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两支担任尖刀的骑兵拿捏之后,宋草和宋荣丝毫不敢停歇,赶在仓丁们宿营之前将仓丁们召集到了校场上,和赵全安一起,向他们正式公布了援军已经被击溃,他们明日将被梁山人马前后夹击的消息。
仓丁们本就在溃兵带来的流言之中惶恐不安,此刻听闻消息属实,不少人直接变得面如土色,交头接耳议论声纷纷响起。
“肃静!擅自喧哗者斩!”
宋荣在宋草身后拔刀向前,周山等几个都头也紧跟着同时拔刀,将喧哗之声压了下去,宋草环视点将台下所有仓丁,神色肃穆坚定。
“诸位,前后皆有强敌,援军已被隔绝,明日天明之时,敌军两相夹攻,便是我等覆身丧命之时!”
“届时我等家人老小,皆将被敌人裹挟,或成流民,死于荒野之上,或成民夫,死于将来官军围剿!”
“为保我等家人老小性命,唯今之计便是只有向死而生,与敌军决死一搏,方有一线生机!”
“某意已决,五更过后,明晨寅时,全军出动,突袭敌军大营!”
“此前有两百骑卒做先锋,禁军步卒为我援军,只要尔等奋力向前,此战必胜!”
宋草一番话讲完,台下仓丁们的慌乱之态也逐渐消失,想到自己身后的家人老小,战意开始重新回到心中,眼神也重新变得坚毅起来,竟然真的有了几分哀兵姿态。
“皇天后土在上,宋某在此当众立誓,只要此战获胜,本专知会向仓司求肯,将在场仓丁及家人所欠仓场财务一概恩免!”
见到自己方才那番话有效果,宋草赶忙趁热打铁,又做了一番许诺。
仓丁们此前重建集镇和家宅,欠下仓场不少钱财,这笔钱加起来也不是小数,足有四五千贯。
但宋草许诺起来却丝毫没有犹豫。毕竟只要打赢这一仗,这钱肯定能从公中开销出去,但若是这仗输了,这钱报不报销也就没什么区别了。
而对于仓丁们来说,这些钱财却不是小数目,如今只要打好这一仗便能省下十几贯甚至几十贯的债务,自然面露喜色。
“此战必胜!”
宋荣在自家兄长身后拔刀出鞘,一声高呼,台下顿时应者如云。
“宋家两兄弟虽是出身寒微,但却都不是等闲之物啊!老大心事沉稳,做事周全,又能笼络人心,将来必成大器。”
“老二原本以为是个毛头小子,没想到竟然是个天生将才,此子若是在我大宋开国之时,必能凭武功封侯。”
看着宋草和宋荣分别用不同手段拿捏了州衙骑卒、禁军骑兵、以及仓场仓丁这三支背景截然不同的军队,并激发出了这三支军队战意,曹徽不禁由衷的发出一声感慨。
“张指挥使,某这就回营,准备明晨寅时渡河来夹攻贼军!”
感慨一通之后,曹徽和张世衡告辞,按照宋荣的请求,回营准备明日清晨的渡河作战。
孙子云“抗兵相加,哀者胜矣”,孙膑云“合军聚众,务在激气”。
如今仓丁和两支骑兵皆已有了拼死搏杀的觉悟和动力,只要明晨能够突入敌军营盘,击溃敌军首领中的部分老卒,此战的胜算至少在七成以上。
忙完这些事情之后,宋草和宋荣两人来到张世衡身前一同拱手。
“请专知放心,明日张某定然全力以赴,保住我军营盘。”
张世衡肃声还了一礼。
明日清晨宋草两兄弟出战之后,他带领的仓司厢军将承担整个营盘的防守任务,担子也不轻。
安排好了一切事务,宋草已经是身心俱疲,但依旧坚持巡完营之后才回到自己帐中安歇,而大战来临的高度紧张让宋草竟然又有些失眠,直到听到更漏声响起才渐渐睡去,然后感觉只是睡了一小会儿便被帐外值夜周青叫醒。
“兄长,我为你着甲。”
简单吃了口饭,宋荣亲自为自家兄长穿戴上皮甲,又将一块护心镜牢牢的绑在了宋草胸口,而宋草则看着正在穿甲的仓丁士兵们,深吸一口气,心中所有杂念一扫而光,神情变得专注而肃穆。
“去和周寻说一声,若我军劫营不成,带着人该逃就逃。”
在出发之前,宋草拍了拍周青的肩膀,然后带着来到仓丁队列之中,随着赵全安一声令下,和仓丁们出了营盘。
此时已是寅时二刻时分,宋荣亲自带着两支骑兵出了营,正向着七里外的敌军营寨悄然进发。
黑暗之中,为了避免暴露目标,两支骑兵一前一后相隔百余步,皆只打一支火把,且所有骑士均未上马,人衔枚马裹蹄,在经历了半个多时辰的跋涉后,来到了距离梁山营盘约两里左右的距离上。
此时天空刚有些微微发白,但大地依旧笼罩在黑暗之中,将突袭者们的身影遮掩的严严实实。
“再点两支火把,向后方和禁军发信号。”
宋荣让人点起火把,用力摇晃,在稍稍等待之后,后方同样有两支火把点起以作回应,这意味着王颛领着的第二支骑兵和宋草赵全安率领的仓丁步卒均已就位。
但禁军方向上,却并没有火把燃起以作回应,而此时多支火把的燃起已经引起了梁山哨骑的警觉,多处火光正分别向此靠拢,显然是梁山的哨骑马上要过来查探情况。
“不等了,举火,上马!”
宋荣把心一横,直接下了命令,让州衙骑兵们点起火把翻身上马,展开冲锋阵型,以慢跑的姿态向着梁山的营盘开始突进。
“敌袭!敌袭!”
梁山哨骑见到这一幕,立刻折返回去,向身后的己方营地发出预警。
片刻之后,得到预警的梁山军营地开始苏醒,不断有火把点燃,并传来阵阵鼓声,这让刚刚冲锋了两百多步,距离梁山营地尚有一里多的州衙骑卒们不免有些慌乱。
有骑士开始忍不住加快了马速,使得阵型变得有些散乱。
“稳住!保持阵型,不要冒进,乱阵者斩!”
宋荣强压心中激动,努力约束着州衙骑卒的冲锋阵型。
他们的战马比不上禁军骑兵的好马,如果在一里的距离上发起冲锋,只怕是刚刚冲到营门口,马力就衰竭的差不多了,为了保证冲锋的效果,至少也要把距离拉近到三百步,才能发起进攻。
就在宋荣等人冲锋的过程之中,在营寨中指挥的闫天鹏也被鼓声惊醒。
“让营门处的士兵快搬拒马!封堵营门!”
闫天鹏意识到敌人袭营之后,惊出一身冷汗,一面集合士兵,一面让人去营门口传令。
己方麾下的士兵基本全是新兵,实战经验只有这两日的填壕作战,而敌军既然能够成功发起夜袭,其战斗素养也定然比己方强得多,一旦被敌军冲入营区,那基本上就等于虎入羊群一般。
闫天鹏的命令不可谓不正确,但此时却已经有些晚了,宋荣此时已经来到了距离梁山营盘不足三百步的距离上,加上天空泛起的鱼肚白,使得发起冲锋的视野条件愈发良好。
“立功赎罪就在眼前,随我冲锋!”
宋荣环顾身侧骑兵,大喝一声,带着这百十名州衙骑兵提起马速,向着乱成一片的敌军营区发起冲锋。
“兄弟们,破敌就在今朝,冲!”
王颛仗着禁军骑兵的马种好,在四百步的位置上直接提速,紧随宋草身后发起了冲锋。
“稳住!不要慌!百步的位置上我们再冲!”
赵全安压制住想要跟随骑兵们冲锋的步卒,保持着正常的行军队列,但依旧不自觉的加快了行军的速度。
“兄弟们,破敌就在今朝,斩杀贼首,帅司必有重赏!”
在仓丁们右侧的济水堤坝上,刚刚完成整队的三百禁军在曹徽的带领下,也同时发起了冲锋。
营寨门口,一些梁山兵卒刚刚接到搬拒马的任务,但此时宋荣率领的州衙骑兵已经冲锋到了不足五十步的距离上。
“关营门!关营门!”
守卫在营门口的梁山兵卒慌忙将拒马丢下,逃入营中,然后奋力关上营门。
“撞进去!”
宋荣大喝一声,带着州衙骑兵再度提速,直接撞在了关了一半的营门上,将几个梁山兵士撞飞。
虽然撞开了城门,但宋荣的胳膊也被营门蹭了一下,变得酸痛不已,胯下战马更是被梁山兵士的长矛划伤了马腹,冲锋姿态变得歪斜,宋荣强忍疼痛,努力约束住战马向外侧偏转,为身后骑兵继续冲锋让开了道路。
而其他官军骑兵冲入梁山营中之后,也按照宋荣先前的吩咐,开始有意识的向两侧分开,为禁军骑兵冲锋让路。
“兄弟们,敌军败了,随我冲!”
第二波冲锋的王颛拍马赶到,见此良机,顿时大喜过望,带着禁军骑士们按照宋荣的安排,直接向着营区深处一面猛冲,一面将点燃的火把投入到营中纵火,不多时便将整个营区搅得如同翻江倒海一般乱作一团。
几支刚刚集结起来的梁山步兵队列直接被冲散,更多的梁山兵士们看着火光冲天的己方营区,犹如无头苍蝇一般陷入混乱之中。
“杀!”
片刻之后,仓丁兵卒和禁军步卒也接踵而至,一面扫荡乱兵,一面朝着营区中央的杏黄旗突进,所到之处的梁山士兵皆乱作一团不能抵挡,被轻易击溃。
“大当家的,逃吧!”
几个梁山老卒将有些呆滞的闫天鹏架到马上,想要护送着他逃离此处。
“丈夫事成则成,事败何惧一死!”
闫天鹏清醒过来,却是毅然调转马头,将几个老卒甩开,朝着官军杀来方向逆流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