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霆开始回忆地球古代关于海妖的传说，据说那些海妖会引诱船员下水，导致他们溺亡。
现在看来并非毫无道理，那种旋律像细雨一样渗入骨头。他感觉自己的呼吸、心跳，甚至耳膜内壁都在轻轻颤动，与歌声隐隐共鸣。
很明显，这个声音并不是幻觉，而是特殊结构声腔造成的共振。
由于气腔结构的存在，海妖的歌声确实具有超越时代的吸引力。这种振动似乎可以穿过语言结构、直接作用于听觉与神经系统。
水手可能是被这种歌声所吸引，不自觉地前往了海妖的领地，最终进入暗流一去不复返了。他们被歌声诱导失去了方向感和判断力，这种作用不是妖术，而是一种暗示。
不过在这个星球上，美人鱼被视作守护者，这就说明他们出现的地方都是乱流稳定的地方，当地船员被他们所吸引，进入他们存在的水域反倒更加安全。
他们出现的地方，从未发生船只沉没或渔民失踪。正相反，那些区域往往是潮汐乱流边缘或者海底平台。那里虽然不属于稳定的通航航道，但是却比周围的巨浪和洋流区安全得多。
这也是为什么很多船员死里逃生之后，会声称他们见过这种生物。
如果鱼人是有意这样做的，那其实歌声是一种友好的信号，就和海豚会营救人类一样。他们的歌会在海流混乱的世界中标出安全位置。
方霆正在思考的时候，MEUV全部完成了海底地形扫描和构建过程，用自带的投影设备在阴天的日光下投出这附近海域的全息景色。
[目标区域扫描完成。启动权限校验中……]
[已识别当前坐标锁定点，加载地形数据库 v3.1.2-beta]
[环境匹配成功，调用本地光场模块……]
[投影锚点已部署，启动全息光幕展开程序。]
[区域流速数据接入，构建动态洋流场。]
[全息模式：空间重构·高亮度适配·互动关闭]
[透明度 80%，可视范围半径 300米。]
[深度通道激活，渲染光线折射层……]
[环境信息更新频率设定为 1Hz·可切换至手动控制]
那是一块立体展开的区域海图：水下流线如同流动丝绸，在投影中层层交错；海底的岩石结构、沉积平原、断层线都非常清晰地展开。
海藻林的位置以光点标示，沿着投影的边缘漂浮不定；而飞船当前位置，则是一颗缓缓跳动的红点，随着波浪起起伏伏，正停在那块突出岩层上方。
人鱼显然被这个投影地图所吸引了，她原本还微微晃动着尾鳍，此刻却突然停住了动作，眼神盯住那片漂浮在空中的投影光幕。
很明显她认识这片地形，那是这个种群生活的地方，这周围的洋流路径和浮囊森林的密度图对她而言十分熟悉，但从未以这种方式被她看到过。
舰长在一旁观察她的反应，第一眼就能看懂地图，在人类土著里都算是智商非常高了。
这完全印证了他之前的看法，美人鱼不仅有人类的理解水平，甚至比一般人还要聪明一些。
她在观察地图的时候，整个人像被勾住了意识。身体前倾，双手撑着岩面，盯着那投影地图一动不动。
似乎是在外面看不太清，她像海豹一样一蹦一蹦地慢慢靠近MEUV，动作虽然看起来很滑稽但是非常迅速灵活。
在靠近飞船之后，她的尾鳍拍打着金属外壳，发出湿润而沉闷的声响，一下一下，节奏清晰有力，像是某种打击乐。
和童话里描述的完全不同，方霆觉得他们根本不需要人腿。通过后鳍和胳膊撑着运动看起来相当高效，而且他们的皮肤似乎很厚，并不用担心磨损。
突然美人鱼转头看了他一眼，开始指着眼前的投影屏幕说了一大段听不懂的话。
这应该是在介绍这些地形区分别是什么，方霆假装很认真在听，一边听一边不住地点点头。
她看起来很兴奋地讲完最后一句，看着舰长的脸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等待回应。
方霆刚想张口，她却已经提前动起来了。
她贴着座舱踏板，先用鳍肢撑了一下，尾鳍轻轻甩上去，接着整个人像海豹一样侧翻滑入了门口。
虽然动作看起来还有些生硬，但她全程控制得相当精准，没有撞上任何舱内设备。
“哎呦，你擦干净再进去啊。”
她的皮肤表层像是带着某种天然水膜，即使离开水面也可以保持一定的湿润，细小的水滴不断在她肩膀、侧鳍和发梢处滑落，在低温环境中让整个座舱空气湿度迅速饱和。
[检测到座舱后部水迹扩散，建议开启除湿系统并进行电接点绝缘检查。]
方霆立刻同时冲进了驾驶舱，把副控台的湿度警报关掉，免得整个MEUV开启自动排水程序。
与此同时，那边的美人鱼已经完全把自己嵌入了副驾驶的位置，就好像她认识那个是座位一样。
具体的过程，她只是低下头看了看座椅的高度，然后双手撑住椅边，尾鳍一甩，整个人一跃而上，稳稳地坐进了那个原本为人类设计的位置。
椅子发出一声闷响，很明显这个乘客的体重大于一般的人类，但是还没有达到座椅的承重上限。
她坐下之后，先调整了一下尾鳍的折叠方式，把鳍的边缘垫在座位表面，身体略略前倾，前后翻动了一阵子之后终于找了一个看起来比较舒服的姿势。
毕竟美人鱼也有坐骨，但是并没有像人类一样能够折叠九十度的双腿，所以还是不能适应坐下的姿势。
她折腾了好长时间，整个座舱已经被完全弄湿了。不过作为潜水器，MEUV的内部防水等级也很高，就算直接泡在水里也能正常工作。
方霆也没有多想，他一翻身直接坐到了驾驶座上，衣服和裤子的外层材料都湿透了，不过防水内胆都安然无恙。
他很庆幸驾驶座在更远的那一侧，要是鱼人赖在驾驶座上不走了，那他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