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士们入睡之时,天降瓢泼大雨。
不过夏日的雷雨,素来都是来得快,去得也快。
不多时,这雨便停了下来。
天色尚未破晓。
军营之中已经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寅时三刻,所有士卒已经在校场等候主将的命令。
于烈所领中军士卒已经摸着夜色先行一步了。
“出发!”
冯珙一声令下,大军立刻开拔。
除了闾肃、杨时所领的两军外,其余人都跟随冯珙往千乘寺的方向行进。
青州作为拓跋焘最后夺取的土地,侥幸躲过了拓跋焘早年跟崔浩兴起的灭佛运动。
所以千乘寺从未受到过打击。
加上青州战乱频繁,百姓困苦,千乘寺的僧人数量也是众多。毕竟,百姓越是水深火热,佛教就越受到追捧,那是因为今生已不抱有希望,只能寄希望于佛教所宣扬的来世福报了。
别忘了当年拓跋焘灭佛的导火索是什么,正是寺庙私藏武器、甲胄。
冯珙如此慎重,将大部分人人马都带上,连中军精锐都拿去当前锋了,就是担心千乘寺的僧人也同样藏了兵刃甲胄。
而冯珙的这种担心,绝非凭空猜测。
一个寺庙僧人,面对州刺史派来的官吏,还能如此跋扈,定当是有恃无恐。
这般有恃无恐的寺庙,有没有私藏兵刃、甲胄,真是好难猜哦。
这次没有叫上封敕文,并非是冯珙要排挤他,而是封敕文在冯珙到来后不久,就领兵前去提防宋军了。
冯珙带着人还在半路上时,于烈领着中军已经快要摸到千乘寺门口了。
裹甲衔枚,虽千人,在于烈小心部署下,也没有发出太大的动静。
寺庙终究不比军营,没有什么看守,自然发现不了刻意降低了动静的于烈所部。
于烈先一步令人封死了千乘寺进出的道路,等待张元、李昶领军过来接管。
又差几名伍长,各自带人摸进寺庙,准备打开寺庙大门。
等到冯珙带人赶到时,大军行进,加上天色已经亮开了许多,有早起的僧人已经发现了外面的动静。
迅速敲响了寺庙撞钟。
撞钟刚刚响起,于烈安排的伍长已经带人打开了寺庙大门。
撞钟的僧人也被控制住。
冯珙带着中军进入寺庙后,迎面撞上一名老僧。
老僧慈眉善目,端是一副救苦救难的慈悲模样。
“阿弥陀佛,贫僧慧丰,是千乘寺的方丈,不知哪位将军领兵来我千乘寺?”
“我乃武卫将军、青州刺史冯珙,有人私下里禀告我,千乘寺里有人私藏甲胄,意图谋反,我特意带人来探查情况。”
“原来是刺史大人。”那老僧听闻此言后,脸上闪过一丝慌张。
冯珙见他这副模样,心中便有数了。
看来是真有了。
那老僧的慌张不过一时,旋即平静下来。
“禀刺史,我千乘寺乃是佛门净地,怎么会有甲胄,定是有人污蔑,还望刺史明察。”
“明察,肯定明察。”冯珙开口道,“我这不是正带人来查了吗?”
“好教刺史知道,我师伯乃是昙曜大师,便是天子见了我师伯,也要礼让他三分,刺史可不要自误。”那老和尚神色倨傲,竟然丝毫不怕。
“原来是昙曜大师的师门,真是失敬失敬。”冯珙语气缓和了许多,“既然是昙曜大师的师门,我更要还千乘寺一个清白才是,只要我的人查出来千乘寺没有问题,那污蔑贵寺的小人我定然不会放过。”
“刺史若是如此,岂不是扰我佛门清修?”
冯珙听他絮絮叨叨,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一鞭子直接抽在慧丰的脸上。
“给脸不要脸。”冯珙轻声道,招了招手,“给我查!”
“你敢!”慧丰被抽的懵了一下,然后勃然大怒道。
“你怎能如此侮我佛门!”
随着他的大喊,寺中突然涌出许多武僧。
冯珙往里张望,里面还真有着甲持弓者。
慧丰没有出寺庙大门,见冯珙身边只有几百中军,还当是他只领了这么多人前来。
殊不知,整个千乘寺都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个水泄不通。
他正叫嚣着,“刺史若是此时离去,我千乘寺便当什么也没发生过,如若不然,休怪贫僧不客气!”
“好好好!”冯珙大笑道,“千乘寺僧人蓄养甲士,意图谋反,儿郎们,随我杀!”
冯珙正想一马当先,却被于烈拦住,默默护在了身后。
冯珙心中无奈,却也知道于烈的意思。
只好看着郦神虎等将带兵冲锋。
冯珙麾下士卒,都按照此前练习的战阵,五人一组,举盾,刺枪,虽然刚开始有些慌乱,但是很快就安稳了下来。
这千乘寺也当真了不得,寺中武僧面对这些士卒竟然也能抵挡片刻。
还有武僧,或者干脆就说是僧兵在后面放箭,箭矢数量也算不上少。
冯珙身前顿时多了几名士卒举盾替他挡住。
韩景今日很是骁勇,他手持一杆长槊,来回厮杀,硬是在这些僧兵中杀出了一道口子。
冯珙抓住机会,令骑兵向那处破绽发起冲锋。
僧终究是僧,不是百战悍卒。
阵型一乱,都慌张后撤。
慧丰见其根本抵挡不住,转身便要逃跑。
冯珙并未阻拦。
跑?跑的掉吗?
慧丰这一跑,僧兵的士气直接彻底垮掉了,被马匹践踏,被刀砍翻,整个千乘寺都被鲜血染红。
冯珙心中没有一丝动容。
道门也好,佛门也罢,甚至儒学也是一样,他们老老实实的,那就是工具,若是他们影响到了社稷百姓,影响到了安稳,那就死不足惜。
冯珙没有下令屠杀,而是将大部分僧人都绑了起来。
千乘寺占地面积极广,除了寺庙外,周边大片土地都归千乘寺所有。
除了僧人外,还有许多寺庙的佃户。
这些都是被寺庙隐匿下来的人口。
然后冯珙又令人彻底搜寻千乘寺。
……
“禀刺史,发现地窖五处!”
“带路。”冯珙攥紧了拳头。
又是地窖?
自从拓跋焘从寺庙地窖中发现了女子之后,冯珙一听到寺庙的地窖,就只能往不好的地方想。
希望不是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