了。

她靠在床边看着床上奄奄一息的男人。

开始自言自语。

「你别死啊,我好不容易救你回来。」

「长的这么好看死了可惜了。」

「大命不死必有后福,你看你这样都没死,肯定老天不会让你死的,你可要撑住啊。」

江茶茶抱着双腿坐在床边忽然看见手腕上的红绳,这是她奶奶从小给她戴的,说是保平安的红绳。

她想了想把红绳取下来戴在了男人的手腕上。

「我已经尽人事听天命了。」

说着再也支撑不住睡了过去。

齐栩以为自己这次可能是必死无疑了。

他沉在一片湖泊里动弹不得,黑色的湖水把他淹没。他只能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血液在不断的流失染红了整片湖泊,身体的温度在一点点流失。

他是真的要死了吗?

忽然感觉手腕一热,刺眼的阳光朝他直射而来,他费力睁开眼睛,水中上空一个穿着水蓝色衣裙漂亮的像天仙一样的女子朝他游来。柔软的触感落在唇上,他猛然睁大眼睛看着女子长而卷俏的睫毛。

她说:「别死。」

接着有一只手抓着他不断上游,他的意识渐渐模糊。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外面已经天光大亮了,江茶茶终于睡醒了起身啃了几个野果子。然后这才查看床上男人的情况。

没死。真是命大。

想了一下她还是出门又去打了一点水,找了一点草药。

她认得的草药很少,但也不能什么都不作为。

回来的时候已经日中了,她给他喂了一点温水,给他换了全是血的布条,又擦了擦身子,敷上了不知名的草药又重新包扎。

然后她把刚刚在树上掏的几颗鸟蛋煮上了汤,又开始收拾屋子了。

给他喂了一点热汤,他还是没醒。

江茶茶坐在地上开始思考接下来的安排。

如果他后面死了,还要把人埋了,是个体力活。

如果他醒了,失忆了怎么办,那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如果他醒了,她一定要回报,至少要弄清楚这是哪儿。

老天还是舍不得他死的,天快黑的时候,她给他擦脸,那人渐渐转醒。四目相对,有些尴尬和意外。

那双眼睁开之后出奇的好看。

不待她动作,那人像是死之前的挣扎用力的捏着她的手腕。

都捏疼了。

她没好气的打了一下他的肩。

「松手,手要被你捏断了」

「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齐栩一眨不眨眼睛的看着她。

救命恩人……

把他从湖里救出去的美丽女子。

他看向她的唇,目光沉思。

听见她的痛呼,这才松开。

江茶茶解放了手揉了揉手腕。

他挣扎着起身,一眼发现手腕上戴着一根不属于他的红绳。

江茶茶惊呼:「你做什么?不要命了?」

看他看向红绳。

她赶快给他把红绳解开藏在身后。

「这是我的东西,之前借你保命的,现在你醒了我要收回去了。」

齐栩抿唇看着她的动作,心里有一丝丝说不清楚的感觉。

他撑着身体动了动嘴巴沙哑至极的声音传来:「多谢姑娘救命之恩,敢问姑娘芳名?」

江茶茶想了想,不要告诉他真名。

脱口而出:「江晩。」

说出口又后悔了,这个世界没人认识她,她是身穿,怕什么。

江晩,齐栩嘴里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江停枫晩。

他正要自我介绍,突然咳的不行,吐出一口血。

江茶茶叹了一口气给他背后顺着气。

「不急,你刚刚醒来,都是捡回来一条命。」

「看你应该是遭遇了什么事,你有什么办法联系上你的人带你去医治吗?」

「我不是大夫,没法给你医治,只能简单给你处理一下。」

齐栩虚弱的摸了摸身上,到处都包扎着布条,似乎还敷着什么草药。

想到了什么,耳根有些微红。

不待他反应,一股晕乎乎的感觉传来,身体烫的很,应该是发烧了。

他无力的躺回床上,咳个不停晕了过去。

隐约间感觉有一只手试了他额头的温度。

不知多久他悠悠转醒,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温热的怀抱里。是那个穿着水蓝色衣裙的美丽女子。

也是现实生活中救他的人。

不过在这里她似乎比现实中更加漂亮有灵气。

他想开口问她,结果就看见她割破了手指给他喂血。

然后他听见她说:「你会没事的。」

他又醒了,额头上顶着湿帕子。女子趴睡在他的床边。

身体里好像有一股奇异的感觉,伤口似乎没有那么痛了。

他抬起手想触摸女子的发顶。

却发现手腕上戴着那条红色的红绳。

他抬头看向屋顶,她是上天派来拯救他的吗?

他的伤口奇怪的不药而愈,他猜想是梦里她给她喂了血的缘故。

她的血,能救人命。

她似乎不是这里的人,对这里生疏的很。

衣服也不是这里的人。

江茶茶今天摘来几个野果子,明日抓来一条鱼。

对于觅食已经有了一些门道。

很快齐栩已经能下床了。

他主动帮她修缮竹屋,给她修理了一下院子。

她打柴,他就帮她打柴;她抓鱼,他就帮她抓鱼;她打水,他就帮她打水。

她不爱说话,只问了一些这个朝代的事情。

她已经确定了这是一个架空的朝代。

接下来她要想办法在这个架空的朝代生存下去。

相伴的日子已经有半个月,小竹屋已经有了人烟味。

但他终究要离去。有些事情他一定要去处理的。

这天江茶茶要去外面砍一些竹子做新的竹筒装水。

齐栩唤住了她。

「江晩。」

她不解的看着他。

齐栩走到她的身前。

「江晩,我要走了。」

江茶茶想了想,他早晚都要走的。

「一路保重。」

只四个字便无言。

那人却没想就这么放她走。

「江晩,我有话对你说。」

「你能告诉我你真实的名字吗?」

江茶茶一顿:「你怎么发现的?」

齐栩轻笑了一下:「那日我第一次唤你

江晩,你没来得及应我。很显然你不熟悉这个名字,别人没有这样叫过你。」

江茶茶无所谓了:「江茶茶。」

齐栩小心牵着她的手,语气真诚又认真。

「茶茶,你愿意等我吗?」

「我会来找你,你愿意嫁给我吗?」

江茶茶想挣脱他的手发现挣脱不开。

「齐栩,救命之恩也不需要以身相许。」

「不,茶茶,你信我,我名齐栩,字淮安。是南安王府的世子。我是真心心悦你。」

她就知道这人不简单。

说着他从头上把发带取下来交到她的手上。

「这条发带是我娘给我的遗物。现在我想把它送给你。」

江茶茶看着发带发呆,遗物?

齐栩看着女子发呆忍不住把人搂进怀里轻轻抱着她。

言笑晏晏:「茶茶,红绳我就不还给你了,算作你送给我的定情信物可好?也让我在没有你相伴的日子里能够睹物思人。」

江茶茶也不是没有心,这样一个美男子表白她不可能无动于衷。

想了想,她垫脚轻吻了一下那人的唇。

「盖章,我的。」

齐栩笑着加深了这个吻。

分开时江茶茶喘着气。

那人又虔诚的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江茶茶推开他。

「最多一年,我只等你一年。如果你没有来找我,我不会等你。」

齐栩承诺一定不会忘记她。

他有预感江茶茶就是上天派她来拯救他的,也是上天给他天赐的缘分。以前没有想过会和那个女子在一起,可是现在这个

女子已经让他丢了心。

他喜欢她,想娶她。这辈子只想娶她一人足矣。

齐栩走后江茶茶依旧在小竹屋里生活。

这里已经比她来之前好太多。

原本的荒凉现在已经很有人烟气息。

院子里种了棵桃树,一半种的各种各样的花,一半种的蔬菜。

小竹屋经过修缮已经十分牢固,屋子里也添加了许多东西。

江茶茶闲来无事捉了两只小兔子当作养宠物。

秋去冬来,江茶茶已经等了齐栩半年。

美貌的女子披着厚厚的外衣坐在火炉前捧着姜茶看外面的雪景。

头三个月齐栩还会写信过来,也会托人送东西过来。

后来便无声无息了。

江茶茶沉默着把两个地瓜放进炉子里烤。

然后开始看书。这里的字她一开始不认识,得亏一开始齐栩派人送来了不少书。既能打发时间又能学习新的知识。

冬去春来,院子里的桃花开了。

江茶茶在桃树上绑了一个秋千,无聊的时候就在上面荡秋千。

有风将桃花吹落在女子如玉的脸上,趴在竹桌上睡梦中的女子一下子醒来。

周围安静的只剩下落花的声音。

夏天又到了。

江茶茶已经把所有的书都看了三遍。

她再没收到齐栩的任何书信。

院子中水缸里的莲花开了。

又是一年秋。

她想秋天的开始就要在秋天结束。

她收拾了一下屋子也收拾了一下行李。

然后也放走了两只宠物兔子。

这一回她离开了自己的舒适圈。

竹屋的门被关上那一刻,她好像看到了去年秋天她初初来到这里的慌乱和无助的身影。

她已经在这里生活一年了。

这是江茶茶第一次离开竹屋来到更远的地方。

她搭着进城的两个老夫妻的牛车进了京城。

一路上她看到了除小竹屋外更漂亮的风景。

她身上没有什么钱,想了想她典当了当初齐栩送来的所有首饰换了不少钱。

只留下了那条他母亲送给他的遗物。

她想即使不爱了,也要将东西还给人家,她也想把红绳要回来了。

红绳很普通,可是那是她心中唯一的惦念。

江茶茶送了一些钱给两个老人。两个老人十分和蔼,很喜欢她,直说有缘分。

后来她就住在客栈里在琢磨怎么去南安王府,怎么要回红绳。

那人还记不记得她?

左思右想,她干脆直接了当。

第二日她问了路去了南安王府,站在硕大的南安王府的时候她才感觉到古代人的富有和势力。

敲响了门,是一个下人开的门。

江茶茶微微一笑:「你好,我是你们南安王府世子的故友,我有东西想还给他,想见他一面,麻烦你通传一声。」

下人看着这漂亮的女子愣了愣,但一听到是要见世子的便开始翻白眼驱赶。

「世子哪儿来的你这样的故人,坑蒙拐骗也不用你这蹩脚的理由,识相的赶快离开。」

江茶茶顿了顿,准备从包里翻出来发带。

一个穿金戴银的美貌女子款款走来,后面一众丫鬟随身。

下人行礼。

「世子妃。」

白茶茶听着这个称呼微愣。

世子妃,齐栩的夫人。

美貌女子审视着江茶茶,目光轻蔑。

「哪儿来的野丫头也想见世子,给我打出去。」

江茶茶没有武功,被活活挨打了一棍子,差点要了她的命。

第二棍正要落下,一个黑色锦衣的男子喊停。

「世子妃高抬贵手。」

「臣妇参见六皇子。」

江茶茶趴在地下口吐鲜血,她想她真是把事情想简单了,她忘记了这即使是个架空的朝代也规矩森严。

平民找权贵,一般无望。

齐栩,渣男。既然娶了妻子为何要来招惹她。

六皇子齐铭泽轻笑一声。

以看上了这野丫头的理由成功带走了白茶茶。

世子妃自然会卖六皇子这个人情。

齐栩回府之后就听见自己的人回禀有一个美貌的女子找过自己,结果世子妃将人打了一棍,最后六皇子抱走了人。

他有些头疼,按了按头,他似乎不记得认识什么美貌女子。

自从一年前受伤回来过后,他就不知怎的记不清他受伤那段时间的事了。

今夜是十五,他理应去世子妃房里。

世子妃已经沐浴更衣过了,齐栩一回房世子妃就迎上来准备给他宽衣。

齐栩还是不喜她的触碰。

这位是他祖母帮他千挑万选的世子妃。

可是他却不喜欢她。

只是相敬如宾,没有寒祖母的心。

想了一下他还是说有公务处理就去了书房。

身后世子妃气的砸了上好的陶瓷花瓶。

今夜齐栩照例宿在书房,可是却睡的并不安稳。

心里好像缺失了一块一样,这症状自从他受伤回来之后就有了。

前所未有,不是没有找大夫看过,许多大夫看过都说他的身体非常好,甚至比之前还要好上几倍。

可是他总觉得自己好像是不正常的。

书房暗室里,一个上好的木匣子隐隐泛着红光。

他的主人似乎已经忘记了它的存在。

「别死。」

「你不会有事的。」

梦里一个女子对他这样说。

是谁在和他说话,她是谁?

江茶茶悠悠转醒的时候异常冷静。

有丫鬟来扶她。

很快一个穿着黑色锦衣的玉冠男子打着折扇漫不经心的向她走来。

丫鬟们行礼唤他:「六殿下。」

她的眉头皱起。

那人用折扇挑起她的下巴。

一个出水芙蓉的绝色佳颜映入眼帘。

男人笑叹:「原来是如此美人让他如此挂怀。」

江茶茶一动,背后的伤口疼的她龇牙咧嘴。

她问:「他是谁?」

齐铭泽只是笑而不语。

「你先好好养伤,你会见到他的。」

外人道六皇子在南安王府门口得了一个美人,十分喜爱,宠爱有加。

只有江茶茶自己知道,自己好像成了六皇子府的一个客人。

那人好吃好喝的养着她,未曾礼数不周。

茶楼里,齐铭泽和齐栩对弈。

齐栩胜一局。

那人输了反而没什么不高兴的。

暗中有人离去。

他便放松了声音:「你要等的人来了。」

「?」

齐栩不解。

齐铭泽好笑道:「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忘了她,不过也确实是一个美人,你倒真的成了薄情寡义之人了。」

「?」

「我薄情寡义?」

齐栩不敢相信这个词会按在自己身上。

不过他也知道齐铭泽不可能会这样凭空造词。

「我确实忘记了不少的事情,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齐铭泽这回没有卖关子。

「一年前,你被你的庶弟暗算吃了大亏,后来掉下了悬崖。」

「你消失了半个多月,回来之后竟然毫发无损。」

这事齐栩知道,后来他回来之后以其人之道收拾了那个庶弟。

庶弟眼红世子之位,屡次加害与他,以为除掉他便高枕无忧。却没想到他安然回来了。

那人打开扇子继续感叹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回来之后和我说你喜欢上了一个女子,那女子甚是入你的心,救了你的命也十分神秘。」

齐栩试图在他的脸上寻找说谎的破绽,只可惜没有。

他说的是实话。

「你说你想娶她,可是后来你不知怎的记忆越来越少,你开始忘了她,也忘记了她的住处。」

「你越是挣扎忘记的越快。所以你把这件事告诉了我,让我帮你保密,还说如果有一天她真的来找你了,一定要护她安然无恙。」

齐栩越想越头疼,他真的忘记了一个人。

原来他曾经真的喜欢过一个人。

齐铭泽是他最信任的人,不会骗他的。

他反应过来:「那天在王府门口的是她吗?她在哪儿?」

齐铭泽轻笑:「齐淮安,你可能解释不清了,因为你已经娶妻了。」

齐栩和江茶茶时隔一年终于见面了。

可是这一次再不似从前。

江茶茶很无聊,正在投喂湖里的鱼儿。

齐铭泽招手让下人们都下去了。

齐栩静静看着那倚靠在亭边上的女子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女子转身与他四目相对。刹那间齐栩的心好像不受控制的剧烈跳动起来。

身体里的血液好像格外的沸腾。

手腕上也莫名感受到滚烫之意。

有风吹起了女子的发丝,格外的温柔和静美。

江茶茶起身一步一步朝他走来。

他好像忘记了呼吸,直盯盯的看着她离他的距离越来越近。

措不及防的一巴掌打醒了似醉的他。

江茶茶讨厌等待,这一年无边无际的寂寞浓浓的席卷着她,无数次漆黑的夜晚她都在回味那个两人分别的吻。

她不容易爱人,可第一次爱人就被人欺骗。这是她不能忍受的。

这一巴掌是被他夫人打出府的恶气,也是被他欺骗感情的难过。

自来到这个世界的彷徨和无助,在此刻也悉数迸发出来。

她毫不犹豫的从怀里掏出那条发带塞进他的手里。

「发带还你,红绳还我。」

「我不后悔救你,可我不该信了你的鬼话。」

从江茶茶掏出发带那一刻齐栩已经错愕加愣住,听到女子后面一句话不知怎的心里十分绞痛。

发带是她母亲从小送给他的礼物,也是他母亲留给他的遗物。亲近他的人都知道这条发带对他多重要。

后来受伤回来不见发带,下人们都说他回来便没有发带,兴许是丟在外面了。

没想到是送给了眼前这女子。

他嘴角蠕动,思绪很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红绳我不知道,我忘记了很多事,已经忘记放在哪里了,对不起。」

「对不起,我知道我说再多也弥补不了对你的伤害,可是我想我当初应该是真心的,送发带也是真心的,你能够等一等吗?我一定会想办法记起来。」

江茶茶一愣,忘记了。

她突然有些觉得自己很可笑,等了那么久都是一个笑话。

明明来之前要劝自己要冷静要冷静,可是再次见到他还是绷不住任何的情绪。

她闭着眼忽然就不想看见他。

「我这辈子最讨厌等待,你以为我还会等你吗?」

「既然你已经成亲了,我们的事就不要再提,这是对你夫人的尊重,也是对我的尊重。」

「你好好想想红绳在那里,找到了就还给我,我们好聚好散。」

上辈子,上一世,她的亲生父母把她丢在奶奶家,说一定会来接她的。可是她这一等就是二十几年,她等到奶奶头发白了,自己出意外死了来到了这里。

她讨厌等待,讨厌欺骗,讨厌丢弃她的人。

她现在只想要回自己的东西回到自己的家。那个一年四季只有她的家,虽然无边的寂寞,可是她不用再等谁,她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也挺好。

她红着眼再次倚靠在亭边,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心里苦涩又难过。

却没想到那人没走。

他伸手擦掉了她眼角的泪,把发带又放到了她的手里。

「你别哭,你一哭我心痛的厉害。」

他想他可真是薄情寡义,怎么会忘记了她。

他望着她有些苍白的脸,有些心疼。

「我一定会找到红绳。」

齐栩回府后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

最后他只能想到一个地方,书房暗室的暗格里。

一个积灰的木匣子被他的主人重新拿了出来。

打开里面赫然是那条红绳。

简简单单一条普通的红绳,但是确实带着过去他与那姑娘的感情和记忆。

红绳底下是三封信。

是他所写。

第一封:

吾有所喜,是为救命恩人。姓江名茶茶,如唤江晩亦是她,梦亦是她,心亦是她。

第二封:

天赐良缘,一生所爱。勿忘,勿忘,勿忘,勿忘茶茶,吾爱,吾妻。

第三封:

天要吾遇,也要吾忘。若她未寻,祝她安好,若她来寻,莫辜负莫相忘。

他清晰的看着自己的字,无比的熟悉。

他似乎看见了过去自己的挣扎和痛苦,也看见了自己的无奈和心酸。

时隔一年,他又带上了那根红绳。

突然天昏地转就晕了过去。

有人在和他说话。

是谁?

「齐栩,你无法承受神女之爱,也无法承受神女的血。」

那声音苍老而浑厚,由远及近。

「齐栩,你无法承受神女之爱,也无法承受神女的血。」

「我该怎么做?」

他喃喃自语。

那声音却由近变远。

「神女之爱是天赐也是枷锁,神女的血凡人难以承受,必遭反噬,一生顺遂但忘其所爱,不得情缘,孤苦百年。」

自那一日两人相见,后来便两个月未曾见过。

京城只听说南安王府世子病危,无人救治。也无人敢探望。恐天妒英才,年少将陨。

齐铭泽是偷偷带着江茶茶去看望齐栩的。

两人到他的房间时,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床上并不见本该躺着的人,屏风后面,一人穿着中衣虚虚的坐在地上,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两人绕过屏风见到那人心中大骇,只见那人在手臂上割了很深的一刀,鲜血如注。而且还不止一刀,看起来整条手臂在不同的地方都有。有的已经稍微愈合有的还在被人残忍的割破伤疤让其继续流血。

「齐栩,你疯了。」齐铭泽大声呵斥。

江茶茶已经愣住了,救人要紧,她赶快替他包扎,齐铭泽也掏出伤药替他上药。

伤口很深,江茶茶已经眼红流泪了。

这人疯了不成。

失血过多的人虚虚睁开眼看到是她笑了一下。

江茶茶哭着:「你别这样,我不要红绳了,我什么都不要了,我马上就走。」

那人却拉着她的手不肯让她离开。

他示意有话要单独和她说,齐铭泽好笑又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愤然离开。

齐栩伸手替她擦着泪虚弱笑着:「别哭。」

「你疯了,为什么这样伤害自己!」

江茶茶简直要气死了,这人真的是有病。

那人却说出一段毫无理头的话:「神女偏爱,是我之幸。神女心善,普渡众生,她的爱不是枷锁,我要打破天道对她的不公和惩罚。我要她开心和自由。」

江茶茶不知道他稀里糊涂在说些什么。

她流着泪:「我听不懂,别说了,我听不懂。」

那人奋然起身抱住了她,字字句句:「既然这一身血是枷锁,我就流掉它。茶茶,我要想起你,你再等等我,能不能最后等我一次好不好,我很快就能想起你。」

「你不要生我的气了。」

他的眼里噙着泪。

怀里的人轻轻推开他,他只来得及听她说一句:「傻瓜。」

然后一个柔软的吻落在他失色的唇边。

少女的泪滑落在他的锁骨,烫的他发麻。

骤然间,少女浑身一变,与他最一开始梦里那个穿着水蓝色衣裙的天仙一致。

美的不像话,让人不敢染指。

刹那间他的身体一轻,再无那种虚弱感,失去的血好像一瞬间回到了他的身体。伤疤也在慢慢愈合。

他开始剧烈的挣扎着,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心里痛苦万分。

「茶茶……」

他的声音嘶哑苦涩至极。

天仙抵着他的额头轻笑:「傻瓜,你不会有事的。」

下一刻人影烟消云散,不似来过人间。齐栩手腕上的红绳断裂。

齐栩崩溃至极,想起了所有,也失去了所有。

几百年前世间诞生了世上最后一位神女。

神女怜爱世人,悲悯众生。屡次违背了天道的准则。混浊的世界成为常态,干净的爱和善念变成了一种罪过。天道愤怒,遂让神女落入凡间轮回,让她的爱和血液变成了枷锁,一种毒药。世世等待,世世被所爱之人忘却。

这一世,精神之界紊乱,神女清醒过来。

本以为在红绳中加入了灵力会有所不同,天道不顾一切压制,齐栩得到了神女的爱和血。双重禁锢,不得爱也不被爱。

这是一个傻瓜,宁愿流干血也要想起她。

这就够了,神女用尽所有灵力换走了他身上流淌的她的血。

从此,这里没有江茶茶,他至少是被爱的。

世间不再有神女。

番外:再回小竹屋

后来齐栩想起了一切,他跌跌撞撞的回到小竹屋。

看的出来小竹屋在走之前被人很好的收拾整理过。

只是院子里的花草枯了,桃树也只剩下树枝不见花和叶。

齐栩走进小竹屋,他一步一步走过当初他们生活在一起的地方。

当初破旧的床后来也架上了蚊帐和床帘。

齐栩躺在那张他曾经睡过的那张床上,侧身看着里侧的干花眼睛有些热的酸涩的很。

突然他看到床里侧墙角上有一个“正”字,他翻开整片床帘,里面是刻满无数个“正”字的墙壁。满满的正字,一笔一画,刻画着这一年睡在这张床上的人的思念和等待。

床上的男人蜷缩一团失声痛哭起来。

「茶茶,我会等你,永远永远,等你回家。」

院子里满院枯萎的花草无声的摇曳,好像在哭泣它们的主人不再有任何气息存在。

这天地间再也感受不到那个明媚少女的气息了。

几十年后,满屋的“正”字格外醒目。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坐在桃花树下,目光混浊的像往常一样看着院子门口。

好像几十年前,少年坐在院子里等着她的少女提着一篮子野菜从外面兴致勃勃的朝他看来。

又是几年后,院子里空空如也,只剩一棵不会开花的桃花树,秋千依然在,再没人去荡它。

小竹屋的院门再也没打开过。

(番外已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