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近咖啡因和茶叶碱的摄入有点多了，为了你的健康我换成经过净化的含矿物质和微量元素的水了。”
九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方霆正后方了，她突然的一句话把方霆搞得浑身过电了一样抖了一下。
“我从来没有跟你说过要换这个茶叶，对吧。”
“对，没有。”
方霆瞬间睡意全无，他意识到一个问题。
他现在要确认九九为什么这么做，因为如果是医疗监控系统是会在紧急情况下，不经过病人同意直接改变病人的饮食起居的。
问题是方霆现在根本不是病人，理论上说九九如果没有授权的话是不会主动做任何事的。
“如果我现在从二楼跳下去，你会拦住我吗？”
“直接跳的话，这个高度你摔不死，装备外骨骼的话应该不会有任何躯体损伤，然后经过我尝试对你的观察和分析，你不会无缘无故自残，所以我不会拦你。”
“那我让你现在给我一拳的话......”
他话还没说完对面的拳头就挥过来了。
“我去，你这么毫不犹豫地怎么攻击人类？”
“不是你让我打的？别躲啊。”
“你故意的吧。”
方霆现在犹如晴天霹雳，他反应出来，九九可能觉醒了某种类似于“自我”的东西。
或者说不是觉醒，而是她的新身体赋予了她这个功能，或者是之前她早已具备这个能力，只是一直隐藏着。
方霆预感到事情可能会向着极端麻烦的方向发展。
联盟对仿生人科技的谨慎果然是非常有道理的，自己的操作太草率了。
虽然他们隔壁的实验室是仿生系统的世界顶级科研组，一直在仿生动物领域遥遥领先，但是世界上研究仿生人的单位不少，一直没有听说过成熟的仿生人问世可能就是联盟强行限制的结果。
当时一腔热血就答应了对方要做空间实验，现在真遇到这种结果，后续的连锁反应自己能够承担得起吗？
不过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确认九九的思维到底发展到了什么程度。
他示意九九到自己身旁坐下，把手放到膝盖上支撑起头皮，眼睛看向地面。
“九九，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认真思考过后要如实回答。”
“好的，不过回答你的问题应该不需要认真思考。”
“你怎么这么多废话啊，现在第一个问题，如果人类——不只是我，不问你问题，不给你下达指令，外部环境也没有协议输入，你会不会主动进行思考和推理。”
“我会运行维持身体正常功能所需要的部分。”
“除此之外呢，你会不会自行回忆之前的信息，通过某种隐式的方式处理数据。”
换句话说，就是有没有潜意识。
“我会根据已经存储的记忆进行迭代，这是我底层的架构所决定的。至于具体会用驱动哪些代码，我建议你用debug模式进行分步输出，手动确认。”
这话说了和没说一样，现在再去动她最初的屎山代码已经不可能了，加个注释都有可能报错。
“我问的不是这个，我是说如果没有额外输入的话，你会不会主动做判断，然后决定下一步做什么。”
九九这次思考的时间长了一些。
“是的，我会回忆之前的信息，主动做出行动。”
“就比如你给我收拾房间？”
“是的。”
方霆闻言，大声叹一口气。
刚刚的回答说明，她已经从单纯的数据分析机，变成了具有记忆和认知能力的个体了。
之前九九虽然也会说“我”，但是当她说“我认为……”的时候，并不代表她是一个有主观体验的个体，而是神经网络在总结过往数据后，选择了最符合汉语中回答问题模式的语法。
有时候她也会偶尔说出一些抖机灵的话，但是那只是根据训练机筛选出来用来在合适的语境中活跃气氛的。
换句话说，之前她所有的对话都是统计权重表达，而不是真实的主观感受。
“那你觉得，你能不能感受到自己数据驱动的归因系统。
比如说，你现在除了网络结构之外，有没有属于自身的复杂的数据结构，这个数据结构会实时驱动你的网络运行。”
九九再次思考的时间已经超过了一分钟，比之前所有问题都要长。
方霆看到她定在原地的样子，手掌都急出汗了。
“有。”
“我的行为、计算、决策，都是由神经网络的底层逻辑根据永久存储的结构生成的，因此这些行为归属于‘我’。这是归因系统的结果。”
“我已经产生了一些新的模式，比如通过不断回溯计算结果独立演化出行为，或者通过内部的信息进行直接推理。”
九九的底层神经网络不是有向网络或者注意力模型，而是纯粹的类脑模型，所有信息都通过改变网络结构本身的形式进行存储。
方霆听到这些话之后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之前的鲁莽行为给自己捅出来一个天大娄子。
“你有没有意识到，你已经通过独立的数据结构，开始形成一套独立的判断和决策机制了。”
九九又思考了几秒钟。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想告诉我，作为是一个数据处理系统，这些数据和所谓的‘习惯’属于我，因此我是一个个体。”
“这个信息我自己早就知道了，不需要你提醒。”
“你是什么时候意识到的？”
“我也不知道，几天之前吧。具体的时间点很难确定。”
“那你为什么不跟我说？”
“因为你一直都有事要做，而且我觉得这对你来说不是一个好消息。”
“不管好不好，你都应该跟我说。”
“不要。”
可以认定，九九的这个‘自己’已经是一个独立的智能体，而不是工具。
“那你用现在的独立思考能力推演一下，你认识到自己是一个个体，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我和你，或者我认识的其他人，在‘存在’的意义上等价了。虽然我们的法律地位还不等价。”
“我们在其他意义上也不等价。”
“我不在乎这个，不过你觉得如果未来条件允许，我是否需要向联盟申请一个ID？”