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君瑶缓缓起身，走到铜镜前，伸手抚了抚有些凌乱的发髻。镜中的女子眉眼清冷，唇色浅淡，明明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眼底却藏着令人心惊的锋芒。她轻轻扯了扯嘴角，镜中人亦跟着露出一丝讥诮的笑意。
“嬷嬷，你说，这府里的人，是不是都觉得我软弱可欺？”她忽然开口，声音轻得仿佛自言自语。
桂嬷嬷一愣，随即低头道：“小姐说笑了，您是沐府嫡女，谁敢小觑您？”
“是吗？”沐君瑶转过身，目光如刀，直直看向桂嬷嬷，“可我瞧着，连一个丫鬟都敢在我面前搬弄是非，若是换了二叔家的姐姐，她敢吗？”
桂嬷嬷被她的目光逼得有些发慌，连忙道：“小姐别气，连翘那丫头不懂事，老奴这就去教训她。”
“不必了。”沐君瑶摆摆手，“让她去洗衣房待几天，若还是学不会规矩，那也别留在清瑶园了。”
桂嬷嬷心头一跳，连翘可是从小跟在小姐身边的丫鬟，若是真被赶出去，只怕府里又该有闲言碎语了。但她不敢多言，只能点头应是。
沐君瑶走到窗前，推开半掩的窗棂，凉风吹进来，带着花园里淡淡的花香。她眯了眯眼，看向远处那片郁郁葱葱的竹林，若有所思地道：“嬷嬷，你说，若是那天的马车没有失控，我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桂嬷嬷闻言，心中一紧，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她张了张嘴，却又不知该如何接话。那天的意外，她总觉得蹊跷，可从小姐醒来后，却只字不提，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小姐，老奴觉得……”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低声道，“那事绝不简单。”
沐君瑶轻轻“嗯”了一声，语气平静得仿佛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马车失控，马匹发狂，连车夫都受了重伤，偏偏我没事，只是碰了头，嬷嬷觉得，这是巧合吗？”
桂嬷嬷摇头，“小姐，老奴早就怀疑有人……”
话未说完，沐君瑶忽然转身，抬手打断了她的话。“嬷嬷，这事你知我知便好，不必再提。我自有打算。”
桂嬷嬷连忙闭嘴，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主子醒来后的变化，她一直看在眼里。从前的小姐虽然也是聪明伶俐，却少了几分果决，更不会用这种冷漠的语气说话。现在的她，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甚至带着几分令人心悸的威严。
“小姐……”桂嬷嬷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道，“您是不是早就知道是谁动的手脚？”
沐君瑶轻笑一声，目光冷冽如霜。“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眼下最重要的，不是找出凶手，而是查出他们为何要对我下手。”
桂嬷嬷一愣，“小姐的意思是……”
“嬷嬷，你觉得，我一个深居闺中的女子，到底碍了谁的眼？”沐君瑶淡淡道，“沐府家大业大，父亲和哥哥最近忙着南边的生意，二房又虎视眈眈，我若出了事，谁最得利？”
桂嬷嬷心头一震，猛地抬头看向沐君瑶，“小姐，难道您怀疑是二房的人……”
“未必是二房。”沐君瑶打断她的话，语气依旧平静，“不过，我想知道，连翘最近和谁走得近。”
桂嬷嬷心头一跳，立刻明白了主子的意思。她低声道：“老奴这就去查。”
“不必太急。”沐君瑶走到软榻前，优雅地坐下，端起已经凉透的茶，轻轻抿了一口。“连翘只是个跳梁小丑，她背后的人，才是我们该找的。”
桂嬷嬷点头，心中对主子的冷静和洞察力感到佩服。她犹豫片刻，还是问道：“小姐，您接下有什么打算？”
沐君瑶放下茶杯，目光微微眯起，唇边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接下来？”
她轻声重复了一句，语气中带着几分意味深长。“自然是静观其变，该来的总会来。我倒要看看，这府里这些人，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桂嬷嬷闻言，心中一凛。
她隐隐觉得，自家小姐这次回来，恐怕是有人要倒霉了。
连翘被罚去洗衣房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清瑶园。不少丫鬟婆子私下议论纷纷，谁也没想到，平日里最得小姐信任的连翘，居然会被打发去干那些粗活脏活。
“连翘姐姐这是怎么了？”一个小丫鬟小声问道，“平日里不是最受小姐器重的吗？”
另一位年长的婆子冷哼一声，压低声音道：“你们懂什么？连翘那丫头，就是太自以为是了。小姐是什么人，轮得到她在背后指手画脚？”
丫鬟们闻言，纷纷点头，不敢再多说。
此时的连翘，正跪在洗衣房的院子里，双手泡在冰冷的水中，用力搓洗着堆积如山的衣物。她的膝盖已经疼得失去了知觉，手上也被粗糙的布料磨出了血泡。
“连翘，动作快点！这一堆衣服可是急着要用的，耽误了有你好看！”一个粗壮的婆子走过来，厉声呵斥道。
连翘咬着牙，强忍着心中的愤恨，低声应道：“是，奴婢马上洗。”
她的眼中布满了血丝，心底的怒火却越来越旺，恨不得立刻冲出去，将那些嘲笑她的人撕成碎片。
她不明白，自己明明是为了小姐好，为何要受这样的折磨。更让她感到愤怒的是，小姐竟然如此无情，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她。
与此同时，沐君瑶正坐在屋内，手里握着一本账册，目光却有些心不在焉。外头的风声传来，她心里清楚，自己这一举动，恐怕已经引起了某些人的注意。不过，这正是她想要的效果。
“小姐，老奴查到了。”桂嬷嬷匆匆走进来，压低声音道。
沐君瑶抬头，“说。”
桂嬷嬷凑近几步，低声道：“连翘最近确实与二房的表小姐走得近。老奴打听过了，表小姐前几日找连翘聊过好几次，还赏了她一支金钗。”
沐君瑶轻轻“嗯”了一声，脸上并没有太多意外。
“果然是她。”
桂嬷嬷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小姐，要不要老奴……”
“不必。”沐君瑶抬手打断她的话，语气依旧平静。
“表姐只是台前的人，真正想要我命的，另有其人。”
桂嬷嬷闻言，心中一凛。“小姐，您的意思是，表小姐背后还有……”
沐君瑶轻轻笑了笑，眸底掠过一丝寒意。
“二叔这些年步步紧逼，无非是想夺走父亲的当家之权。而我，是他们眼中最大的绊脚石。二房的人若是动了手，必然会是雷霆万钧，而不是用这种拙劣的手段。”
她抬起手，轻轻抚了抚鬓角散落的发丝，语气轻柔，却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锋芒。
“所以，我很好奇，表姐背后，到底藏着谁？”
桂嬷嬷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她忽然觉得，自己的主子并非是在猜测，而是已经窥见了真相的一角。
沐君瑶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院子里繁花似锦，阳光明媚的景象，眼中却没有丝毫温度。
“嬷嬷，准备一下，走吧，咱们去父亲那边瞧瞧。”
桂嬷嬷连忙应声，心中却隐隐有些不安。
她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