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到霜儿回来,门外便响起一道娇柔却又带着委屈的声音:“姐姐,你为何要将我推入水中?难道就因为三皇子选了我当皇子妃,而没有选你吗?”话音未落,人就已踏入了房中。
江穗朝门口看去,一名身穿紫色云锦织就的烟纱襦裙的少女款款走来。那衣裙的裙摆层层叠叠,宛如云霞般轻盈飘逸,裙摆上绣着几朵繁复的小花,精致而灵动,为这件华贵的衣裙增添了几分生动。少女的脸上稚气未褪,眉眼间却带着几分娇俏与得意,想必这就是江府的四姑娘——江清月。
她手中握着一方绣着牡丹的丝帕,轻轻擦拭着眼角,拭去那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她的动作优雅而做作,语气中带着几分委屈与控诉,仿佛真的是受了天大的冤屈。
江穗冷冷地看着她,心中早已明了她今日的来意。淡淡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冷意:“我没有推你下水,是你自己跳下去的。”
江清月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恢复了刚刚那楚楚可怜的模样。她微微蹙眉,声音带着几分哽咽:“姐姐,你为什么不肯承认?你我虽说都是嫡女,我从未想过要抢走你的东西,只是三皇子他......他选中了我,我也无可奈何啊,姐姐为何要如此对我?”她的语气带着几分无奈,仿佛真的在为江穗的“嫉妒”而感到心痛。
江穗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平静。二十年前,三皇子出生那年,陛下亲自为三皇子与江府嫡女定下婚约,这本是一桩天赐良缘,作为江府嫡女的江穗,履行这桩亲事早已是板上钉钉的事。然而,命运却在十四年前悄然转折。江穗的母亲顾氏因病而亡,父亲江淮远在悲痛中续弦娶了秦氏。秦氏入府后,很快又生下一儿一女,江府的风向也随之改变。
自那以后,江穗的日子便一日不如一日。秦氏表面上对她客客气气,江穗刚开始也真心的以为秦氏对自己如同己出,实则处处打压,总是借着为江穗好的缘由,从不让她出门,更不让她参加任何京中贵女们的活动。渐渐地,江穗的名字从人们的记忆中淡去,就好像从未出现过。而江清月,作为秦氏的女儿,自然而然地取代了江穗的地位,成为了众人眼中的江府嫡女。
还没等江穗说话,门外又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紧接着,江淮远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身着一袭深色锦袍,腰间系着一条玉带,面容虽带着几分岁月的痕迹,却依旧显得威严而肃穆。他的身后,跟着手捧点心的霜儿,霜儿低垂着头,小心翼翼地跟在江淮远身后,显然是在路上碰到了老爷,便一同回来了。
江淮远本是在路上遇到霜儿,得知江穗醒了,心中一时感慨,便想着来看看这个许久未见的女儿,问问她的身体状况如何。不曾想,他刚走进院子,就听到屋内争执的声音,眉头不由得微微皱起。
“你们两个在吵什么?”江淮远迈步走进房间,声音低沉而威严,目光在江穗和江清月之间扫过,带着几分审视。
江清月见父亲进来,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立刻抢先开口:“爹,是姐姐把我推下水的,我想让姐姐给我道个歉,这事就过去了,可姐姐却不肯承认。”她说着说着眼泪从眼眶中滑落。
“我家小姐才没有推你,你凭什么诬陷我家小姐。”霜儿听不得自家小姐就被人这样欺负,气急了脱口而出,江穗拉了拉她的衣袖,示意她冷静。
真是演得了一场好戏。
江淮远闻言,目光转向江穗,语气中带着几分质问:“穗儿,清月说的可是真的?”
江穗抬眸看向父亲,目光没有丝毫慌乱,:“父亲,女儿没有推她,我是在救她。”
那天,天色微阴,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沉闷的气息,江穗觉得屋子里闷得很,便独自一个人去了后花园的湖边散步。
走着走着,她的目光被湖边的一道身影吸引。那是江清月,她正站在湖边,低着头,似乎在摆弄着什么。江穗本不想与她碰面,便打算绕道离开。然而,就在她转身的瞬间,忽然听到“扑通”一声,紧接着是江清月尖锐的呼救声:“救命!救命啊!”
江穗心中一紧,下意识地回头看去,只见江清月已经掉入了湖中,双手胡乱拍打着水面,脸色苍白,神情慌乱。江穗虽然对江清月并无好感,但见她落水,心中仍是不忍,便快步跑到湖边,伸手去拉她。
“快抓住我的手!”江穗俯下身,努力将手伸向江清月。江清月见状,眼中闪过一丝异样,当时的江穗并没有捕捉到。就在江穗用力想要将她拉上来时,江清月却突然用力一拽,江穗猝不及防,整个人被拉得向前倾去。
江穗心中一惊,另一只手慌忙抓住湖边的岩石,手腕被粗糙的石面磨得生疼,鲜血染红了石面。她的身体悬在湖面上,摇摇欲坠,江清月却依旧死死拽着她的手腕,眼中带着一丝冷笑。
“你......放手!”江穗咬牙说道,声音带着几分怒意。江清月如同没有听见一般,依旧紧紧抓着她的手,甚至更加用力地向下拽去。
江穗的体力渐渐不支,手指在岩石上一点点滑落,最后,终是支撑不住,与江清月一同跌入了水里。湖水瞬间淹没了她的口鼻,刺骨的寒意从四面八方涌来,她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耳边只剩下水流的轰鸣声。
下人们听到呼救声,匆匆赶来,先将江清月救了上来。江清月被拉上岸后,脸色苍白,却还不忘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低声啜泣着。江穗被救上岸时,早已经奄奄一息,手腕上的伤口被潮水泡得发白。
江穗再次醒来是在七天后,就是如今面前这幅景象。
江淮远眉头紧蹙,显然对眼前的情况感到困惑。他沉吟片刻,迟疑地开口:“穗儿,你说你是在救清月?可清月为何说是你推她?”
江穗缓缓抬起那只受伤的手腕,拉起衣袖,露出那道被岩石磨破的伤口。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但依旧显得触目惊心。她将手腕举到父亲面前,“如果妹妹所说是真,我又怎么会为了救她而受伤?这伤口是我抓住湖边的岩石所磨破的。若非我拼命拉住她,恐怕她早已沉入湖底。”
江淮远看着江穗手腕上的伤口,眼中流露出震惊与心疼。他伸手轻轻握住江穗的手腕:“这伤口......是怎么回事?”
江穗微微低头,语气中带着几分自嘲:“当时我伸手去拉她,她却用力将我往下拽。我为了不让她沉下去,只好用另一只手抓住岩石,这才受了伤。可惜,没能将她拉上来,反而和她一起掉入了水中。”
江淮远闻言,目光转向江清月,眼中带着几分审视。江清月见状,心中一慌,连忙低下头,声音中夹带着一丝慌乱:“爹,您别听姐姐的。她......她这是诬陷我!我怎么会自己跳下水呢?一定是......”
“够了。”江淮远打断她的话,这件事情谁是谁非已经很明了。江清月紧紧攥着手中的丝帕,指节发白,眼中露出一丝不甘和狠毒。
江淮远看向江穗,目光柔和了几分,:“穗儿,委屈你了。”他沉吟片刻,“你放心,从今以后,爹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
江穗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仿佛对父亲的承诺并不抱有太大期望。江淮远见江穗没有说话,转头看向江清月,严厉道:“清月,你今日的行为实在让人失望。罚你抄《女戒》十遍,好好反省自己的过错。若是再有下次,绝不轻饶!”
江清月不敢反驳,只能低声应道:“是,女儿知道错了。”
江淮远点了点头,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房间。江清月恶狠狠的瞪了江穗一眼,也紧跟着离去。
房间内又重新恢复了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