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由圓到圆,符篆简化

“讶!那张老夫子究竟是如何讲授的?这圆字符该如何运笔才对?”

“休要出声,你这憨货,我怎会知晓!”

“千万别让张老夫子察觉我等只是在装模作样!”

“噢!”

下舍之中,这般细碎的低语声、懊恼的轻叹声,此起彼伏,绵绵不绝。

所幸那位张老夫子正蹲于角落,对着酒葫芦大口灌酒,否则此刻交头接耳的这几人,必定逃不过抄写《开山碑》的命运。

相较之下,陆寒手捧书册沉浸其中,看得津津有味,仿若周遭之事皆与他无关。

这般模样自然引得众人暗自腹诽。

“你看,张老夫子真偏心,晓得陆寒如今境界画不出圆字符,便特意让他休憩。”

“嘿,你若是往日也有这天才之名,你此刻也能有这番待遇啊!”

“甚么天才,还不是与我等一般,待在这下舍!”

不得不说,这半年来,下舍这几个夫子对陆寒的特殊待遇,其实已隐隐将陆寒推到这些同窗的对立面了。

不过,面对这些谈不上恶意的絮絮叨叨,陆寒也全然当做耳旁风一般。

突然,一位面色黝黑的书生,满脸堆笑,凑到陆寒身旁:“呃...陆兄,在下是陈小雄!”

陆寒望向这张略显熟悉的黝黑面庞,眼中闪过一丝狐疑。

陈小雄?这名字,怎的也有些耳熟。

那黑脸书生陈小雄见陆寒这般神情,脸上微微泛起尴尬之色,解释道:“家父正是陈雄。”

陆寒恍然大悟,原来是那位新晋悬镜司执律使的公子。

一个身为墨家剑客的父亲,儿子却成为了儒生,着实令人意外。

父亲叫陈雄,儿子是陈小雄?

这名字,未免太不讲究了吧!

哪个正经人会如此取名啊?

许是早已习惯了这般尴尬场景,陈小雄神色窘迫,说道:“哎..这名字是我阿爷取的,说是父亲能大展雄风,儿子亦要传承这份气势。”

陆寒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笑意,问道:“陈兄寻我,所为何事?”

话一出口,陆寒心中便涌起一阵异样之感。

晨间才与陈大人以平辈之礼相交,此刻遇见他的儿子,却仍以“陈兄”相称。

听闻此言,陈小雄脸色微微一红,说道:“我父亲叮嘱过,若在县学里遇到不解之事,定要向您请教。”

陆寒神色微微一滞,这位悬镜司陈大人,当真是不见外啊。

但陆寒也只能轻轻点头:“相互交流即可,请教二字实在担当不起,我于书修之道,亦不算精通。”

陈小雄心中暗自欣喜,当下便将心中诸多关于“圆字符”的疑惑,一股脑儿地向陆寒倾诉而出。

才听了几句,陆寒便不禁感到些许无奈。

原来,这陈小雄的境界已然达到九品文气境小成,单论书法之道,其实也颇具功底。

然而,每每在绘制符篆之时,他却始终无法做到“提笔成阵”。

直至如今,陈小雄也仅仅只能勉强绘制出“一字符”。

简而言之,这情形就如同前世某些学生,平日里基本功扎实,可一到考试便状况百出。

排除心态因素,更多的还是所学知识僵化,无法在实际中灵活运用。

陈小雄当下的困境,便是如此。

明明书法造诣尚可,可一旦绘制符篆,便变得畏首畏尾。

心中只一味想着如何运用文气在符纸上镌刻法阵,却忘却了落笔成符的根本——书法之道。

是的,在陆寒看来,这“圆字符”其实颇为简单,唯一艰难处,只在于笔画繁琐。

其核心在于运用书法之道将充沛文气经由墨迹导引在符纸上,至于文气萦绕成阵,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如此看来,陈小雄画符时只顾文气却不顾笔法,这般做法,实在是舍本逐末,难怪难以绘制出符篆。

究竟该怎么帮他呢?

陆寒沉吟片刻,眼眸却忽地一亮!

拿出那法子,该是能解决他的问题。

念及于此,陆寒却是在陈小雄耳畔细细叮嘱。

陈小雄微微一愣,心中暗自思忖:难道真如陆寒所言这般简单?

将信将疑中,这陈小雄还是拿着符纸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

二人此番举动,自然落入了下舍同窗的眼中。

陆寒在下舍待了半年,昔日那些所谓的天才光环,早已被现实消磨殆尽。

眼见陆寒竟然在指点陈小雄,诸多下舍学生心中皆涌起一丝荒谬之感。

不过念及同窗半载之情,便权且给这位昔日的寒门天才留些颜面。

而那陈小雄,竟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依照陆寒所言,在竹纸上开始绘制起来,这般情景,实在令人忍俊不禁。

就凭陈小雄那点符篆天赋,也想画好“圆字符”?

一个废材,一个蠢蛋,两个凑在一起,着实有些好笑。

偏偏陈小雄这蠢蛋似乎十分信任那废材,才回到座位便迫不及待拿起了墨笔。

如此一来,好几位本就存心看热闹的下舍同窗,纷纷放下手中墨笔,悄悄溜到陈小雄身后围观。

之前出言质疑的那林星瀚,虽是面上佯装出一副不屑一顾的神情,可那双眼睛却始终紧紧盯着陈小雄这边,以至于手中正在绘制的“圆字符”都画歪了,却浑然不觉。

一时间,下舍课堂内,隐隐有了些许嘈杂之声。

而那位张老夫子,早跑到下舍学堂角落里,捧起怀中酒葫芦惬意灌了起来,此刻便连皱纹都染上了一层酒色微醺。

..........

只见陈小雄面色凝重,神情专注,手持墨笔,悬于半空。

墨迹过处,晶莹文气从袍袖间翻飞而出,映照而上。

“不错,念由心起,气随念生,这陈小雄虽然境界一般,但这书画之道与文气的结合做的却不错。”

“切,光是笔画娴熟又有何用,这‘圆字符’笔画繁琐,以他这区区九品小成之境,恐怕难以支撑。”

听闻此言,几位下舍同窗纷纷点头表示赞同。毕竟书修绘制符篆,讲究一气呵成,中途若文气断绝,便无法成阵。

这“圆字符”需镌刻出一个完整的“圓”字,对儒生的书法功底以及文气储备都有着颇高要求,堪称是对儒生书艺基本功的严苛考验。

正因如此,这道“圆字符”几乎成了县试书学大考中的必考项目。

半年之后,便是三年一度的县学大考。

想来张夫子此刻开始训练下舍学子绘制“圆字符”,已然是在为县学大考做筹备了。

眼见陈小雄已完成大半笔画,然而他的额头却已布满豆大的汗珠。显然,他文宫内的文气已濒临枯竭。

“哎,此番恐怕又要功亏一篑。尚有五个笔画未完成,可陈小雄的笔势已然难以为继!”

“还是不够熟练,若能多练习几次,或许便能成功。”

突然,陈小雄猛地一咬牙,手中墨笔陡然一转,原本即将落下的三道横画,竟在瞬间变成了一个横折!

“咦,咦?这陈小雄怎会如此落笔?简直荒谬至极!”

“这笔画,全然错了呀!”

“这陈小雄莫不是慌乱之下,连笔画都写错了?若是被张老夫子知晓,少不得要抄写《开山碑》十遍!”

“笔画都错了,那文气又怎能顺着墨迹映照上去?”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尽管陈小雄并未按照常规规制落笔,可那文气却依旧源源不断地流淌而下,顺着墨迹,稳稳地映在了符纸之上。

“这,怎会如此,这笔画明明不对,但文气却丝毫未有阻滞!”

“这,这莫不是符篆简化之法?”有位同窗神色骤变,满脸惊骇,失声惊呼道。

听闻此言,下舍的学子们皆是一愣,心神剧震中,皆是怔怔地望向陈小雄。

这陈小雄何时竟学会了这符篆简化之道?

心念急转间,许多下舍学子都将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了正悠然自得捧着一本书册的陆寒身上。

陆寒恍若无闻,只轻轻打了个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